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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彩色双凤镯 ...

  •   这一回,冉翩住的不是先前那个偏房小院,而是被安排在了据说是她嫁入余家后要住的地方。

      余霸仙笑道:“只当是熟悉环境了,觉得什么地方不妥的,只管告知你二姐,你母亲早逝,你二姐虽已远嫁,却仍要时不时的回家管理一下后院。”

      说的仿佛谢语兮并不是他家长媳似的。

      冉翩去的屋舍,与余千仗的梅园,一东一西,南辕北辙地围绕着余霸仙的鹤园。

      引着她去的自是余黎贞,却不知为何余储光也跟在了后面。

      乍一进院子,冉翩就有些傻眼,原想着不过是个两进三进的屋舍,却不曾想到,这屋舍大的已经不能用宽敞来形容了。前后九进,住宅的厅房,分大厅、二厅和女厅。大厅的建造用楠木装修,门头挂着一块匾额,号曰“百宴厅”。宅后有精心剪修的百花园,更有一座藏书楼,凉亭假山人工荷塘自不在话下。

      越走越偏的地方,人却突然多了起来,无数的劳工正在建筑一座尚未完工的方形建筑,还有无数的士卒严格把守在一旁。

      冉翩举目望去,劳工们搬运砖石的地方,竟是直接通向府外。而方形建筑之后,还有多大,竟是一眼并不能知晓。

      余黎贞指着那已经形似覆斗的方形建筑,笑道:“这个是储光特地为公主建筑的观星台呢!”

      冉翩意外,且不说余储光建造观星台的用意,但只说这观星台的用处,该不是让她没事儿观星那么简单吧,那也得她能有那么好的闲情逸致。

      余黎贞见两人皆不言语,噗嗤一笑,又道:“父亲说未央宫内有一香柏木建筑的柏梁台,台顶上置有铜凤凰,又名凤阙,高约二十丈。他原本打算在这建康城内为公主建造一个比凤阙更高的公主台,储光便道‘何必再选址,不如就建在凤凰栖身的地方’。”

      瞧着是打算要将她长留建康了,这与莫流和南骏起先的设想不同。

      冉翩下意识去看跟在身后的莫流,只见他也是同她一般,震惊意外着,遂收回了视线道:“洛阳……”

      余黎贞看了看余储光,像是不知要如何开口。

      余储光抬头望了望已有雏形的公主台,“父亲预备明年清明之时自立为王。”

      称王以后,总是要定都的,恐怕是要将建康定做都城了。

      只是……此事南骏知道吗。

      莫流稍有动容,皱眉未语。

      “公公放心,此事南将军已经知晓,想必是将消息让那个老神医一并带来,”余储光洞悉地道:“储光的诚意已经摆在了这里。”

      冉翩所居之处,据说余霸仙已经将此命名为了“德宏殿”。这里的建造规模,是梅园和鹤园加起来的两倍。另有其他的宫殿,为了明年清明的登基大典,正日夜赶工着。

      因着这里直通外面,余储光又增调了不少的士卒,用以防卫。每一炷香的时间,总有一队士卒会从她门前行过。时间掐的极准,一看便知是余储光带出来的兵。

      若是没有安许的那场祸事,可能冉翩如今想的最多的还是李时,而今却早在她与莫流性命有忧之时,明白了自己最想要的其实并不是他。

      或许还会在夜阑人静之时,妄想着李时亦是对她有心,更深深理解她的苦楚,待到这一切完结,还能不计前嫌带着她远走高飞。

      然,她更明白这些不过是她一个人的痴心妄想罢了。

      连与他人去说都是不行的,便只能深藏在心底,权当是自己一个人的美梦了。

      人,总是这般在不知不觉地情形下成长起来,其虐心的过程,也只有个人心知。

      是以,而今的冉翩想的很实际,思虑最多的便是那人那句“储光的诚意已经摆在了这里”。

      两厢结盟,自然得有一人首先拿出诚意来,只是他的诚意便是那座她根本就看不上眼的观星台。还是就算他不说她也会知晓的登基日期!

      这是根本就不够的!

      冉翩这厢还在思量要问余储光讨得多少的诚意,那厢的谢语兮已经回转司徒府。

      据说是一回转就跪在了余霸仙的房门外。

      瞧瞧,早知今日,又何苦作死呢!

      谢家自是不同与闻家的,谢家有一个还没死的老爷子——谢敬保,乃是冉翩父亲的大司徒,齐家叛乱登顶之后,便告老还乡,但其影响力自是与本就是余家亲随的闻家不同。

      当年,谢闻两家荆州起义,南骏便知晓余霸仙不久必反,说的是三家息息相关,其实是两家相互制约。怪只怪,谢家的子孙不够争气,出不了余氏兄弟这样可以号令三军的人物。

      如今,余家已经独大,自是瞧不得谢家,这或许也是余霸仙与南骏结盟的原因,不过是意在进一步打压谢家。

      也是因此,那谢家的姐妹不喜她完全就是天经地义。

      只是,她们作死莫要作在她的面前。

      谢语兮料到了,余霸仙不会将她怎样,不过是做做样子,哄哄那公主的眼睛。

      即便如此,掉了面子的却仍旧是谢家。

      司徒府的梅园比谢家的梅园更大,上百棵黄梅冲寒怒放,一缕缕清香迎面扑来,绵绵悠长,直入心脾。眼前的景色更是如诗如画,美不胜收。

      可她偏偏将赏梅宴放在了谢家,想必她那公爹恼她的便是这一头。

      可她就是要让人知道,她这余家的长媳不过是个摆设。后院的管理之责,交给了嫁人的女儿不说,不知从哪里找出来的破落公主,还未嫁进余家,偏偏就有了比她着梅园规模宏大出许多的宫殿。

      她那公爹快要登基了,古往今来立长不立幼,很多人可都在看着呢!

      谢语兮折了一支开得正艳的梅花,随手递给了身后的芝桂。

      芝桂道:“少夫人,要多折几支回去养在瓶子里吗?”

      谢语兮冷笑,“折它作甚,瞧它如今开得正艳,不出明早便是凋零的命运了,还不如趁早扔掉的好。”

      芝桂猜不出她的心思,略微颔首后,将那支梅花扔在了树下。

      那惊碎的花瓣,飘然而落,袅袅似雪,似玉碎,似银末轻舞飞扬。

      一只镶着宝珠的绣花鞋狠狠地踩在了零落的花枝之上。

      “姐姐,我咽不下这口气。”谢语真恶狠狠地道。

      谢语兮瞥了她一下,又瞪了一眼芝桂,后者惊恐地赶紧低垂了头颅。

      “语真,这里可不是谢家,能仍由你胡来。我要去给公主请安了,你若是不来,便自回谢家去吧!”

      谢语兮还算清醒,领着芝桂出了梅园,径直向东。

      谢语真气恼地跺了跺脚,狠戾地折断了许多花枝,稍稍缓解了心头的怨气,又一想,若是连姐姐也不帮她,她想要嫁给余储光的心愿更是不可能实现,无奈之下紧随而去。

      怨只怨,她瞧见他的那刻,他未曾将她看在眼里。

      谢语兮和谢语真被看守的士卒领进了门,大老远便听见正厅里传来的孩子嬉闹的笑语声。

      谢语兮还是那般未语先笑,“一大早,没瞧见妹妹,我便知道你准在公主这里,闻赫和闻芯在哪儿,快过来给舅母请安。”

      却在踏过门坎之后,愣怔了片刻。

      她没有想到养在她名下的余孝阳和余思敏会在这里,这无疑等同于打脸。

      余孝阳和余思敏,恭敬地给她行礼,“拜见母亲。”又对着她身后的谢语真,“拜见姨母。”

      她好容易才扯出了一记和善的笑容,嗔怪道:“我说一大早怎么不见你们,原是野到了公主这里。”

      又恭敬地去给冉翩行了跪拜礼,“我这两个孩子顽劣,还望公主莫怪。”

      冉翩不喜和谢家姐妹做戏,却又不能赶她们出去,指使湖心看座,绿眉为二人奉上了茶水。

      四个孩子自去一边玩耍,四个大人却又要绵里藏针。

      谢语兮端起茶杯,优雅地轻抿一口,放下杯子的时候没有发出一点儿声响,亦或许是她用声音盖住了。

      “公主千岁的茶真是好喝,怪不得妹妹喜欢到公主这里,却是不大常去我那里呢!”

      余黎贞自是听出她话里掖着话,淡笑道:“嫂嫂可真会说笑,孝阳和思敏闹着要来见公主,我这做姑姑的也就只好劳累一趟。”

      其实谢语兮并不是没有掌过余家的后院,为何又旁落给了余黎贞,便是因着余孝阳和余思敏这两个不知道母亲是谁的害人精了。

      二人皆不是由她所出,可是余霸仙却不顾余谢两家的脸面执意将余孝阳列入了余家宗祠,赫然便是长孙之位。
      她咽不下这口气,使了些见不得人的手段,却被余霸仙知晓,不仅亲自教养两个害人精,更是召回了余黎贞,使得她在余家的地位愈加的尴尬起来。

      更可恨的是她与余千仗成婚十年,仍旧无所出。

      一个女人若是没有孩子,又能拿什么来栓住丈夫的心呢。

      可孩子又不是她说生就能生的。

      想起了余千仗的冷落,和心腹报来的他在府外养了外室的龌龊事,谢语兮的脸色不太好,生硬地道:“孝阳和思敏还真是有一个好姑母呢!”
      言毕,不待余黎贞说话,便转头对着冉翩道:“公主的好茶,妾身得留着明日再来喝哩!”

      谢家姐妹走了,冉翩连一句挽留的话都不曾有,只眼睁睁地瞧着姐妹二人顶着一张黑似焦土的脸,快步消失在眼界之中。

      相比于皇家山庄的清净,这里就是一片瞧不出深浅的沼泽地,冉翩想走,却恐要等到年后了。

      腊月二十八日,谢语兮挑选了几个从娘家带过来的丫头婆子,想趁着余千仗这几日在兵营里忙碌的光景,快刀斩乱麻地收拾了他那外室。

      这就着人驾着马车出府去了。

      也就是前后脚的功夫,一辆马车还有十几轻骑,停在了司徒府门外。

      冉翩一听说老神棍,哦,不,老神仙来了,立马将自己收拾的很齐整,穿了间湖蓝色的束腰襦裙,抱着暖炉,在厅内的正位上坐着,专等着他来给自己见礼。

      却是个左等不来,右等也不来。

      绿眉气喘吁吁地从外间跑进来,“公主,我瞧见了……”

      “人呢?”

      “……去了大司徒那里!”

      这丫头,说话怎么还半截半截地说了,害的人白兴奋了一场。

      冉翩不满地瞪了她一眼,便挥手让她退下了。

      等的有些心焦,索性出了正厅,立在厅前的汉白玉石阶上,抬首望着阴寒不见阳光的天空,偶尔会有几只灰色的雀鸟低低地从眼前飞过。

      “公主在瞧什么呢?”汉白玉阶下传来了老神仙的声音。

      冉翩居高临下地去看,果然是那个胡子发白的老神棍,换了身体面的衣裳,越发的显得仙风道骨。

      他当下跪在了原地,笑呵呵地道:“臣给公主请安了。”
      “台阶之下所跪何人?”冉翩故意道。

      他也不恼,还是呵呵笑地说:“臣,史达安,给公主请安了。”

      原来老神仙还有名字。

      “本宫记得你是个道士,道家的名号也一并报给本宫听听。”

      “回公主,臣并不是什么出家人,实在是乃生活所逼,所以道号着实没有,混号倒是有一个。”

      “说来听听。”

      “两袖清风一无所有的空空道人是也!”

      “那你且给本宫算算那天上的太阳何日才能突破阴霾”,他倒是一如往昔的贫嘴贱舌,冉翩故意刁难道:“算不出的话,你就爬到本宫的面前。”

      “为表诚心,待臣焚香沐浴,卜上一卦?”

      “那本宫就给你一间房子。”

      湖心领着侍女很快就收拾出了一间偏舍,莫流将人全部支使到屋外,关紧了房门,三个人排排坐。

      说的话,自是与有人在不同。

      史达安一边嗑着瓜子,一边哀声道:“哎哟,我的老腰啊,我日也赶夜也赶,愣是赶了十几天的路,现在看见马车腰疼,屁股疼,浑身都疼。我说丫头,一会儿赏我个侍女,给我揉揉行不?”

      冉翩捏了捏拳头,“娇滴滴“地说:“我帮你揉揉?”

      史达安伸手挡住了她伸过来的拳头,“咦,又不疼了,咱们还是抓紧时间说正事吧!”

      那边的冉翩正在和人密谋正事,这边谢语兮所乘的马车七拐八拐地停在了一个胡同口外,而胡同的里头,只有一户人家,新做的朱红色大门上有一对儿闪闪发亮的铜质虎面衔环,双目圆睁,倒是威武凛冽。

      门外,一个穿着朴实的老妇正对着太阳穿针引线,瞧见谢语兮领着丫头婆子,还有几个凶神恶煞的家仆,扔下线筐,转身便想将那大门给插上。

      却不曾想,被人抢了先,便故作镇定地道:“青天白日的打家劫舍,你们也不打听打听这是什么地方!”

      谢语兮冷笑,“那你得先打听打听我是谁。”

      又有家丁扑上前去,使劲将那老妇撞开,一路畅通无阻地闯进了院里,遵照少夫人先前的指令,开始见东西就砸,见人就打。

      院子虽小,却是一应俱全。谢语兮冷笑着看人将置于院子正中,两个人也围不过来的白瓷鱼缸砸烂,几尾红色的锦鲤,随着水流全数落在了地上,惊恐地扇打着鱼尾。

      她掀开屋帘,径直入内。

      这么大的动静,仍不见屋里的人出来,她倒要看看是个什么样的狐狸精,居然如此能沉的下气来。

      屋内很安静,倒是映衬的屋外的动静,越发的不真切起来。

      谢语兮觉察到了异样,又往里走了走,这才发现屋内西角的雕花木窗上躺着一个青衣女人,面唇苍白如纸,唯独那头青丝乌黑发亮,怎么看也不像是久病之人才有的发色。

      “呵呵,我当是什么国色天香,原来是个病秧子。不过,男人怜惜的可不就是这副病弱西子的柔弱模样。”谢语兮瞧着女人连苍白也压不倒的美丽容貌,咬着牙道:“来呀,去把那贱人从床上拖下来!”

      青衣女人至始至终都没有言语,被那力大婆子从床上拉下来的时候,动了动她原本瑰丽的眼眸,随后轻轻合上了眼皮。

      当晚,梅园便出了事情。

      据说是余千仗拨了谢语兮的棉衣,愣是将她绑在梅树上整整一宿。

      大清早的时候,谢语兮为了求余霸仙主持公道,愣是在他房外磕了数十个头。等到见了余霸仙,一边痛哭,又一边往地上猛砸了数十下。

      眼看大过年的将要闹出人命,余霸仙不仅温言温语地想要稳住她,还特地招来了冉翩以示公允。

      清官难断家务事,又何况她本身就糊涂着。

      再说了,余家的事情再大都不算个事。

      冉翩是本着看热闹的心情到了余霸仙的鹤园,原本端庄秀丽的谢语兮,正披头散发地任人灌着参汤,其形象着实惨不忍睹。

      冉翩很愉快地将她观赏着,等她好容易缓过神来,才无比悲切地道:“少夫人……你受苦了!”

      谢语兮脸色一白,再一次嚎啕大哭。

      此刻,余储光从军营里找回了余千仗。

      余霸仙颇为头疼地看着眼前这个早就没了妇容的儿媳妇,不悦地问:“老大,你都干了什么?”

      余千仗自是不会说外面的事情,却又想起已经没命的芸娘,还有被她带走的再不可能解开的秘密,狠狠地道:“父亲,我要休妻。”

      谢语兮顿时就止住了哭声,瞪着一双红肿似桃子般的眼睛,不可思议地说:“你凭什么要休我?”

      “善妒,无所出。”

      冉翩咂嘴,余千仗说的两条理由很充分,哪怕是二者之一,这个妻也是可以休的。

      但是,人家谢语兮好歹是谢家的嫡长女哩!

      果然,余霸仙胡子一撅,喝道:“胡闹!你们二人,为人夫没有为人夫的样子,为人妇也没有为人妇的样子。千仗,自去军营领十军杖。”

      余千仗肯定不敢违背,阴沉着脸道:“遵命,父亲。”

      余霸仙又指着谢语兮,“你回去将《女四书》抄写十遍,什么时候抄完什么时候出门。”

      谢语兮还想争辩几句,又唯恐再次激怒了余家父子被休掉,也只能低垂着眼睑,不甘地说:“谨遵父亲教诲。”

      待余千仗和谢语兮离开,余霸仙挽袖提笔,一边批示着公文,一边道:“你二人,且不可学他们的样子。都去吧!”

      前些日子,余霸仙在冉翩的面前还是一副衷心的老臣模样,这才几天,便将自己当作了她的公爹,对她召之即来挥之即去。

      偏偏她还得受着,遂愤恨地想要不要好好地考虑一下南骏的第二计划。

      浑浑噩噩地同余储光一同出了鹤园,想的太过专心,并不曾留意脚下,忽地被石子垫了脚,身子一斜,手忙脚乱地扑向大地。却被余储光揪住了后衣领,一把提了起来。

      太有损公主的颜面,冉翩整了整衣衫,头也不回地往前走着。

      又被几步便赶了上来的余储光执了手。他温热地道:“不管前面的路有多崎岖,有我牵着你,你便不会轻易倒地。”

      冉翩嫌弃他太过肉麻,使劲扯了两下,也没能成功地扯回自己的手,内心一时没忍住,同他交了心,“储光哥哥,诚然我晓得你对我的心思,但我始终觉得,兴许是因为攻破安许郡城门之时,你的脑袋进了护城河的水。”

      思来想去,余储光对她的态度便是从进了安许郡之后,才彻底改变。

      或许是因为她一不小心表露了对李时的钦慕之情,男人嘛总觉得征服不属于自己的东西最有成功感。

      亦或许是因为她一不小心表露了自己的才智,使得他心悦诚服。

      冉翩觉得自己的经历已是坎坷,如今的局面还不是完全没有退路,一切的前提都将是若她能同余储光换一种结盟方式的话。

      感受到他传来的炙热眼神,冉翩知道这又是她在痴心梦想了。

      转眼就是除夕,余霸仙虽没有称王,却已有了皇帝的派头,大肆赐福,大肆宴请。

      忙的余黎贞连请安的时间都没有,冉翩这才知道看似温润的女子实际上蕴藏了多大的能耐。

      她一手操办了百人宴席,却是井井有条分毫不差,冉翩自问没有她那般的能耐。

      中午,余储光倒是得闲,来同她交心。

      “晚上开宴,男宾与女客分席而坐,原是叫你主持宴席,我却觉得女儿家还是莫要抛头露面的好,隔了层纱帐,接受众人的参拜,你便去统领女客。”

      一想起宴席上那么多好吃的,却多半只能看着,不能多吃,冉翩的面上便有了哀色,顺手拿了块儿糕,预备着从现在起就开始垫吧垫吧,好等到宴席之上见了心仪的美食不为所动。

      余储光小心翼翼地观了观她面色,又道:“除了鹤园的那位,你对谁都莫要客气,欺负了别人可以,却莫要被人欺负了。”

      冉翩觉得他所言甚为可笑,以她的脾性最大的限度就是伤人一千自伤八百,木鱼疙瘩一般等着被人欺负,实不是她作为。

      余储光又嘱托了几句,准备走了,磨磨唧唧的在袖中摸了半晌,许是什么东西没带,面色尴尬地道:“我原有样东西送你……还是等宴毕吧!”

      入夜,司徒府燃起了一盏盏琉璃宫灯,照的整个司徒府亮如白昼。

      宴席就摆在鹤园的园内,红色轻纱挂成的吊蓬,随着风轻舞。吊蓬的下面是一排一排摆列好的楠木八仙桌。

      男宾与女客之间,隔了一层黄色的轻纱。

      冉翩便是端坐在黄纱之内,接受了所有人的朝拜。

      拜过她之后,众人拜的就是余霸仙了。

      余霸仙哈哈笑道:“年节之日,诸位不必多礼,今日条件简陋,待到明年的今日,一定会比今年好。”

      跪着的人有说司徒所言极是,亦有说跟着司徒有肉吃,竟还有人直接三呼万岁。

      当真是没有万岁,不成方圆。

      余霸仙自己并不计较,脸上的笑意更甚。在他坐下之后,

      奏乐起,几个穿着轻薄霓裳舞衣的女子行在了当中,翩翩起舞。

      流水的酒菜一样接着一样地呈了上来,冉翩看着摆在桌上的精美菜肴,唇角动了一动,不过瞧着刚刚闹完笑话的谢语兮端坐如泰山的模样,最终没有举起筷子。

      抬眸看了看黄纱外头舞蹈的少女,一抬手一下腰皆是万种风情,冉翩下意识拢了拢狐裘,这么大冷的天,穿的如此单薄,光看着都觉得冷,实在是闹不明白对面的那些个男人,为何各个面带着微笑。

      说女子与小人难养也的是男人,说女为悦己者容的也是男人,说女子当有四德的还是男人。

      可笑,定下规则的是男人,打破规则的还是男人。

      而女人至始至终都是男人的附庸品,想来确实可悲的紧。

      就是公主又能如何。古来为了男人的江山,被牺牲掉的公主不计其数。可她既不想做那牺牲品,又不想做那附庸品。

      微微侧头,瞧了瞧对面坐在余千仗下首的余储光,不知怎地,刚好就对上了他看过来的眼眸。

      他忽而一笑,令挂在廊檐上的宫灯失了颜色。

      一舞完,几个穿着戏服的男女粉墨登场,咿咿呀呀地唱着时兴又时令的曲子。冉翩低垂了头,让湖心夹了块糕点,借此了结她烦闷不堪的心情。

      “妹妹,闻赫和闻芯怎么没来?”坐在她下首的谢语兮,直直地看着再下首的余黎贞,“孩子都喜欢热闹,却怎地不见他们?”

      “这个时辰已经晚了,他们兄妹已经睡下。”没有言语冲突的时候,两人俨然是一对儿关系不错的姑嫂。

      “他们倒是听话。”谢语兮言语之时,瞥了瞥自己身边明显已经精神不济的余孝阳、余思敏。所谓后娘难当,不让他们列席,会遭人诟病,如今这般,说不定还是叫人诟病。觉得诸事都不顺的谢语兮,提了酒杯,一饮而尽。

      谢语真为她夹了块酥糕,“姐姐,你且吃点儿东西,还是莫要再饮酒了。”

      还真是贤良淑德,姐妹情深。可是她谢家的姑娘,总是参合在余家的女眷里,真的合适?

      谢语真的行为守则里,从没有是否合适这一讲,她端起酒杯,娉娉婷婷地到了冉翩的面前,“臣女敬公主一杯,祝愿公主早日觅得良人。”

      冉翩受了,却故意恶心她道:“本宫的良人已定,在此回敬谢二小姐,祝愿谢二姐早日觅得良人。”

      谢语真冷哼了一声,“繁华迷人眼,公主可得擦亮了眼睛,好好地瞧瞧觅得的良人是否真的合适。”

      冉翩觉得这姑娘虽然智商有限,但贵在脸皮够厚精神可嘉。

      “本宫的眼睛亮不亮倒是无妨,谢二小姐的眼睛可得擦亮了,莫再要死乞白赖地拖住别人的良人不肯撒手,这样不好。”

      “鹿死谁手还未可知呢!”谢语真斜眼冷哼一声,走回了谢语兮身边。

      冉翩低下头,轻笑着晃了晃手里的空酒杯。

      有谢语真开了头,来敬酒的女客络绎不绝,个个说着奉承的话语,不管是谁仿佛只要能与公主扯上些许关系,便是天大的恩宠。其实,这些人不止在骗她,以骗了她们自己。

      除夕的这场宴席,一直延续了许久,才在璀璨的烟火中结束。

      冉翩稍稍多喝了几杯,没想到这黄酒的后劲挺大。

      初一早上行来,思虑起昨夜的种种,印在脑海中的唯有那漆黑的夜幕中绽放的那朵最绚丽的烟火,如此的美丽,却又那么的短暂。

      坐在铜镜前,等着湖心来为她梳妆,忍不住抬手扶了扶仍旧麻木的头,突然发现手腕处多了一样物件。

      这是一只青绿色的翡翠镯子,品相上乘,镯子的镶边亦是有些特色,半金半银,金的这边是凤凰祥云纹,银的这边是振翅的蝴蝶,虽复杂,却精细,倒是打眼的紧。可如今的冉翩兴许是骨头还未全数长开,戴起来晃晃荡荡的,竟显得她圆润的手腕纤细了不少。

      她可不记得自己有这样的一只手镯,忆起余储光说的要送她的东西,想必就是它了。只是,送人礼物,哪有如此粗心不尽人意的!

      又有些暗喜,是不是说明了其实余储光对她也并不是多么的上心。

      心情转好,冉翩便故意戴着不合尺寸的镯子四处晃荡。

      大老远,正瞧见莫流和史达安立在假山旁边说话。

      冉翩绕到了他二人的背后,突然跳了出来,一伸手,指着他二人道:“说什么体己的话不让人听!”

      莫流吓了一跳,拍了拍狂乱跳动的心,“我与史大人说的都是正事。”言语之时,顺着她的手望去,顿时张大了嘴愣在了那里。

      史达安摇了摇他,“我同你说的也不是什么要人命的事情,你怎地突然吓成了这样?”

      冉翩也心有戚戚地道:“该不是……有病了吧!”

      莫流扑通一声跪在地上,恭敬地以头撞地三次,再抬首的时候,眼神泛着诡异,“你手上戴的镯子乃是皇后娘娘的遗物,见镯如见人,我给皇后娘娘磕头了。”

      这回轮到冉翩张大嘴愣怔当场。

      莫流再次以头撞地三次,“我代南骏给皇后娘娘磕头了。”

      史达安与南骏和莫流不是一类人,不曾受过皇后娘娘什么恩惠,也不曾受过她什么嘱托,他与他们搅合在一起,端的不过是功名利禄四个字。

      现下,他踌躇地站在那里,实在不知自己要不要也跪下冲个死物,恭恭敬敬地磕上几个头。

      余储光来到的时刻,瞧见的便是这样的一幅画面。

      传说,陈国的最后一位皇后来自白雪皑皑的天霞山。天霞山上有一红雪梅林,梅林中深藏着无数的珍宝,想要获取这些珍宝,首先要得到的便是皇后娘娘戴在手腕上的彩色双凤镯。

      余千仗怎么也想不到,芸娘致死都不肯透露的秘密,已经到了他的手里。更加想不到,所谓的双凤其实是此凤非彼凤。

      他屏弃了机关算尽,将最大诚意摆在了这里,却是不知她能否懂得他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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