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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第九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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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彤你看看,这是刚送来的吉服。啧啧,真不愧是雍王府的手笔,这可是正宗的蜀地月华锦,还有这和浦南珠,难得竟生得一般儿大小。”我知道彩云是故意引我说话,不好拂了她的好意,便顺着她的话接道:“嗯,是挺好看的。彩云叹了口气,坐到我身边:“什么很好看?你根本连看都没看一眼。自从那日从宫里出来就是这样不吃不喝不哭不笑,才几天人就瘦了整整一圈。府上人人羡慕嫉妒你有个好归宿,可咱俩一处这么久,你的心事原也瞒不了我。”我猛地抬起头,惊问道:“什么心事?”“我们住在一个屋子,我怎么会不知道你说梦话喊的都是八爷的名字。唉,小彤,你我姐妹一场,听我一句劝,你这样除了折磨自己外,改变不了任何事。这次是皇上亲自赐婚,就是八爷他也......”我看着她眼睛里的怜悯,心里没由来地一阵绞痛,匆匆地说了句“我出去透透气”便跑了出来。坐在外面的廊子上,当年跟在八爷身后忐忑地走进八贝勒府的情景恍若昨日,这两年我一直把这里当作我在古代的容身之所,因为这里有我的姐妹彩云,还有处处维护我的八爷,即使身在塞外时,想起这里,总是心头温热。可是现在望着远处的红墙青瓦,第一次觉得这里是一个挣不开的牢笼。
“怎么?很想逃走吧。”
最想安静的时候偏偏听到最不想听的声音,我没有起身行礼,只是瞟了一眼八福晋,淡淡地说:“是很想逃走,可是,福晋你能让我能逃走吗?我又能逃到哪里去?”说着有意无意地环视了一下四周,从宫里回来后,就有几个人在周围监视着我了,我虽然嘴上没说,心里怎么可能没有察觉。
“哼哼,我就知道你是聪明人。”
“是吗?可是奴婢还是有一事想请教福晋,福晋讨厌我,大可以把我赶出府去,让我永远不会出现在您和八爷面前,为什么还要废这么大周折,把我嫁给四阿哥?”
八福晋伸手抬起我的下巴,眯着眼睛说:“放你走?哪有那么容易?碍我眼的人,我不仅要让她走得远远的,还要让她痛苦一生。你心里清楚,这件事我单方面绝对办不成的,所以依你的性子,就算心无所牵,也难以接受四爷了吧?你有多怨恨我,就有多怨恨四爷,可是你偏偏必须嫁给他,是不是很有趣呢?”一个妖冶的笑如同毒花般在她脸上绽放,我却想到了她的结局——挫骨扬灰。
我闭上眼睛,靠在廊柱上,疲惫地说:“想不到最了解我的人竟然是福晋,费心了。”
“因为你值得我费这份心,而且我不是得到回报了吗?哦,对了,你爹娘来了,那样的父母竟能生出你这么个可人儿,真是难得。”
我支起身子向东偏厅走去。简彤的爹娘。不禁嘲讽地一笑,从我入宫选秀至今,两年中来从未露面的爹娘,终于在皇上赐婚给四阿哥后,想起有这么一个女儿了吗?我看着扭忸怩怩地坐在椅子上的一对中年夫妇,终于理解八福晋那句“难得”的含义。男人满面风霜,一看就是典型的受苦人,偏偏浑浊的眼睛里布满趋炎附势;女人看起来比男人年轻很多,风韵犹存,看来简彤大多是遗传了她的基因,只不过,如果我妈知道我这张最令她骄傲的脸到了古代竟然是勉强遗传自这个庸脂俗粉的女人的话,一定会暴跳如雷。虽然已经猜到他们要说什么,但是真正亲耳听到什么“光宗耀祖”“恳请四爷多加提拔”之类的混帐话,我还是被气得浑身发抖,在他们眼里,女儿的终生幸福原来不过是他们攀结富贵的竹竿。强压下心里的愤怒,冷冷地说:“贫寒的人和富贵的人结交,必定要赔本,你们已经赔了一个女儿,还想赔什么?”说完,在他们愕然的眼神中转身离开。
怒气冲冲地走了几步,却看到十三阿哥迎面走来,我侧身站在一旁,福下身:“奴婢给十三爷请安,十三阿哥吉祥。”“嗯,起吧。”十三阿哥随口应道,看清楚是我,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我脸一红,瞪了他一眼。十三阿哥敛起笑容,上上下下打量我,看得我浑身不自在,我刚想问他我脸上是不是有泥,十三突然嘟囔了一句“瘦得皮包骨头怎么当新娘子”,拉起我的手向外走去。没想到他人虽小,力气却大,我虽然使劲挣扎,还是被他连拉带拽地出了府门。幸好走的是偏门,一路上没碰到什么人。一个小厮牵过一匹黑色骏马,“啊”,身子一轻,还没反应过来,我已经稳稳地坐在马上,腰上一紧,十三也已经跨上马,双手一提缰绳,骏马奔驰而去。我闷闷地问十三:“你要带我去哪了?”“马场。”我头一晕,这个小子到底想干什么啊。就在我被颠得快要靠在十三怀里睡着得时候,马终于一扬前蹄停了下来。放眼望去,暗叹了一声,一旦涉及到皇家,连马场都这么气派。十三扶着我跳下马,还没站稳,早有一溜小太监小跑着过来打个千下去招呼道:“十三爷,您来了。”“嗯,起吧。”看了我一眼,又接道“去找一匹最矮最温顺的马过来。”我忍住笑,伸手摸摸他的那匹高头大马,拍开他拉着缰绳的手,踩着马蹬翻身上马,在他的惊呼中举手扬鞭,策马而去。看来我的演技还真不错,在塞外的时候只是想骗阿苏娜,却连十三爷都骗到了,以为我不会骑马,想我在现代从小跟着老爸混迹于各个马场,虽然骑射技术比不上他们这些王孙贵胄,但是单讲骑术,我还是绝对有信心的。绕着马场跑了两圈,呼吸着郊外清新的空气,心情舒畅了许多,不禁想到如果那时真的留在草原,每天唱歌跳舞骑马,会不会比现在快活许多。
“吁......”我从马上跳下来,十三目瞪口呆地看着我:“你不是不会骑马吗?”
“那是骗阿苏娜的,那个丫头精力旺盛得不像话,如果知道我会骑马,肯定成天拉着我在马背上折腾。不知道如今嫁了人,有没有收敛一点。”想到阿苏娜,我心里一暖,脸上荡漾出温柔的微笑。
“阿苏娜......出嫁了......”十三喃喃地说,声音竟有一丝难以察觉的颤抖,但是发现我奇怪地看着他后,一瞬间恢复了常态,眼睛里是淡淡的怀念:“在塞外的时候,你和阿苏娜的笑闹声每天回荡在天空,甚至我们狩猎的时候也能远远地听到,十四弟当时还说哪个人要是娶到这么一个疯丫头,家里非被掀过来不可,没想到才短短几个月的时间,阿苏娜已嫁为人妇,而你,很快我就得叫你一声‘四嫂’了。”
刚刚有些红润的脸色刹那苍白下来,我紧紧咬住嘴唇,没有说话。
“小彤,你知道吗,以前我很讨厌你,因为嫉妒所以讨厌。”
“我有什么地方值得你一个皇子嫉妒?”我奇怪地问。
“嫉妒四哥对你的好,那晚冯七儿来告诉四哥齐肃丹纠缠你时,你没看到,四哥眼睛里燃烧的怒火,我从小跟着四哥,也只有在小时侯别的阿哥欺负我的时候见过他那么愤怒,长大以后,四哥一向很好地控制自己的情绪,可是那天,他的怒意明显得连周围的弟兄们都感觉到了,那时候我就很讨厌你,一个能让四哥如此失态的女子,若不是因为四哥,我才不会帮你教训齐肃丹。后来,皇阿玛怪罪下来,四哥坚持一力承担,仿佛为你受罚是理所当然,即使对府里的各位福晋,也未见他情深至此。皇上赐婚后,四哥表面仍是喜怒不形于色,可是我看得出来他很开心,很多年没有过的开心。倒是你,那么讨厌四哥么,讨厌到宁可绝食,真的不要命了?”
我摇摇头,苦涩地说:“四爷对我的好,我全部看在眼里,记在心里,只会感激,怎么会讨厌?只是他干巴巴甩来一句‘赐婚’就决定了我一生的命运,甚至没有问过我的意见,对他而言,我只是唾手可得的物件,你还指望我能感恩戴德地嫁进雍王府?”
十三深深地看了我一眼,叹了口气说:“有些事,并不像你看到的,想到的那么简单,你以为对你好的人其实从头到尾都在算计你,而你以为伤了你人却是处处为你着想。四哥不和你解释,也是为你好,知道的越多,伤害也越大。你看看四哥操办婚事的排场,甚至不输于当年迎娶嫡福晋,他是不舍得你受一丁点的委屈啊,听我一句话,有些事,既然无法改变,就要好好接受。”说到最后一句,语气里竟有了一丝怅然。
我怔了半晌,对十三眨眨眼睛:“没想到你说话长篇大论罗里罗嗦,仔细想想却又有几分道理,不过......先赢了我再说!”说着趁他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档儿,跳上马,策马向前驰去。“哈哈,有意思!”身后传来十三爽朗的笑声和密集的马蹄声......
“好了好了,”十三勒住马,受不了地揉揉耳朵,“平时看你文文静静的,怎么话多起来跟七老八十的老太婆似的,以后四哥有的受了。”
看到已挂起宫灯的府门,我才停下一路上和十三狡辩的关于我是因为多日水米未进才输给他的这一问题的讨论。十三扶着我下了马,我向他挥挥手,转身向里面走去。
“小彤。”十三叫道。
“怎么了?”我转过身问。
十三扬了扬拳头,说道:“不要害怕,谁敢欺负你,我就狠狠地揍他,就像揍那个蒙古王子一样。”
“又是因为你四哥?”想起他刚才说“若不是因为四哥,我才不会帮你教训齐肃丹”时一脸小孩子受委屈的样子,我不禁笑了出来。
“不是,因为你是我的朋友。”十三真诚地说。
“知道了,”我感激地笑道,“以后四阿哥敢欺负我,十三阿哥你可千万别手下留情哦。”说完立刻看到十三嘴张大地能塞进两个鸡蛋。
想着十三呆滞的样子,一路笑着走回屋子,正好和刚要出门的彩云撞个满怀。“你要去哪儿啊,急得跟投胎似的。”我不满地嘟囔着坐在椅子上揉着被撞疼的胳膊。彩云蹿过来一把抓住我的手,心急火燎地问:“你去哪了?怎么现在才回来?回过八爷了吗?碰见四爷了吗?”我被她连珠炮似的问题问得晕晕忽忽,刚想问她我应该先回答哪个,彩云却“哇”地一声抱着我哭起来,一边哭还一边抽泣着说:“我还以为你......”我忙掏出手绢帮她擦着眼泪,小心地问:“你,不会以为我想不开寻短见了吧?”没想到我不问还好,这一问,她哭得更厉害了,我只好拍着她背耐心地安慰:“没事了啊,我这不是好好地回来了嘛,,我才不会傻到自寻短见呢,不哭了啊。”好不容易等她哭完,终于抽抽搭搭地把事情讲清楚,原来我和十三离开没多久,八爷就差人来找我,彩云找了一圈,最后确定我不在府里了,只好跟八爷说我上街买东西了,刚糊弄过去一位,四爷又来了,说让我试试礼服,不合适的地方好让人改,结果等了半天也不见我回来,彩云又着急又担心,于是充分发挥她的想象力,以为我自杀去了,四爷前脚刚走,她后脚就准备出去找我,正好撞上我回来。我拍拍她的肩膀说:“八爷那儿今儿不轮我当值,礼服我一会儿就试。”彩云瞪着泪眼朦胧的大眼睛惊讶地问:“小彤,你想通了?”我点点头:“嗯,想通了,我们先不说这个好不好,我的肚子好饿啊,有没有吃的?”“有有有,只要你想吃,多少都有。”说着跑出去给我拿吃的去了。抚摩着大红色的嫁衣,柔软细滑的绸缎在我的指间缠绵,十三阿哥说的对,既然无法改变,就要好好接受,康熙才没有兴致进行“我反对”“反对无效”“再次反对”“再次也无效”的对话,恐怕我只要说一句“反对”就立刻被拖到菜市口了;而且我说不定哪天就穿回现代了,毕竟我实在不记得雍正在潜邸时有哥侧福晋是姓瓜佳尔的,如果我现在死了,不就在历史间灰飞烟灭,永远见不到我在现代的家人和朋友了么;更何况我嫁的是最后的胜利者,未来的雍正皇帝啊,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我推开书房的门,八爷从书中抬起头,失神地望着我。“怎么,不认识我了?”我笑问。
八爷扯出一丝勉强的微笑,声音是从未有过的暗哑:“明天,是你大喜的日子,早点回去歇着吧。”
我缓缓地摇摇头:“做一天的和尚撞一天的钟,反正,这也是最后一次了。”
八爷脸上仍然是一片木然,没有再说话,低头继续看书,却没有发现那页纸早已被他骤然握紧的手揉成一团。把书桌上随手摊放的书归置好,将冷茶换成新茶,剪掉烛花,点燃心字香.......我熟练地做着两年来周而复始的工作,这间书房的一切是那么熟悉,在这里,他曾经一点一滴地教我茶道,在这里,我和他曾经探讨经史子集诗词曲赋,在这里,我曾经整晚陪他熬夜,有好几次眯迷糊糊地睡着了,醒来时竟然安安稳稳地睡在榻上,可是如今,这些也只是“曾经”罢了,甚至连“八爷,夜深了,您早点安置吧”这句说得顺口的话,今晚恐怕也是今生最后一次说了。我看了一眼在烛光下面色异常苍白的八爷,福了福身,转身准备退出书房。
“小彤,你恨我吗?”八爷的问话突然在身后响起。
我没有转身,背对着他轻笑道:“奴婢为什么要恨您?恨您没能让我做上嫡福晋?八爷多虑了,以小彤的身份地位,这已经是莫大的容光了,小彤应该谢八爷啊。更何况,事已至此......您早点歇着吧,奴婢告退。”说完还没来得及迈步,身后传来衣料摩擦声和脚步声,紧接着一双手臂从后面紧紧抱住我的腰,轻声说:“口是心非。”熟悉的气息在我周围蔓延,我心底不禁一颤,咬了下嘴唇,或许这是最后的机会了,我问道:“我也有个问题,希望你不要口是心非。这两年来。你有没有,哪怕只是一时半刻,对我动心过?”可是回答我的除了抱着我的手臂那一丝轻微得难以察觉的颤抖外,只有沉默。长久的沉默让我的血液渐渐冷却下来。我从来不曾想过他会为了我抗旨,当日我劝他时他眼中的不甘和对权势的渴望仍然历历在目,只是我现在只想要一个答案,原来也是奢望么。御花园中,他从一众王子皇孙中走出,在阳光下对我微笑,风华绝代;书房中,他总是无视我的心虚,认真地和我讨论晦涩的学术问题;藏雪湖畔,他对我露出没有伪释的纯真笑容;在塞外,他握着我的手细致勾勒一株墨梅;在我的病榻边,他一口一口地喂我喝药......往事一一在眼前浮现,鲜活如昨,可是,现在我们之间只剩下令人尴尬的静默。 “人生若只如初见,何事秋风悲画扇。”说着掰开他环绕我腰间的手, 摇摇晃晃地走出书房。刚放下帘子,突然觉得喉头一阵腥痒,忙紧走两步扶着廊柱,用帕子掩住嘴轻咳两声,鲜血独有的腥甜在口腔中浓重地散开,我松开帕子一看,一片触目惊心的红色在琥珀色的月光下显得分外凄冷。原来这就是吐血啊,以前看电视剧,那些人吐个血不是向前一栽就吐好几丈远,就是咳嗽咳的仿佛要把肺咳出来,然后一条洁白的手帕就神奇地变成鲜红色,没想到轮到自己这儿,就这么平平淡淡地咳两下,就咳出了血,还真是没出息啊,只是感觉心仿佛被利刃刺了一下,血却是慢慢地渗出来,一口咳出来,顿时牵动得伤口脆生生地疼......
“小彤!你怎么了,脸色怎么这样苍白?”刚进门,彩云就拉住我担心地问。我笑了笑,示意她我没事,,拉着她的手走到我的那只红木箱子前。“哇,小彤,你怎么有这么多财物啊”“我也不知道。”我一向是得了什么东西都随手往箱子里一塞,从来没仔细清点过,没想到这两年来从八爷那儿得的各种东西,加上财神爷九阿哥和冤大头十阿哥随手的赏银,还有想结交八爷的官员硬塞给我的银子,而我平日又没有用钱的地方,积少成多,竟累积了不少财物。我单把与阿苏娜分别时她送我的一套蒙古族服饰拿出来包好,对彩云说:“明天,我只带这一件东西走,其它的,银子首饰都留给你,不要推辞,这是谢你这两年来对我的照顾,至于衣服,很多没穿过的,你若不嫌弃,尽管拿去穿,至于那些穿过的,送人也好,烧了也罢,随你处置。”“你的衣物用具,想必四爷早已备好了,这些东西自是用不着,只是,”彩云欲言又止地说,“八爷送你的东西,你也不带一件?起码,是个念想啊。”我摇摇头:“不需要了,从明日开始,他对我而言,只是四阿哥的八弟。”这句毫无底气的话,不知道是对彩云说的,还是对我自己说的。
我使劲撑着差一点点就要做亲密接触的上下眼皮,看着彩云的手在我眼前上下晃动,就在我忍不住要闭上眼睛的时候,彩云推了我一下,笑道:“画好了,看看怎么样?没见过你这么迷糊的新娘子。”我没好气地嘟囔:“天还没亮就被你们拎起来,像个陀螺似的被转来转去,就算睡醒了,也被你们转晕了。”一句话把几个来给我梳妆打扮的丫头都逗笑了。我顺着彩云的手向铜镜看去,一个女子身影模模糊糊地显现在镜子里,大红色的嫁衣上绣这繁复的花开富贵图样;妆是彩云画的,看我平日总是素面朝天的样子,她也大概了解了我不喜浓妆艳抹,只给我画了一个清淡的妆,倒真是有了几分眉黛如烟,目敛秋水的出尘之姿,只是喜庆之色还是画出来了。我不禁有一瞬间的恍惚,这个像年画娃娃一样满身喜气的人,是昨晚还脸色憔悴的我么。彩云她们的笑闹声突然停了下来,我奇怪地转过身,却看到八爷不知道什么时候进来了,几个丫鬟已齐齐地福下身,八爷挥挥手:“都退下吧。”我站起身,直视着他,等他开口。
“昨天晚上的问题,我现在可以回答你了。”
我垂下眼睑,没有说话,手却不自觉地抓紧袖口。
“从你进府的那天起,两年来,我对你说的每一句话,每一个表情,每一件事,这一切,没有一样,是假的。”八爷看着我的眼睛,缓缓地说。
我身子一晃,忙扶着桌角站好,我知道他说的是真的,因为他曾说过,他可以面不改色地骗任何人,惟独无法欺骗的,就是我的眼睛。,可是事到如今,是真是假,又有何用?不禁摇头苦笑。八爷走过来,轻轻扶着我肩,把一支通体碧绿的翡翠簪子插在我的发髻中,一字一顿地说道:“见簪如见人。”我把淹没到眼睛的泪水压下去,浅笑着对八爷说:“在我的家乡,女孩子出嫁的时候,亲朋好友都会拥抱她,跟她说恭喜,八爷,你不对我说‘恭喜’吗?”八爷紧紧地把我抱在怀里,仿佛要把我揉进他的骨血中一般,甚至把我的腰勒得生疼。“恭喜”简简单单的两个字,却如同冰下的泉水般艰涩,声音是烈火焚烧后的嘶哑黯淡,再没有那如玉的温润。
“小彤。”彩云进来叫我。我一惊,忙用力推开八爷,彩云眼睛看着别处,仿佛什么都没有看到,淡淡地说:“花轿来了,该上轿了。”喜娘走进来,把一个大苹果塞到我手里,在那一片吉庆的红色落下来之前,我最后看了八爷一眼,那个时候他眼睛里极力忍耐的痛苦和悔意以及那霎时间变得毫无血色的苍白容颜,恐怕要在我记忆里永生不灭了吧。扶着喜娘的手,在鞭炮和锣鼓声中,我一步一步走出八贝勒府。一个拥抱,一句祝福,足够了,让一切到此为止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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