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片晌时光》莲子意

2、初如其来（2）

　　“你好，呃，很抱歉……我不知道这里边……还有人。”看到意料之外的男人，时光有点无措，而她话音刚落，那名男子已经示意她进来，态度温和，笑容亲切，“没关系，你可以进来。”
　　“您是……这里的工作人员？”这个画展对人员的要求有多严格，从对待他们这些学生的态度上就知道，这个时间点，绝不会是混进来的校外人士，而他并不像学生，也不太可能是老师，说不上为什么，只是感觉他的气质与教书育人这样的职业沾不上边。
　　时光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当她回神，他已经友好地伸出手，“我叫徐褚凡。”
　　时光惊奇地仰头看了他一眼，随即伸手，略显拘谨地答道，“我是肖时光，大三。”
　　他的手很大，很温暖，骨节匀称，手指修长，握手的力道很大，给人一种与重要人物握手的感觉。
　　在感觉被重视之余，有一点点小状况，汗湿的手心完全贴合在他干爽温暖的手上，令她尴尬不已，因为室内暖气足，她穿着厚厚的羽绒服，这会功夫已经闷出汗来，手心微湿。
　　分开后，徐褚凡无任何异样，只是将视线转回面前的油画上，一时静默无语，时光趁他专注之际，边默默地解开外套扣子，轻轻擦拭着汗湿的手心，边悄悄地打量着这个空间。这是她第一次踏入这个小展厅，面积不大，粗略估计只有三四十平方米，有两扇大窗户，覆盖着厚重的窗帘，不透一丝光线，这里只有一幅画，一张桌，一张椅，别无他物，甚至桌上只摆放着一只笔和几张随意放置的白纸，连电脑也没有，就像是临时开辟出来的办公地点，一间不像办公室的办公室。
　　当将注意力放在眼前唯一的油画上时，只觉得意外，不同于其他作品散发的暖暖温情，这幅名叫《夜空》的画，感觉很……绝望，仿佛能从冷冽的月色下听到凄厉的叫喊声，凄冷而悲凉。
　　“你觉得怎么样。”耳边突然响起徐褚凡的声音，没有用指示词，那指示的应该是面前这幅油画？
　　时光犹豫片刻回答：“我不喜欢。”余光捕捉到他看过来的眼神，赶紧补充道，“我是说，不喜欢散发出来的那种悲伤，像困斗之兽，有哀鸣，有绝望。”人家可是炙手可热的当红画家，哪轮得到毫无绘画常识的她来评头论足，而且还是当着工作人员的面。
　　时光突然想起，他刚才好像没回答她的问题？还是他有说，只是自己没听见？在她还想着要不要再问一遍时，他单手插兜转过身子面对她，配合她的身高，身体微弯，稍稍向前倾，脸上是浅浅的笑意，“你之前学过油画。”
　　“没有，从没学过”他倾靠过来，鼻尖萦绕着一股薄荷的清香夹杂着淡淡烟草的味道，不算难闻，但她仍下意识地偏了偏脑袋。
　　“噢”单音节平稳，无任何情绪的起伏，不知道是表示知晓了呢，还是带有可惜，当然，肖时光也不会为这事深想。她左右瞄瞄，最后还是忍不住说出自己的疑问，“这也是Havan的作品？”这里迥然是一个简易办公室的模样，不像会是会对外开放，她有一种直觉，若非她误闯，她没机会看到。
　　徐褚凡点头，说：“他其实更想要呈现美好的一面。”
　　这是答非所问？还是另有深意？好吧，跟陌生人说话就是比较累，就当是顺带解释了单独摆放在这里的原因，只是怎么感觉更加怪异了呢，最终，还是换了个方式问他的身份，“这是你的办公室？”
　　“嗯”，他退后几步，肆然地靠坐在他的办公桌前，手撑在桌沿上，两腿伸直交叉，玩笑地说：“这位肖同学，还有什么问题？”他比了三个手指头，“允许给你三个提问的机会。”说完他看了眼手表。
　　时光惊诧不已，怔怔地看着他。只见他脸带笑意，表情认真，不像是在开玩笑。
　　“当然不是在开玩笑。”像是看出她所想，他好心的给予解答，“你就像误闯禁地的……”他略微皱眉似乎在想着合适的词语，而后露出笑颜，“呵，像只小麋鹿，与圣诞老人走失的小麋鹿。”他轻眨双眼，促狭道，“嗯，相信我，不是谁都能获得这个机会。”
　　正经温和的长相搭配上促狭的表情，说不出的奇异感，这样的光景倒是对他的陌生感消除了不少，她一步一挪地走到他面前，期盼而又紧张地问，“什么问题都可以吗？”
　　“可以。”
　　得到肯定的回答，她单手抱书，簇起眉头想了想后说：“那么第一个问题，外面３Ｄ画板上的风景是在哪里？”她实在是很喜欢那样的建筑，小桥、流水、人家，静谧美好。
　　“杭州丽水”徐褚凡毫不含糊，快速而简略，这无形中制造了一种紧张的气氛，好像双方正在做抢答题。
　　时光紧张感更甚，没容她细想，一直萦绕在心的第二个问题已脱口而出，“Havan是谁？我的意思是说Havan是哪国人？”她不好意思地搔了搔脑袋，“假如方便说的话。”
　　“华人。”依旧是赶紧利落的回答。
　　不过，华人，只有非中国国籍的中国人才会称呼为华人吧？虽没具体问到是哪个国家，但这信息量也很大了。
　　“那第三个问题，”时光看他的眼神始终有点紧张，她想了一会，还是将心中的好奇勇敢地问出来，“你是谁？”
　　徐褚凡眉心一跳，眼中闪过一抹情绪，那样的情绪很快被掩饰过去，嘴角扯出淡淡的笑容，“我是十方画廊的负责人”他定定地看着她，接着说，“承办Havan的画展。”
　　无懈可击的完美回答，“那，那……”时光那了几声，发现竟无话可说，莫名地就出现了一丝慌乱，所以干脆转身，借故认真观赏油画，避免眼神交流。
　　他也奇怪，放任沉默蔓延，两人间的静默无语让狭小的空间更加显得寂寥。
　　背对着他的时光却无尽懊恼，怎么又出现这样的情况，不是已经能与人无障碍沟通了吗？她越在意，越能感受到后背传来的灼热感。
　　正在她焦灼难安，准备随便找个理由退场时，林筱月的声音适时响起，“小光？原来你在这，”她的头从门后露出来，疑惑地看着他们，小声地说：“快上课了。”
　　“好，”时光火速转身，像看到救星般，见筱月要踏进来，连忙摆手阻止，快速走到徐褚凡面前，“谢谢徐先生，那，那我先去上课了。”说这话时她终于再次对上他的视线，他眉间带笑的浅浅笑意似乎一直没变过。
　　在快走到门口时，身后传来徐褚凡的声音：“你能说说为什么感到悲伤吗？”
　　林筱月的眼光原就一直在时光与徐褚凡身上来回扫荡，听到问话，顿时两眼放光，笑意不明地看着正走过来的时光。
　　时光冲她努了努嘴，收到更兴奋的眨眼回报，只能暗叹口气选择无视，也因为徐褚凡的问话不得不转过身子面对他，刚要开口，却被他打断，“不过也不急于一时。”
　　他半俯着身子，拿起桌上的签字笔在纸上刷刷地写完，阔步向时光走来，将纸张递给她，“这是我的手机号码，很期待你的答案，请务必告诉我，好吗。”疑问的句式，语调却没有疑问的意思。
　　有人给手机号码给得如此……霸气吗？时光脸颊有点发烫，几不可闻地轻嗯了声，在将纸夹进书里前，瞥了一眼，原来是这个“褚”，一开始还以为楚楚可怜的“楚”呢，不得不说他的字很漂亮，仓促之间仍能看出风骨。
　　这时，在门口的林筱月再也按捺不住，上前来，单手搭在时光肩膀上，大方的开始自我介绍，当得知徐褚凡就是画展的负责人时，笑容更是灿烂。
　　对于林筱月这种和人见面三分熟的功力，她确实是学不来，看两人寒暄得差不多，赶紧拽着她离开。
　　在拐弯下楼的空档，林筱月微扯了下一直马不停蹄往前冲的时光，“你们之前在聊什么？”
　　时光奇怪扭头看她，“还能聊什么，聊画呀。”
　　“他是怎样的人？”林筱月追问。
　　“奇怪的人。”
　　“啊！”明明温文尔雅，哪只眼睛看出他奇怪了？
　　“别啊了，我们快迟到了。”
　　两人很快走到一楼，临近上课的点，美院的学生三三两两陆续不断地走进来，有些人还拿着大型的画板，两人左躲右闪地走出美院大门，一阵冷风吹来，时光不禁打了个喷嚏，抬头看了下远处的钟塔，两点十分，与林筱月对视一眼，而后很有默契地笑着喊，“一、二、三”，开始狂奔。
　　而这边，徐褚凡拉开厚重的窗帘，低头往下看，两个年轻的身影很快消失在视线中，他凝望着两者消失的方向，久久不动。午后的阳光斜斜地打进窗户的一隅，将他的身影拉得很长很长，光线透过玻璃碎碎地洒在他俊秀的脸上，一片金黄，此时的的徐褚凡褪去笑意，丝毫不见之前的温和儒雅。

作者有话说

　　这双引号神马的，擦汗……远目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