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片晌时光》莲子意

18、心生涟漪（2）

　　婚礼次日，喝了酒又受了冻的时光就发起低烧来，整个人迷迷糊糊的，本来因为婚礼只向学校请了两天假的，又不得不继续请假。等到她意识清明，已经又过了两天。睡了饱饱的一觉，病愈后，时光没有疲软之态，整个人反倒精神清爽，她下楼就看到爷爷在庭院里拾掇花花草草。
　　爷爷。”时光叫道。
　　肖爷爷放下小铲子，逆着光缓缓走来，“小病猫终于健康咯。”
　　时光不要意思地摸摸脑袋，随口问，“哥哥呢。”一路下来并没有看到肖时宇的身影。
　　“他昨守了你一天，今早看你状况好转就去上班了。”
　　时光努了努嘴，挽着爷爷的手臂往里走，“爷爷，我是不是特不让人省心呀。”
　　肖爷爷想拧她鼻子来着，想想还没洗手，只好作罢，“对呀，特别特别不让人省心。”话虽这么说，但眼角的笑意却藏都藏不住。
　　下午，爷爷嘱咐了好好休养着别乱跑后就出去了，她窝在爷爷的书房看书，看的是《天涯晚笛》，一个民国才女口述的故事。受正在排练的学校舞台剧的影响，最近格外喜欢民国背景的故事，特殊的年代，战火纷飞，四下流离，而又缠绵悱恻，家国天下的情怀总能戳中泪点。就像那句话一样：为权者，伤身殒命，为国者，不朽。
　　正在眼睛酸楚之际，刘婶送中药过来，时光看着墨黑的液体，脸蛋皱成了包子状。
　　刘婶看着好笑，“还不如生病时听话呢，让吃什么就吃什么。”
　　“那是，生病时是意志力最薄弱的时候，当然容易被攻城略地拉。”时光将盛药的碗推得远远的，有意拖延时间，“那时别说是良药了，毒药也喝。”
　　反正药汁还烫，刘婶也不催她，反而从兜里拿出手机替给她，“你的手机关机了，我帮着充了电，充电时一直滴滴响个不停，我眼睛也不好使，你看看是不是有谁找你。”
　　时光输入密码开锁，很多未读短信。她点开，大部分是些节日促销短信，收件箱还交杂着林筱月和徐褚凡的短信，徐褚凡的短信内容很简短，不用点开就看完了内容：开机后给我电话好吗？她黙了默点开筱月的短信，相比之下林筱月的内容就杂乱很多。
　　“你不在，我好寂寞呀。”
　　“小光，你知道吗？徐老板第一次打电话给我哟，问你的情况呢，声音好好听。”
　　“怎么还不开机呀。”
　　“听辅导员说你生病了，好点了吗？”
　　“你怎么没来上课？不是只请了两天假吗？”
　　她先回了林筱月的信息，心里计算着回电的时机。
　　“小光，有什么好事情吗？”刘婶见时光看过手机后就一直噙着笑，显然是有什么好事发生。
　　“就同学间的问候短信，”时光端起药碗一股脑地喝完，苦得龇牙咧嘴的。
　　漱完口后，她随便找了个说法，跑回房间打电话。
　　“喂，”电话第一时间被接听起来。
　　“你在忙吗？”
　　“没有，病好点了吗？”
　　“好了，刚才还喝了一碗药汁呢。”舌头上还残余着苦味，时光不由地吐了吐舌头，“很苦，很苦。”
　　对方呵笑出声，“那有没有含蜜枣什么的？”
　　“我不喜欢那些，”时光坐在窗边的沙发上，手无意识地拨弄着窗帘下摆的须须，看着阳光正好的窗外，感叹着，“阳光真好。”
　　“那要不要出来走走，透透气。”徐褚凡马上接腔。
　　时光想了想道，“不知道去哪里？”或许晚上回学校吧。
　　“那这个问题就交给我来想，40分钟后在家门口等我。”徐褚凡站起身，向站在眼前的人做了个手势后，往门外走。
　　“你来接我？”
　　“对，我去接你。”
　　时光呆愣地挂了电话，这转折也太快了吧。
　　而呆愣的何止是时光，此刻，仍站在徐褚凡办公桌前的企划部经理的呆愣程度不在时光之下，虽然平日的徐褚凡也并不是严苛冷酷的人，但上位者的清冷疏远是不可逾越的鸿沟，他何曾看过老板如此温情低语的样子。
　　“杨经理，”助理徐辉指指徐褚凡消失的门口，“那改次再来汇报工作吧。”并将文件递还给他，“辛苦了。”
　　“哦，好，”杨经理苦笑，老板都走了还能有什么办法。
　　徐辉送他出门，眼看就要走出办公室，杨经理迟疑地开口，“徐助理，那依你看，我这案子？”
　　“放心吧，”徐辉敛着严谨的笑容，视线似有若无地扫了扫他手上的文件，“目前看来，徐总还算满意。”
　　既然徐辉都这么说了，那事实就八、九不离十了，杨经理吊着的心宽慰下来，人一放松好奇心就会起来，想着刚才老板的反常举动，遂试探地问道，“徐总是不是有……，”他顿了顿，想着应该怎么措辞比较合适。
　　“杨经理，”徐辉打开门，适时地打断他，“我会通知你汇报的时间。”
　　被人硬生打断的杨经理也不恼，连声应着，又说了几句寒暄话才离去。
　　这厢下楼的杨经理，还在反复地思量着刚才未问出口的事情，想着想着就摇头笑了，罢了罢了，管那么多八卦干嘛，不就有女人了吗？又不是什么新鲜事，即使有的是男人，他也管不着不是。

　　徐褚凡带她去的竟然是特殊儿童的慈善画展。
　　“我这样打扮会不会很奇怪？”时光扯扯他的衣角，看着四周衣冠楚楚的男女，连徐褚凡都是光鲜整齐的模样，再看看自己的牛仔裤白衬衫。
　　“有我在你就不奇怪。”徐褚凡一边引着她往里走，一边淡淡地道。
　　不是变相地让她跟紧他？不用他说自己也会这么做，在这边她可一个人都不认识呢。
　　她亦步亦趋地随着他转，走了几步他突然问，“你很害怕？”
　　“嗯，害怕跟丢。”这时的她无比诚实。
　　“那这样就不会跟丢了，”徐褚凡将她的手搭在他手臂上，笑着说，“那我就吃亏点，做肖小姐的忠实领路人。”
　　时光心里打了个突，最终还是随他，只是后来看着自己搭着的手臂，又想想他的话，不对呀，吃亏的好像是她呢。
　　想归想，她还是很老实地跟着他。
　　“儿童的思想世界真的很奇妙。”一圈下来，这是她最大的感想。
　　“嗯，自闭症患者对外面的世界冷漠，但他们内心有一个更缤纷的世界。”此次展出的作品大都出自自闭症儿童的手笔，对自闭症时光知道的不是很多，遂向他追问起来，“那平时我们讲话他们能听到吗？”
　　“能，也有可能不能，他们自己有一个开关，能屏蔽掉一切不需要的声音。”
　　“平常都表现得冷漠，那不是不能感受到亲人的关心？”
　　“也不都是冷漠型，有些就会特别依赖某人，有依赖的人在，一切都好，一离开他的视线就会哭闹，或者做些无意识的动作，甚至有可能自残。”
　　时光自己经历过一段困难的时期，所以马上能理解这些特殊儿童的心理，不过，“他们真的好可怜。”
　　“不对，”突然一个女声穿进来。
　　时光顺着声音望去，是一个穿着白色职业套装，模样漂亮气质不凡的女人，“他们需要同情，却不需要别人的可怜，他们都有独立的人格与尊严，可怜不应该定义在他们身上。”
　　女人说话时浅浅带笑，可话中却有一股不容他人反驳的气势。她的插入让时光有点尴尬，本能地偏头向徐褚凡求助。
　　徐褚凡拍了拍时光的手背，递给她一个宽慰的笑容，才接着对那女人道，“尹小姐，别来无恙。”
　　“徐先生，难道不这样认为吗？”她似有若无地打量了时光一番，偏头转向徐褚凡。
　　“可怜也好，同情也罢，只要是出自于关心就行，又何必纠结呢？以尹小姐见多识广的才情，何谓真心实意，何谓虚情假意，自是会有一番定夺。”
　　一通话，明里夸尹小姐，暗里又是对肖时光深深的维护之情。
　　都是玲珑剔透的人儿，徐褚凡话里的意思，她又怎会不懂，呵笑两声，算是把刚才的话题带过，又有意地瞅了瞅时光，接着说，“徐先生不打算介绍一下？”
　　徐褚凡简单地替两人做了介绍。
　　原来她叫尹涵，天纵集团公关部经理，天纵集团亦是此次画展的主办方。
　　“肖小姐，幸会。”尹小姐朝她伸出手。
　　“您好，额，你叫我时光就好。”小姐什么的，真的是不习惯。
　　“好，时光，”尹涵从善如流，“我刚才的话，绝无冒犯之意，还请你海涵。”她说得诚恳。
　　“不会，”时光赶紧摆手，除此之外也不知道还能说些什么。
　　“那就好，改天请你吃饭，算是赔罪。”还未等时光拒绝，她又说：“不会不给这个面子吧，被拒绝那我可得伤心了。”
　　“我，”时光不知如何接话才好。
　　“好了，”徐褚凡揽过她的肩膀，解了她的困窘，“小光，平日里得上课呢，我可不同意她荒废学业。”草草一句，即宣示了所有权，又替她拒绝了邀约。
　　“徐先生真真是护短呢。”尹小姐的笑容亦发灿烂，又聊了几句才踩着高跟鞋离开。
　　下午的画展，让时光收获了两幅喜欢的作品，一幅是向日葵花，一幅是颠倒运行的世界。她特意把它们挂在卧室通往洗手间的走廊上，来来回回地看了一遍又一遍，这算是他送给她的第一份礼物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