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片晌时光》莲子意

8、点滴小事（1）

　　催人睡觉的人反被催促回房，时光坐在床沿看见手机屏幕发出的亮光，原来是电量不足的提示，在找充电器的空档，顺手翻阅了手机内容，一个未接来电和一条短信，来电是陆景言，大概是约相聚的时间，她是模特，经常在国外走秀场，好不容易回来一趟是得聚聚，想着明天再给她电话。
　　短信是徐褚凡，内容依旧很简便，四个字：我已回到。干脆、简洁，连客套的词语都没有，时光无声地笑，他应该是不喜欢发短信。短信是８：２５分发过来的，他是在路上堵了两个多小时才到家？
　　她找着充电器，在床头矮柜上为手机充上电，若是平常这样的短信可以不回，可今天刚刚接受了人家的照顾，本就不是理所应当的事情，时光思索了一会，开始认真地编辑短信，可是说什么好呢，试着敲了几个字，不满意，又迅速删掉，持续折腾了一会，心一横才终于发送成功：今晚的姜丝皮蛋瘦肉粥很好喝，现在很饱。
　　肖时光从洗手间出来，矮柜上的手机在震动着，徐褚凡三个字在小小的屏幕中闪闪发亮，她有点惊讶，小心翼翼地接起来，“喂。”
　　醇厚的嗓音通过手机传来，“太饱了，睡不着？”
　　“嗯”时光拉扯着电源线，确定电源线够长后，钻进被窝半靠在床头，“你怎么也没睡？”
　　“我还在忙。”
　　那么晚还在工作？艺术家的钱果然不好挣，时光很识趣，“那你忙，我……”
　　“没关系，”他轻声笑着，适时打断她，“已经睡过一觉？”
　　“嗯”时光拽住棉被的一角，细细抚弄，“这两天没睡好，回到家才发觉真的很困。”
　　耳边响起低沉的笑声，很近，又很远，“那你周末有什么安排吗？”
　　“没有，就吃饭、睡觉、打豆豆。”说完，时光自己先笑出声来，换了个比较正经的说法，“我喜欢宅在家里。”
　　“多休息总是好的，”他问，“什么时候回学校？”
　　“周日下午。”时光无所事事，继续抚弄着被角。
　　“好，我知道了。”
　　她大囧，他是知道了什么？一个简单不过的回答，好像是主动向他报告行踪一样，明明是他问她的。她没说话，身子慢慢往下滑，一个用力电源插头从插孔中扯出来，造出了声响，在寂静的夜里毫无防备的时光被惊地低“啊”出声。
　　“怎么了？”徐褚凡马上问。
　　笨手笨脚的，时光很不好意思，老实交代，“充电器线不够长，刚被我不小心扯掉了。”
　　略微沉默了一会，他问：“是正在充着电讲电话？”
　　时光吐吐舌头，有种做错事被抓的感觉，低低地应着。
　　“下次这种情况不用接我电话，”他停顿了下，接着说，“那今晚早点休息，我改天再给你电话。”
　　时光道了声晚安，挂断电话后仍像在云里雾里，就这样跟他成为了朋友？假如不是朋友，这朋友式的交谈又算什么？她是一个很慢热的人，如此短的时间确立一段朋友关系，之前从未有过。

　　第二天醒来，时光联系陆景言时，她正在机场，等待飞往香港，“不是昨天上午才回来？怎么又去工作？”她所属的经纪公司去年底开始搞集训，她已经大半年不在北京了，这次还以为是回来休息。
　　机场环境嘈杂，陆景言不得不提高音量大声喊：“临时被叫去站场。”
　　“临时？”时光更疑惑了，陆景言已经成功跻身国内超模行列，照理说经纪人不会毫无章法的接活才对呀。
　　“还人情吧，”陆景言刚从魔鬼的集训中解脱出来，回来没两天，时差都还没倒过来，满身疲惫，心情也不痛快，不冷不热地说：“香港的朋友举办珠宝展览，恰巧又知晓我在国内，死活让我过去一趟。”
　　“那你什么时候回北京？”时光无奈，这句话两天来重复率太高了，一句一句都在问归期。
　　“我在香港呆两天，然后直飞意大利。”陆景言将手机夹在肩上，翻阅经纪人昨天给的日程表，“然后是法国，１、２、３、４，四天，然后纽约……３天。”她直接翻到最后，快速看完，“下个月，下月末可以连着休息一个星期。”
　　“好吧，那你要照顾好自己。”
　　“好啦，好啦，要登机了，那我先挂咯，随时联系我。”陆景言在经纪人的催促声中快速挂断电话。

　　肖时光窝在家里陪爷爷，午后时光，爷孙俩在客厅下棋，一人执白子，一人执黑子，心无旁骛，专心致志。
　　肖皓夫妻俩进门看到的就是这样的景象，他们没出声打扰，默立在一旁。
　　两人落子很快，几乎执子即落，一来一往很快就铺满了整个棋盘，肖皓皱着眉头端详半天，没任何头绪。
　　“叮，”不多时，肖时光发声的同时打出响指，“爷爷，你又输了。”她站起来笑着向已观看多时的两人打招呼，“爸，梅姨。”
　　“你们这是什么下法？你刚怎么就赢了？”肖皓落座，问出自己的疑问，刚端详了好久，两人下法混乱，毫无章法。
　　“你不懂？”梅姨顺了顺时光的头发，替她回答，“爸爸跟小光下的是五子棋呀。”她指给他看五颗相连的白子，向肖皓简单地解释五子棋的规则。
　　“规则很简单。”他恍然大悟，转而开老爷子玩笑，“爸，小光是后生可畏，输了她不丢脸。”
　　肖老爷子坐在单人沙发上，不服气了，“我们规定落子时间不能超过５秒，前面几局可都是我赢，后面精力没那么好，一时没跟上。”
　　时光坐在沙发扶手边缘，手亲昵地搭在爷爷肩上，笑言，“我可是有用战术哦，”她摇头晃脑地说：“所谓敌退我进，敌疲我打。”
　　“你们看，”肖展天爽朗的笑，并对坐在一旁的儿子儿媳道，“这就叫教会徒弟打师父，老古人言果然错不了。”
　　“爸，这叫青出于蓝而胜于蓝才对。”梅姨用牙签挑起一块火龙果给时光。
　　“对对对，”时光接过水果，忙不迭点头，双手力道均匀地揉捏爷爷的肩膀，“我的棋艺还不都是爷爷教出来的，您可是名师呀。”她双手没闲，嘴巴可劲地夸他。
　　肖展天拍拍她的手背，“就你嘴甜。”他很欣慰，时光从住宿以来性格越来越开朗。
　　一家人其乐融融地聊了好一阵，稍晚，肖家两位大家长移步到书房谈事情，梅姨与时光留在客厅看电视。
　　时光拿着遥控器将所有的电视台翻了个遍，愣是没找到一个合心意的节目，电视上要么是播了几百遍还继续重播的神剧，要么是各类访谈或者曲艺表演，她没一个喜欢。
　　“小光，”梅姨低声叫她。
　　“嗯。”她按下遥控器的１号键，闲着也无聊，准备再轮一遍节目台。
　　“小光，梅姨跟你说个事。”她坐近，碰了碰时光的手臂。
　　“好，您说。”看梅姨慎重的表情，时光调小电视机音量，放下遥控器后盘腿面对她。
　　“你还记得婷婷吗？”
　　“婷姐，当然记得呀。”时光不解看她，当初就是通过梅姨认识李慕婷。
　　李慕婷是梅姨的姐姐的女儿，在北京工作，闲暇时经常去看梅姨，时光在爸爸家碰到过她好几次，话不多，但从她与梅姨的相处中可以看出她们感情的亲厚。
　　“她快要结婚了。”梅姨细声细语，脸上笑意明显，主动介绍外甥女的相关情况，“男方是北京人本地人，名叫何新风，是一科技公司的高级主管，他家境很好，是常青藤名校毕业，能力很强，修养很好的年轻小伙。”
　　“真的，太好了，得恭喜婷姐。”时光很为她开心，最近一次见她是半年多前，地点依旧是在爸爸家里，她当时还跟她自己开玩笑说可能会在剩女的道路上一路走到黑。
　　“小光，”梅姨试探性问她，“你能当她的伴娘吗？”
　　时光既诧异又惊喜，瞪大眼睛反问，“我没经验，可以吗？”伴娘是完全以新娘为中心的活，要全程帮忙处理新娘出现的各种突发问题，她很担心会应付不来。
　　“放心，你只要打扮得漂漂亮亮站在一旁就可以，其他事情不用你处理。”梅姨笑容满面地递给她一个抱枕，“你可以答应吗？”
　　时光接过绣着夏目卡通形象的抱枕，抱在怀里，“只要婷姐不嫌弃一个笨手笨脚的伴娘，我完全没问题。”答得爽快，不免又有些担心，“那天应该有很多人吧。”
　　“没事，婚礼定在下个月５号，我会一直在你身边，既不会让你挡酒，也不会让你处理复杂的事情，别人的目光你也都不用去理会，新人都已经够让人看不过来了。”
　　她当然知道时光不是最合适的人选，但她有她的考量。李家家境一般，嫁入何家可谓高攀，假如是一般富裕家庭就算了，可何家多为军政界，品级不低，政绩不凡，婚礼举行当天到场观礼的达官贵人不会少，而肖家在商界有一定地位，让肖时光作为娘家人的身份充当伴娘，多少能压制一些不好听的闲言碎语。
　　当初她向肖皓说起这事的时候，他坚决反对，他不认为时光有需要和能力去应付那些事情，反问她，“要充脸面，我一个肖家家长出席份量还不大吗？”
　　十几年的夫妻，她第一次当场反讥，“一个膝下无子半路嫁过来的小姨吗？靠这层关系吗？”
　　他脸色变幻，极力压制怒气，沉声，“我以为这件事我们已经达成共识。”
　　她发觉自己的话说得过分，亦是明白肖时光的特殊，柔声劝道，“小光是你女儿，也是我女儿呀，你那么地疼爱她，这是人之常情，可婷婷我也是当作女儿来对待的，难道你就不能理解一下我的心吗？”
　　肖皓叹气，怒气缓和下来，“你又不是不知道小光的状况，万一？”
　　“不会，我保证会看紧她，有任何不妥马上带她离开，”她说，“并且我有咨询过小光的心理医生，他说应该尊重小光的意见，我们家长过分小心反而造成她的压力。”
　　好说歹说，再利用肖皓对她的亏欠之心，他勉强应承下来，说：“只要小光同意，我不发表任何意见。”时光的进步他们有目共睹，或许适当放手让时光决定会更好。
　　这是肖家的一个秘密，时光曾经因为有社交恐惧症而不得不休学，当他们觉察到她的状况时，情况已经很糟糕，所幸肖家及时采取了措施，而现在两年多过去了，时光越来越开朗，除非是刻意而为之的审视目光，基本的社交已经没有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