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片晌时光》莲子意

7、奇怪的你（3）

　　重新发动车子，徐褚凡问过地址后，满脸疑惑，“你家住那里？”
　　“不是，是离这边最近的地铁口。”只要到了地铁站就好办了，中途转一次，出来再叫辆出租车，一个小时应该可以到家，时光计算着回家的路程，突然想到什么，转头看他，“我家比较远，怕太麻烦你。”千万别误会，不是不相信你来着。
　　“快到下班高峰期，又是雨天，地铁也不一定挤得上去，”扫了眼角落的鞋子，“并且穿着湿鞋袜在外面呆那么久，容易生病。”
　　好吧，他说的都是事实，但是，“没关系，我还是很强壮的。”话音刚落，就接连好几个喷嚏，有没有那么不合作呀，时光摸着鼻子不好意思地看着他，下意识解释，“我鼻子比较敏感。”
　　“我送你，”他薄笑，“偏要回报的话，改天请我吃饭吧。”
　　都已经说到这份上，再拒绝倒显得矫情，时光看着他乌黑的眼睛，轻轻点头，重新报了地址。
　　徐褚凡控制方向盘滑入车河中，大雨顺着车窗流淌下来一片迷雾，很快又被雨刷刮净，视线不断在朦胧与明亮之间反复转变，时光调整下姿势，脑袋斜靠在窗边，想着找些轻松的话题。
　　倒是徐褚凡率先说：“闷吗？”他指指旁边的储物箱，“里面有ＣＤ，你自己找找看。”
　　时光依言打开，可供挑选的不多，几乎清一色是小提琴演奏曲，区别在于不同名家的而已，最后挑选了写着梅纽因的碟片放入播放器，清澈甜美的琴声流荡开来，音乐最能卸人心房，她的心松动了一下，“真好听，它飘出的每一个音符都像一个小精灵。”
　　徐褚凡一怔，看着她，“也有人曾经这么跟我说过。”
　　“那他一定也是因为声音而喜欢上它的。”
　　“嗯，他拉得很好。”像是勾起了回忆，他的声音变得很温柔，像柔软的柳絮轻拂耳际，柔柔软软。
　　时光浑身暖洋洋，在一串高超的滑音后，笑着开口，“大二我选修过小提琴呢，都说小提琴入门很难，我却恰好相反，几个星期时间已经能拉一些初级简单的曲子，老师一直以为我以前就会小提琴，其实那是我第一次接触，你相信有些技能是与生俱来的吗？”说完，时光脸一热，不好意思先笑起来，说得那么玄乎，难道是想得到夸赞不成。
　　“你很聪明，”在雨幕的衬托下，他的眸色暗涩不明，“什么都可能消失，有些痕迹却永不会磨灭。”
　　聪明，她受之有愧，目前最多停留在中级水平，难点的曲目就拿不下来，她无奈轻笑，没有搭腔，转而想到满柜子的小提琴曲目ＣＤ，问他，“你会小提琴？”
　　他笑答，“学过。”
　　时光无话找话，顺着问，“谁教你的呢。”
　　“我哥哥。”他突然提速，超过一辆吉普，“我一直认为他会成为优秀的演奏家。”
　　很奇怪的说法，她不免多问一句，“后来是放弃了吗？”
　　此时恰巧红灯，他看过来，明明嘴角带笑，可眼底波澜骤起，嘴巴张合了几次，最后什么也没说出口。
　　她意识到可能问了不该问的问题，话题转得很生硬，“你喜欢狗吗？”问完这么瞎的问题，时光不由地咽了口口水。
　　还好，徐褚凡很配合，剩下的路程几乎都在讨论猫猫狗狗中度过。

　　一路蜷缩着身子，其实并不舒服，顺利到达目的地，她松了口气将脚放下，时光弯腰把塞在鞋子里的棉袜拿出来，赤脚套上鞋子，刚套上的瞬间身体一阵哆嗦，真的好冷。她一手拿着湿袜子，一手拿着暖围巾，一时有些尴尬，围巾毕竟不同于其他衣物，更何况一路都缠在自己脚丫上，是还也不是，不还也不是，暗自掂量了半天，说出的话语仍是支支吾吾，“那，这围巾……恩……我改天洗好了再还你。”
　　“嗯，回去先洗个热水澡，”他将书包递给她，“最好再喝碗姜汤”他细细地叮咛着，仿佛是在做再自然不过的事情，实际上两人才第三次见面，时光却发现，她竟有点习惯他既体贴又专制的温柔。
　　时光撑着伞站在车边，笑着和他道别，直到黑色辉腾消失在雨幕中，才转身进家门。
　　回到家还早，６点不到，在一楼溜达了一圈，厨房里文火煲着老火汤，却没有见到刘婶的人影，可能是暂时出去了，时光喝了杯温开水后，仍是不见刘婶，遂笈着棉拖转身上了二楼。
　　刚拐上二楼，就看见书房里倾泄出来的明亮灯光，天色未暗，而书房里已经开了大灯，爷爷准是在看书，时光放轻脚步走过去，待她走近轻轻将双手覆在老人的眼睛上，“猜猜我是谁？”
　　老人爽朗地笑出声，“当然是我们的小丫头回来啦。”
　　“爷爷每次都不想一下的。”时光绕过躺椅，偎坐在他身旁撒娇，“也有可能是言言呀！”
　　“我的孙女我还不知道呀”肖展天合上书本，放置在膝上，陆景言长成大姑娘后已不再对他做如此幼稚的举动，何况远近亲疏的再怎么亲厚都会有界限，他端起小几上的茶杯，正欲入口之时想起了什么，低头问她：“言丫头呢？她不是去接你吗？”
　　“她在半路出了点状况，我自己回来的。”看爷爷疑问的眼神，时光进一步解释，“堵车，追尾，不过她人没事。”
　　“哦”他不紧不慢地喝上两口，接着问：“那你自己坐公交回来的？”
　　“不是，一个朋友送我回来的。”
　　朋友？时光几乎没有什么朋友，近几年来的交往对象仅限于家人与学校师生，对于她口中的朋友不免有些好奇，“学校认识的？”
　　时光轻靠在爷爷肩膀上，轻轻点头。
　　他一方面很高兴时光能扩大自己的交际圈，另一方面又有点担心，忍不住嘱咐道：“下次再有这种情况还是通知家里，让哥哥或者陈伯去接你，知道吗？”
　　“嗯嗯。”时光仍旧很乖巧地点头。
　　爷孙俩又絮絮叨叨地说了一些话，最后时光止不住困意，被爷爷赶回房间休息。
　　时光在书房一直强忍着，回到房间才发觉头晕沉得厉害，晚上没有睡好白天又受了冻，这么折腾下来，估计是快感冒了。她晕乎地换好衣服准备上床，余光无意识地扫过被胡乱扔在地上的外套、书包……与围巾，脑海中自动浮现徐褚凡的笑脸和话语，挣扎片刻还是起身去浴室洗澡。
　　连蓄水的片刻功夫都不愿意等，时光直接选择淋浴，温热的水洒下来，蒸汽弥漫。
　　“糟糕”，时光暗喊一声，抬手摸上已经淋湿的头发，愁苦着一张脸，她不准备洗头发的呀，无奈之下只好解开洗澡前才刚刚绑起的头发，乌黑的长发一缕缕地飘散下来，垂及半腰。
　　走出浴室，天色已经暗下来，窗外的景色看不清切，只在微弱灯光的反射下可依稀分辨的雨帘。她坐在沙发上吹头发，在嗡嗡的背景声中，她又想起了徐褚凡，不知道他的家远不远，不知道他回到了没有，不知道有没有造成他的困扰。很多的疑问，当她反应过来，她已经跪坐在地上，手里拿着在书包里翻找出来的手机，并且显示……成功发送。已经成功发送？她凝神细看了好几遍短信内容：你回到了吗？没发现不妥，等了一会对方没回信息，将手机随意放在桌上，上床小睡。

　　这一觉睡得很沉，当她醒来的时候已经夜里十一点，房间里细碎的光影浮动，肖时宇坐在单人沙发上，翘着二郎腿翻阅着文件，旁边小圆桌上的台灯正是唯一的光源所在。
　　“哥”时光坐起身，轻声叫他。
　　“嗯”，肖时宇放下文件，跨步过来坐在床沿，看着刚睡醒潮红的脸蛋，手惯性地摸上她的脑门，“会不舒服吗？”
　　时光摇头，将他的手扒拉下来，握在手里，“你怎么在这边看文件呀，也不开大灯，伤眼睛。”很多时候她都知道爷爷与哥哥对她是过分小心，自从休学事件后，一点小状况都能引起他们的密切关注。
　　他笑着用另一只手揉她的头顶，答非所问：“醒得真及时，不然我就要使用强制手段了。”他拍拍她的肩膀，“下去吃饭吧，吃好了再睡。”
　　时光吸着鼻子轻嗯了声，头不晕，除了有点鼻塞，一切都好。
　　肖时宇先她一步下楼，当她下去时，姜丝皮蛋瘦肉粥已经摆在餐桌上，很显然是专门为她熬的。肖时宇坐在一旁，好像还有话说的样子，他不急，她也就没开口，慢慢地喝，粥煮得很烂，几乎入口即化，味道很好，是刘婶的一贯水准。
　　一碗米粥快要见底，肖时宇才悠悠地开口，“明天我要出差，六点的飞机。”
　　“去哪里？什么时候回来？”肖时宇自从任职市场部经理后，出差是常事，由此郑重地提出来，是要去很久？时光拿着勺子，担心地看着他。
　　“不确定，顺利的话２０天左右，”他接过空碗，盛了一碗给她，“不顺利也就个把月吧。”
　　“咱们家公司出问题了吗？”虽然他之前也是天南地北的飞，但这次却是预计时间最长的，并且归期不定，她能想到的就是公司出了很严重的问题。
　　肖时宇淡淡笑着，表情轻松，“是有点小状况，不过放心，会解决的。”在公事上，他们都不会在时光面上多说，时光自然也是知道这点，没深问具体的内容，想了会说：“那爸爸去吗？”
　　肖皓，肖家老爸再婚后与第二任妻子住在别处，虽不住在一起，但时常过来探望。时光母亲遭遇车祸，以命相抵才留下早产的时光，肖皓与发妻感情深厚，将所有的精力都挥洒在事业上，单身十年之久，后在亲友的劝说下才与自肖母死后就在肖家帮佣十年之久的梅姨结婚，两人结婚十几年，没要孩子。
　　“爸不去。”
　　“哦”，时光越过他瞄向墙壁的时钟，时针显示十一点四十五分，原来那么晚了，她猛地站起来，“我吃好了，哥，赶紧上去睡觉。”
　　“饱啦？”肖时宇老神在在地坐着，好像明天要出差的不是他一样。
　　“对啦，”时光嘴一抹，拉起他上楼，六点的飞机，那么四五点就得起床，再不睡就没时间睡了。
　　她站在房门口，满脸愧疚地跟他说：“哥，对不起。”对不起，让你担心，在你那么繁忙时还守在我床前。
　　“说啥呢，傻丫头，快，快进去睡觉。”他揉着她的脑袋，“回来给你带礼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