《香色绝尘》玥冷烟

2、十二色夜明珠（2）

　　八岁生辰那天，当然说生辰有些牵强，大概是师公把师父见我回来那天算作生辰了吧，我才知道师公不是个药贩子，或者说不单纯是个药贩子，所以我暗暗揣测也许师公灵力很高，高过所有的神仙和魔王。之后，我悄悄问师公为什么会有那么多神仙魔王巴结他，师公把我放在膝上，只说了两个字“欲望”。我皱皱眉看看师公，师公低下头看着我笑了一下道：“清轻现在还小，等长大一些就明白了。”我摇摇头表示反驳：“欲望就是我饿的时候想吃一个馒头。”师公噗嗤笑了一声：“又是你师父告诉你的？”我严肃的点了点头。师公道：“你那个……不能算欲望，可以叫……想法，想法懂吗？想法和欲望大概就是野鸡和凤凰的区别。”我又严肃地点了点头：“我知道野鸡和凤凰的区别，扔到火里烧个半死的叫凤凰，烧熟了的叫野鸡。”末了还不上一句：“这也是师父告诉我的。”师公一边笑得花枝乱颤，一边说：“对，对……”完全没有了往日威严的形象，这让我更加觉得师父运气背，他那里比这个好笑的段子多了去了，只可惜他是师公的徒弟而不是徒孙，否则一定会比我得宠还是盛宠。
　　师父在我与周公碰面之前终于停止了演讲，我恹恹地抬眼看他一眼。师父的遁术学的很好，而我则很差劲，常常因为搞不清方向而将自己撞得不分东西南北，虽然我一直不分东西南北。而我擅长的则是食香术，所谓的食香术就是吸食欲望来加深我的道行。也正是这样，我才晓得欲望和想法真是差别太大，许多人或神或魔会因为颜面尊严等放弃想法，而欲望则会让他们做出截然相反的选择，这是有多可怕。当然，我吸食欲望并不损其性命，而且之前我会把条件讲清楚，作为一个修行尚浅品德高尚的人我还是很善良的。
　　我与师父去天香园见师公时已是正午，此时的天香园花香四溢，目之所及，尽是一派繁荣。师公背对着我们坐在牡丹花丛中，一袭白衣胜雪，长长的黑发松散地搭在上面，手上把玩着一盏透红琉璃杯，我脑海中顿时闪过一句话——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着实罪过。
　　师公察觉到我们的存在，转过身招手让我们过去。我立刻做出一副欢乐无比的模样，颠颠儿的朝师公撒丫子过去，如我所料，师公疼爱地摸摸我的脑袋，师父站在一旁讪讪地笑，个人以为大概是因为我的缘故，师公今天看师父的脸色好了很多。
　　“清轻，师公今天有件事叫你去做。”师公一边说着一边和颜悦色地冲我笑笑。师公笑起来的样子好看的没法说，我跟师父曾暗自揣测师公少说也有五百岁了，可所谓的岁月真的对师公格外待见，现在说师公与师父同岁也没人会质疑。
　　我笑嘻嘻的拍了师公肩头一下，一副‘你别客气’的样子：“师公尽管说好了，为师公上刀山下火海在所不辞。”
　　师公笑了一声，轻敲了我脑袋一下，转身又从方才站起来的樟木雕花椅上坐下：“师公哪舍得你去刀山火海，不过是魔君前来拜托师公希望我能帮他拿走他……”师公顿了一下，又缓缓开口：“所有的欲念。”
　　所有的欲念！我瞪大眼睛瞪着师公，虽说这绝对是一笔好买卖，我的灵力就是靠吸食欲念来增加的，更何况是魔君的欲念，还是全部欲念。不过另一方面，欲望这东西有时候会让其所有者发疯，而倘若没有了它，便与木偶无甚区别。我确实想不清楚魔君为什么会有这么不着边的想法，暗自揣测着这笔生意到底划不划得来。
　　“清轻，你与魔君有过一面之缘倒不用太担心，想来他是不会为难你的。”师公闲闲地啜了一口茶。
　　“一面之缘？”我疑惑了。我从香色山长大，从未与外界交往，非要说接触的话，也只能从小时候代师公“受贿”时说起了。
　　“磨君就是当年的度灵魔王，当年他儿子差点一刀劈碎你的那个。”师公提醒道。我一个机灵反应过来，师父掩着嘴在一旁偷笑，我却一点脾气也没有了
　　牡丹花香伴着淡淡的茶香懒懒地掠过鼻尖，师公白皙修长的手闲闲地搭在椅子扶手上，随便一个笑，即是尽显倜傥风流。我哭丧着脸死死拉着师公的手，两眼努力往上泛泪花：“师公，孙儿法力尚浅，还是您去拿走魔君的欲念吧……我真的不行啊。”说着两腿一软，我的一世英名就这样碎在双膝与地面接吻的一瞬间。说实话，别说是魔君就是仙君的欲念我也敢拿，可关键是魔君那儿子，我真是……真是怕得要命啊。
　　师公慢悠悠地拉起我：“清轻，不过是吸食个魔君的欲念罢了，怎么怕成这个样子？”说的轻巧，师公一向都是这么轻巧，放到人间那便是站着说话不腰疼，这么轻巧的事他老人家干嘛不去做？师公还是云淡风轻的口气：“再说，清轻，食香术通天入地可只有你自己习练。”我的脑袋只觉得嗡的响了一下，而后经过一系列逻辑推理，总算言语有了伦次：“不……不会，师公，食香术可是你教我的，你别逗我了。”
　　“师公教你食香术从来都是以口相授，清轻可曾见过师公师公亲自练此功教你？”师公一边笑着说，一边用他的两根手指捏了我脸一下。这才发现自己的神经如此粗大，十九年来竟从未发现这一点，可又不由好奇，为何只让我一人修炼此术？努力咽回委屈万分的眼泪，刚要开口问，却被师公一句话读了回来：“等清轻做完这件事，师公会告诉你这一切的。”说完还加了一个看似温和其实一点商量都没有的“嗯？”师公根本不应该在这里做逍遥神仙，他应该去做人间的皇帝，保证是一个三宫六院治得井井有条的皇帝，谈笑间就恩威并施地把人逼上了绝路。
　　我只好认命地点点头，准备踏上一条不归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