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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第十二章 ...

  •   揉着发红的眼睛走在去给那拉福晋请安的路上,不禁感慨原来早睡的结果就是早醒。昨晚早早睡下,却睡得极不安稳,稀奇古怪的梦一个接一个,最后竟梦到一个初生的婴儿,浑身是血,却咧开嘴直冲我笑,露出粉粉嫩嫩的牙床,可爱之中说不出的可怖。惊醒过来,身上已沁出一身冷汗。此后便再也睡不着,一闭上眼睛,就是满目铺张的血红,后来索性便睁着眼睛巴巴地等天亮,黎明时分还听到了北京城此起彼伏、气势不凡的鸡鸣。天光乍现,我就爬起来打开窗户想看看古代的日出,谁知外面竟是灰蒙蒙一片阴沉,顿时一阵郁闷。推门进来准备叫我起床的追月被我吓得差点尖叫出声。想想也是,一个披头散发面色憔悴的女人站在灰蒙蒙的窗前,的确是够刺激效果的。
      “主子,咱们到了。”追月小声地提醒明显心不在焉的我。我点点头,总是喜欢边走路边胡思乱想,至今还没撞过柱子真是说不过去。门口的一个小丫头看到我走进来,早躬身打起竹帘,我顺口对她说声“多谢”,敛起心神走进去。四福晋的屋子和府里任何一间屋子一般无二,古朴素净,简洁大方,没有过分奢华的装饰,但却让人觉得很舒服,挑不出有哪一件东西是放在不合适的地方的。那拉福晋正和李氏话家常,我走过去福下身:“给福晋请安,福晋吉祥。”年氏有一句话说对了,帝王之家向来规矩大,四贝勒府更是严格,这些礼数虽然比海绵还虚,却是日日要做足全套,一样都不能少。那拉福晋抬手扶起我,示意我坐到她另一边。时间越长,我就对这个女人越佩服,永远端庄宽和,却偏偏有本事把这偌大的贝勒府打理得井井有条,在宫中也是口碑颇好。但也正是这样,她和四爷才始终相敬如宾却感情疏远淡薄的吧,我虽不确信化解冷漠孤寂的良药是什么,却也知道绝不是寡言谨慎。
      李氏瞅了我半天,忽笑道:“小彤昨儿晚上没睡好吗?两只眼睛通红得跟兔子似的。”那拉福晋闻言也转过脸来看我。我温温地笑笑,随便找了个“昨晚睡前茶喝太多所以睡不着”的接口搪塞过去。李氏自然也听出我的敷衍,自又另找话题谈论起来,说的无非是谁家新修的园子漂亮,谁家又添了个小阿哥,那拉福晋还能偶尔回应一两句以免她说的太入戏,我这个连府门都很少迈出的人就只能扯着笑容应景了。和那拉福晋截然相反,李氏永远有讲不完的话题,有她在的地方绝对不会冷场,用现代话讲就是“很会煽动现场气氛”。那拉福晋的沉稳,李氏的活泼,年氏的骄横,再加上钮祜禄氏的羞涩,这府里的女人还真是一个比一个个性鲜明。正如古龙所说,每个女子都有其可爱之处。难怪现代男人会羡慕古代男人可以三妻四妾。
      谈笑间,钮祜禄氏等人也已过来请安,莺莺燕燕地坐了一屋子人,唯独年氏迟迟未出现。竹帘轻响,以为是年氏姗姗来迟,却见走进来竟是昨日见过的那个年氏的丫环。顿时几道目光齐刷刷地看过去,只有那拉福晋面色平静地问:“翡翠,你主子呢?”
      “回主子的话,主子有了身孕,身子不适,四爷吩咐要好生将息。”翡翠低眉顺目地回答,却仍然引起一阵唏嘘。我不禁冷冷一笑,早闻年氏恃宠而骄,果然名不虚传,最多不过一个月身孕,哪里就连路都不能走了。那拉福晋不动声色地放下手中的茶盅,站起身淡淡地说:“你主子既不舒服,我们便去看看她。”话音刚落,翡翠的脸色已从隐隐的几分得意变得不自然。
      年氏的住处就在那拉福晋西侧,才进院门,翡翠就高声通报:“福晋和各位主子到了。”于是我们进屋以后就看到了一出年氏娇弱地歪在床榻,挣扎着要起身给那拉福晋行礼的戏。那拉福晋紧走两步过去扶她躺好,轻描淡写地道:“瑶珊你既已有一个月的身孕,这些个虚礼就免了吧。”无懈可击的客套话,刻意加重的“一个月”几个字,让年氏脸上立刻讪讪的。我无声地笑笑,每个人都在演戏,搞得跟拍古装片似的。翡翠适时地端来一碗白粥:“主子,改进早膳了。”恰如其分地缓和了空气中的尴尬。这个丫头真是机灵,察言观色的本事练得炉火纯青。年氏却没有答话,一双眼睛牢牢地盯着我。我这才想起我嘴角还噙着一丝看似讥笑的笑容,忙收起笑,转过视线去看墙上挂着的一幅牡丹图。不多时,听到年氏假笑着道:“这几日不知为何,身上酸痛得很,这些丫头又笨手笨脚的,不知可不可以麻烦彤妹妹……”我一惊,下意识地去看那拉福晋,只见她依然面沉如水,轻轻地对我点点头。
      走过去坐在榻前的软凳,接过翡翠递来的碗,用瓷匙舀起一小勺,轻轻地吹了吹,确定不烫口后,才送到年氏嘴边。年氏张嘴吃了一小口,突然沉下脸,我一怔,还没反应过来,她已一掌打翻我手里的碗,厉声骂翡翠:“不知死活的贱人,想烫死你主子吗?!”追月忙过来帮我收拾,一碗滚烫的粥全部泼洒在我的小臂上,出了烫得红肿外,更有年氏的指套划下的几道深深的血痕。虽然疼得像火烧一样,我还是一言不发让追月小心翼翼地用帕子把溅在手上、身上的秽物收拾干净,才站起身冷冷地道:“年姐姐既不想吃,便静心修养吧,母亲若脾气暴躁,生下的孩子也好不到哪里去。”说完,不理会一屋子已看呆的人,重重地摔下珠帘离去。
      重新换了一身干净的衣服,用冰凉的井水清洗完伤处。追月拿着一罐药抬起我的手上药,我把胳膊抽回来,淡淡地说:“不用了。”追月着急地道:“主子就算心里有气,也不能这么糟践自己的身子啊,这伤不上药会溃烂的。”我疲倦地挥挥手:“你出去吧,让我一个人安静一会儿。”“主子……”“出去。”我加重语气。追月抹了抹发红的眼睛,带上门出去了。坐在窗前,让细细的微风吹在灼痛的伤处。抬眼间,竟看到花园里几朵紫荆花在枝头颤颤巍巍地开着。想起我在现代时的大学校园里就种满了这种1997年时开在香港区旗上开遍全国的花,花期正盛时,紫荆花便夹道开成片片花云。紫荆花通常只生长在广东、福建一带,没想到在这北京城也能看到,想必是这块地地质比较特殊吧。只是这个时节,学校里的紫荆正成群结队地开的正盛吧,这里的这一株却孤零零地开着,而且以北京城的气候,大概离凋谢之期也不远了。这样想着,便不由伤春悲秋起来,远离家人朋友的我,在这个陌生的朝代,不正如这株孤单盛开的紫荆花一样吗?
      听到门被推开的“吱呀呀”的声音,我直起身子,揉揉眼睛,刚才想着想着竟不知不觉地趴在书桌上睡着了,袖口上湿了一小片,不知道是眼泪还是口水。以为是追月,却见推门进来的竟是四爷,追月垂首跟在他身后。正午剧烈的日光被他挡在门外,明晃晃的阳光落在他脸上,却融化不了那眉宇间的冷然。
      “瑶珊有了身孕,你就不能让着她点?”劈头盖脸竟就是这样一句。
      哼,原来是为了这个,我冷笑道:“她跟你说我怎么她了?骂她了,还是打她了?”
      “你至今还不知悔改?”冷得结冰的语气里已加进了怒气和不耐烦。
      “不是我的错,为何要悔改!”我仰起头直视着他说。
      啪!一只杯子摔在地上摔得粉碎。“王府有王府的规矩,由不得你胡来!”第一次看到四爷对我发火,身子不禁轻颤了一下。难怪那么多人怕他,没有咆哮,没有暴戾,甚至连凶狠也没有,仅仅只是那冷酷的气势和冰天雪地的眼神,就足够让人血液冻结了。
      “四爷,主子真的没有……”我吃惊地看着追月跪在四爷脚下大声说,平时四爷只是冷冷淡淡的样子就足够她惊吓了,现在面对怒气冲冲的四爷,她怎么还敢出来。
      四爷扬起手,一个熟稔而完美的弧线落下,追月被她一巴掌打得侧身扑倒在地上。我咬着牙跨前一步挡在追月前面:“生我的气,四爷就只管冲着我来,用不着对我身边的人下手,杀鸡给猴看这招对我没用!”四爷冷冷地看着我,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禁足三日,闭门思过。”
      扶起追月,她侧过脸躲闪着,我固执地把她的脸掰过来正对着我。柔嫩的脸上印着五个鲜红的指痕,眼泪正如雨珠般不断地滑落。我轻抚着她红肿的脸,黯然道:“对不起……”
      “主子,其实四爷他……”
      我苦笑着摇头:“到如今,你还能说他对我千好万好?”

      随意地翻着手里的书,我瞟都没瞟四爷一眼,不是说闭门思过三日吗,怎么才过了两天,他倒自己推门进来了。追月小心地瞅瞅我,又瞅瞅四爷,最后还是下定决心小声地说:“主子,四爷来了。”我没有抬头,淡淡地说:“四爷若是来送休书,就请放在桌上,简彤自会收拾东西走人,绝不多留半刻;若是还想摔杯子,追月,把我们屋里的茶具全都拿出来。”四爷没说话,却抓过我的手,捋起袖子,沉声问:“为何不上药?”我一惊,但瞬间又恢复了冷淡:“横竖不过是我自己的错,不劳四爷费心了。”四爷被我噎得一时说不出话来,转脸吩咐追月:“拿药来。”追月找出药递给他,便低头退出去了。这个丫头,什么时候也和年氏的翡翠一样会察言观色了。
      “四爷不用费事了,这点小伤,死不了人,倒让四爷失望了。”看着他旋开药膏盖,我脱口而出。知道话说得过分了,可是不知为何心头总有一股无名之火,不由得便和他怄气。
      四爷面色沉了沉,放下药瓶,轻叹一声道:“前儿的事是我不好,没有查清楚就发火……”皱起眉头斟酌着措辞,道歉的话,这该是第一次说吧。
      “病人无需为自己的病觉得抱歉,至少年姐姐没有像八福晋一样找人下药害我,四爷也没有像八阿哥一样,为了息事宁人把我弄得远远的。”我平静地说。这句话的确是出自真心。四爷却突然变了脸色,虽然极力压抑,但那明显的怒火却已看得出来大有燎原之势。“从嫁进来的第一天开始,你就没有一刻真正的开心,是因为,你心里的人,是老八?!”一字字的问话,让我的心不可抑制地加快跳动速度,手下意识地握紧,转过脸去,一言不发。
      “说!”有力的手抓着我,硬把我的身子转过来,直对着四爷的脸。略显清瘦的脸煞白如雪,一双眼睛却亮得得吓人,仿佛一个把全部身家都下注的赌徒,在等待结果揭晓的那一刻。
      被抓着的地方正好是已经微微有些溃浓的伤处,手臂上的疼痛一直传到心里,勾起了那份一直潜伏着伺机而动的隐痛,难言的痛苦终于压倒了最后一丝理智,我直视着他的眼睛大声说:“是,自始至终,我喜欢的人,就是八爷。”话音未落,一个重重的巴掌已落在我右颊。眼前顿时一阵模糊,耳中嗡嗡轰鸣,脸上仿佛有几万根细针一齐刺入一般,嘴角隐约有一丝细血缓缓流下。生平第一次挨巴掌,竟是一滴眼泪都流不出来。
      四爷怔怔地看了看自己的手,最后紧握成拳,面容苍白地冷笑:“我以为你很聪明,原来,你是我见过的最愚蠢的女人。”
      看着这个挟着冷风和讥笑甩开我离去的人,他真的是那个不久前还柔声对我“彤儿,你想要的幸福,我全部都会给你”的人吗?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3章 第十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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