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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十二色夜明珠(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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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楔子】
香色山。
名字起得有些香艳了,地方却与风月无关。
茫茫香色山放眼望去一片洁白蒸腾的雾气缭绕,有种可望不可即的寒意逼得人不敢上前。不过,这地方也确实可望不可即,从山脚下就能觉出呲呲的凉气,若真上了山,非变成冰乃伊不可。如此的冰山巅上,经别有一番景致,娇艳的牡丹四季如一地开着,国色天香,白衣男子负手而立,原本一双微微上挑的桃花眼分外能勾起人歪了的想法,偏偏眼底的寒气冷得吓人,可惜了这双好眉眼。
一个童生模样的小男孩怯生生的走过来:“师父……”
男子回头看了看男孩:“这是什么?”一双眼睛微微挑了一下,带着不明所以的疑惑看着男孩手里的布包裹,一团粉色的肉团在里面微微抖了抖。
“今天徒儿从山下捡到的,香色山寒气甚重,又是仙道与魔道相交的地方,这小东西居然能活下来,徒儿觉得若师父拿她来炼丹药一定会……”不等男孩说完,男子一只手拎起布裹,瞅了瞅里面的婴儿,嘴角轻挑:“倒是快好料子。”说完头也不回的走远了,留下站在那里一脸茫然的小男孩。
男孩说的没错,仙道与魔道争了上万年也没争出个所以然来,仙家以上道正派自居,魔道以“道高一尺,魔高一丈”炫耀,弄来弄去不过犯些口舌,真正较量的次数屈指可数。香色山恰是一个脱离仙魔两道的地方,若说是圣地却真是比天上还干净,若说是鬼域,也确实比地狱还残酷几分,所以有关香色山,仙界没有记载,魔界也从未染指,传闻是不屑,实则是不敢,这段故事也便渐渐尘封,就像许多皇家桃色秘闻一样,随着时间渐渐淡出……
【十二色夜明珠】
三月初八,山下的人叫这个时节为早春,具体为什么这样叫我也不知道,听师父说与冷热,播种,阳光希望等有一系列不明所以的关系,就早了,就春了。我也懒得去探究这一系列不明所以的关系,只管打瞌睡般的点头,也不知是戏演得太真还是师父就我这么一个徒弟的缘故,他欣喜若狂的看着我滔滔不绝地晾他上至天文下至地理的本领,本着不打击师父的善良本性,我一边不住地点头,一边想着今天中午的伙食怎么解决。
唔,说起这师徒关系颇有几分尴尬,师父不过大我七岁而已,从某种意义上讲,我真不能把他当师父看待。因为有些时候师父不只是没有骨气,而且是十分没有骨气……当年我追问自己是怎么到这里来时,从他那里得到三个版本:第一个是我身上聚集了仙魔二道的神力,得师公瞧得起收在门下;第二个版本是香色山第二百零八代传女不传男,鄙人那从未识面的父母苦苦哀求师公,才收下我;第三个则是……其实我是师公在外面一夜风流剩下的孩子……嗯,在讲第三个版本时,师公神奇地站在了师父后面,我朝师父递了个眼神儿,当他意识到危机时腿都软了,要不是我撑着他,他站着都成问题。接着他被师公一巴掌打到山脚下,回来的时候脸上五个修长的指印。
师父叫清为,清静的清,作为的为;我叫清轻,第一个清是清澈的清,第二个轻是轻盈的轻,我很喜欢这个名字,干净明朗很适合女孩,所以我也觉得师公是一很有品位的人,或神或魔。而师父的想法素来不似我这番纯洁,我一直搞不懂他脑袋是怎么长的,才能滋生出那么多猥琐的想法,凡事都能扯上一段风月段子。他偷偷跟我说师公说不定在早年喜欢过一位名为“清”的女子,后来如同所有伤情男主那样受了情伤难以自拔,在此清修,我告诉他师公在后面,师父当场面色煞白,我想他心里一定泪奔了,趁此开溜,至于他多久才发现我在骗他便不知晓了。师父这人八卦归八卦,但从不记仇。
再说说师公,在这个世界上有种疼爱叫隔辈疼,我想师公于我便是这样。师公罚师父从不手软,可师公骂都不舍得骂我一句。当然这与我比较会演戏,运气好的没法说有着脱不了的干系,比如私下议论师公“前尘往事”,绝不会出现师公站在我后面的情况,不想师父那样五次中三次被逮着。师公在告诉我是怎么来香色山时,我听得心如死水,没有一点传奇或浪漫色彩,真不知道就是这番平淡师父有什么好瞒的。后来想想,大概他是怕我记恨他当年对师公提出那个拿我炼丹药的馊主意吧,其实我真没那么小心眼,不过是守着师公时多说几句师父的坏话罢了。
我见到师公是五岁那年,之前便一直由师父圈养着。嗯……说起来见师公还是在师父挨打那次,我也不知道怎么师公偏偏在那时来找师父了。根据师父给我灌输的师公形象,应该是个白发飘飘的较真儿老头子,所以当我看到那样一个俊朗的男子是师公时,我的震惊可想而知了。那时师公摸了摸我的脑袋,笑着说了句“长这么高了”然后就很轻松地把我抱了起来,我攀着师公的脖子问他到底多少岁了,师公笑而不语,我觉得可能是师公年纪大了不好意思说,又问了句他叫什么名字。这回师公侧过脸来,高挺的鼻梁蹭了我脸一下,笑着说:“你猜猜看。”师公声音低沉地很有感觉很有杀伤力,不过彼时我只有五岁,尚不知杀伤力为何物。我搜罗了一下脑中所有带“清”字的词,灵光一现,脱口而出了一句:“师公叫轻薄”。师公的脸黑了一下,有恢复了神采:“以后不要跟着你师父学术了,师公来教你。”打那以后,我与师父虽师徒相称,可实际上都是跟着师公学术,所以就这么一直维持着这种二半吊子师徒关系。
八岁以前,我深信师公是个药贩子,不用纳税地将药转卖于仙魔两道。当然,向师公求药的不管是仙是魔都是一副低声下气的模样,带来的也仅是稀奇珍宝。那时我跟在师公后面像个小管家一样收罗着各种宝贝,听着各道仙魔夸赞师公收了怎样一个好徒孙,师公总是抿着嘴淡淡一笑,我呢,则是洋洋得意。不过,有一个人,不,确切的说是一个小魔头有一次毁了我这种骄傲又满足的心态。他的父王是魔界的度灵魔王,这个度灵魔王是个不折不扣的风流鬼,所以当时关于那个小魔头的娘亲大家都不知道是谁。嗯……再说说那日的情形,度灵魔王带着他的小魔头向师公求一种可以起死复生的丹药,师公皱了皱眉没有说话,犹豫之间我手上已经接过一颗十二彩的夜明珠,度灵魔王说这珠子天地乾坤,只此一颗。我眨巴着眼瞅瞅师公,一双手紧紧握着那颗夜明珠,师公最后还是同意了,我高兴的抱着师公撒娇,背后却传来一声不屑一顾的“切!”。虽然彼时只有八岁,可我已晓得颜面为何物,并深受其害。转过身才发现度灵魔王身旁站的小魔头,长的白白净净,一双丹凤眼又冷又美,额角生着一颗朱砂痣形状像小牡丹,有些妖冶。我心里气不过,气不过居然有人对我这个态度,即使舍不得手里的夜明珠,也不能丢了香色山的颜面,师公的颜面,更重要是我的颜面!于是我手一推,那珠子滴溜溜地滚到小魔头脚下:“珠子我不要了,师公我们不要跟他换了。”我说的云淡风轻,十九年来,我一直为自己当年做了那么有“骨气”一件事而佩服的自己五体投地,要知道那个年龄的孩子还在为一颗糖果而满地打滚呢!不想,我的“骨气”却惹怒了小魔头,他手中幻了一把剑,劈手就朝我砍来,若不是师公,我早就被他砍成肉泥了。看着他被师公的灵力掀翻在地上,气的嘴唇发抖,眼里含着泪花要捡剑与我死拼,我的恻隐之心又动了一下。度灵魔王一边拉起他,一边说着好话,师公只扔下一句:“今日之事,清轻说给,夜明珠与丹药一并奉上,清轻说不给,纵是魔王搜罗来所有的夜明珠也是无用。”我居高临下的盯着小魔头,当然只是在气势上居高临下:“若你不道歉,今天休想从师公这儿拿走丹药。”我说这句话也是为了给彼此个台阶下,如果换做我,一定乐颠颠地道歉了。可这小魔头竟气呼呼的一别脸一点面子也不给我,最后还是被他父王逼着才从齿间挤出“对不起”三个字。我见自己占了上风,小魔头一张小脸气的通红,身子都发抖了,便朝师公点了点头。度灵魔王又奉上那颗珠子,我见小魔头气得两眼通红,而且师公说过我若答应,夜明珠丹药一并奉上,便摆摆手很有风度的走了,很有力的给师公挣足了颜面,也在仙魔间留下一段轻飘飘的传闻。现在想想,那时真是白痴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