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片晌时光》莲子意

16、细致关怀（3）

　　第二天下午顶完课，时光刚回到宿舍就接到陆景行的电话，原来他已经在楼下了，时光跑到走廊望下去，香槟色的轿车赫赫在目地停在宿舍楼正中央的空地上，“好，等我十分钟，马上就好。”
　　时光快速地拾掇好，在众目睽睽下钻进车里，坐在驾驶座上的陆景行明显心情很好，“嗨，小时光。”
　　“景行哥，其实真的不用麻烦你来的。”
　　“别介，什么麻烦不麻烦的”时逢黄金周放假，到处人来人往，在宿舍区门口就开始出现小拥堵，陆景行慢慢挪动着车子，“好歹我们算青梅竹马吧，别那么客套，哥会伤心的。”
　　肖时光哑然失笑，“我是怕你忙嘛”陆景行独立打理一家娱乐投资公司，要忙的事情自然很多。
　　“再忙也没有接妹妹重要呀，”直到穿过宿舍区，道路终于顺遂起来，陆景行笑着说：“你们学校美女还挺多的。”看见一旁缓缓走过的长发美女，隔着窗户轻浮地吹了声口哨。
　　语言类学校，女生本来就偏多，女生基数那么大，美女自然也就多，时光打趣他，“原来是挂羊头卖狗肉呀，借接妹妹之名，行勾搭之实。”
　　陆景行为自己喊冤，“我刚才可是一直呆在车里，连窗都没开。”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不知怎么就转到男女之情上去了。
　　“景行哥，你现在有喜欢的女孩子了吗？”时光问。
　　陆景行头也没回，快速答道，“没有。”
　　“那你曾对人心动过吗？”时光接着问。
　　他这次转过头来，
　　有点似笑非笑，“怎么？关心起哥哥的感情生活来了。”
　　“就问问。”
　　“有过呀，”脸上还是挂着欠欠的笑意，语气也分不出真假。
　　“那是什么感觉？”
　　“什么感觉呀？我想想，”他侧偏着脑袋，似乎真是在回想，可过了好一会说出的话又带着惯有的不正经，“看到她就很想占有她。”
　　“哼，”她努努嘴巴：“你就当我小孩子哄，不想理你了。”说完就真的将头转向窗外。陆景行闪过一丝惊讶，小时光已经很久没有用这种带着个人情绪的语气跟他说话了自从心理状况出问题后，她对外人总是小心翼翼，连妹妹陆景言都能成为她的闺蜜，而他，身为肖时宇的发小，自小疼爱她的哥哥，竟被她列为陌生人行列，那时的她厌恶和任何陌生人交往，特别是她生病期间，连面都不可能让他见着。
　　他不止一次向肖时宇报怨小时爱对他撒娇的小人儿哪里去了呢？他小时就一直想要一个糯糯软软，听话可人的妹妹，偏偏陆景言不是那一挂，所以他只能可劲地疼时光。
　　他在医院看到她的时候，是她出生的第二天，确切地说是出生未满24小时，那么小一团蜷缩在保温箱里，身上还插着很多管子，就这么安静地躺着，医生护士来来回回地经过，可就是没有人多看她一眼，她可怜得就像动物世界里失去母亲的小幼兽。对，刚出生的小时光失去了妈妈，她妈妈甚至还来不及看她一眼就离开了这个世界。
　　噩耗来得太快，大家还来不及品尝生的喜悦，就被死的悲戚缠绕。低调处理完肖母的后事，时光在保温箱里呆了整整两个月才出来，两个月中他和肖时宇一有空就会溜去医院，覆在窗边久久不回，当时的肖时宇每每都指着远处的小箱子对他说：“那是我的妹妹，她好可怜，一出生就没了妈妈。”
　　她的妈妈不就是你的妈妈吗？他疑惑地看着时宇，但6岁似懂非懂的年纪，很多疑问不会直接问出口。
　　现在想想，时宇的早熟应该就从那个时候开始。
　　后来，两家人都搬离了原来的地方，后来，肖时光被带走了，她的消息渐渐少了，甚至连肖时宇也很少提到这个妹妹，再后来见到她，她被病痛折磨得不行，形同枯槁。
　　好在，慢慢地她康复了过来，相对于康复前的疏离和厌恶，此刻仅是一点点语气上的变化，已经是一个飞跃。
　　不管她曾经经历了什么，他只愿她永远快乐，而现在他相信，那个可爱又快乐的小时光就快要回来了。

　　放假前夕，地面的交通状况极差，本就不怎么顺畅的交通，现在更是拥堵不堪，被堵在路上的两人，回到肖家时已经是晚上七点半。
　　今晚的肖家很热闹，除了留下来吃饭的陆景行，两天前回国的肖时宇，特意赶过来的肖爸和梅姨，还有一个人，时光一点不陌生，那就是她的心理医生许正。
　　看到他，她就知道每月一次的心理辅导时间又到了，果不其然，饭后就剩下他俩在安静的偏厅里。
　　偏厅的灯光被调暗，时光坐在白色短沙发上，调整了好几次才找着一个舒服的姿势，胸前必不可少地抱着夏目头像的抱枕，这个抱枕已经成为面对许医生时的必要配件。有一次，刘婶有事回了乡下几天，家里临时找了个家政服务员来帮忙，她在收拾屋子时摆了个新的抱枕在沙发上，顺手将那个略显老旧的抱枕收了起来，适逢许医生来访时候，找不到抱枕的时光不哭不闹，只是低头安静地坐在固定的位置上，拒绝一切交流。
　　心理医生何其心细，不一会就发现了端倪，赶紧让家政员去找抱枕，可她当时只是随手一收，哪记得具体放哪里了呀，肖家严肃的气氛让遍寻无果的她哭了起来，最后全家总动员才终于在其中一个储物柜找到夏目抱枕。对于某些心理障碍者来说，特定的时刻，面对特定的人，会做一些特定的事情才能让他安心。
　　说心理辅导也不是很恰当，既没有记笔记，也没有什么录音笔，就像两个朋友在聊天，交谈的内容也很琐碎，例如现在，许正靠坐在时光侧边的长椅上，双腿交叠在一起，握着热茶杯的手轻轻地叠放在腿上，笑容满面，和善得完全一付邻家哥哥的样子，“上次养的小鸭子怎么样了？”
　　说起这个，时光脸上的光彩暗淡下来，“死了。”小鸭子不是她养的，是隔壁宿舍英语系女生李丹青花了10块钱买的。所谓远亲不由近邻，李丹青本就是活泼开朗的性格，经常会过来串门，又是林筱月的老乡，连带着和时光的关系也很亲近。
　　大家都迷上它憨态可掬的样子，照顾得很勤快，有一天李丹青抓住天天过来看小鸭子的时光问，“小鸭子以后都给你养了好不好。”
　　但室友柯琪最烦这些小动物了，对公共区间养小动物一直持反对意见，所以时光不敢贸然答应。
　　怎知第二天再去看小黄鸭的时候，它已经不在了，问李丹青它去哪了，她不明说，笑嘻嘻地顾左右而言他，被问烦了，就说处理掉了，至于究竟怎么处理的呢，又死活闭口不说，后面不知哪根弦不对直接向时光摆起脸色，“昨天问你，你不是不要吗？现在过来关心什么劲，怎么，要来彰显自己的清高吗。”
　　一时之间时光被堵得无话可说。

　　她闷闷地跟许正将事情说了个大概后满脸挫败地说：“好像还是没有多少长进呢，又像是做了错事，很别扭。”自己别扭，别人也别扭。
　　“那你觉得自己错在哪了呢？”
　　“错在一直追问别人不想回答的问题，”时光沮丧着脸，嘟囔着，“我不是一直这样的，只是对她才这样。”
　　“那你是更在意小鸭子，还是……嗯，那位女同学呢？”时光在陈述时隐去了女同学的名字，但不妨碍许正继续地指出关注点，一步步引导她。
　　“都在意，但……她，更在意。”她低低地说。她在意小鸭子的去处，但她更在意李丹青的态度。
　　“因为在意小鸭子的，多问几句，这是种关心，关心怎么会是错的呢。而对她，也是因为在意，正因为在意，所以她的话才会刺痛你，让你觉得自己受到了伤害。”许正不紧不慢地喝了一口热茶，“人都有自行选择生活目标及生活意义的自由，同时须负责自由行动所产生的后果，像这次小黄鸭事件，让你对她有个崭新的认识，这就是她承担的后果。”
　　时光用亮晶晶的眼神看着他，他抿嘴一笑，继续道，“放心，结果远没有你想象的那么严重。不要觉得别扭，也无需强迫自己做到尽善尽美，大方坦然地去面对，给彼此时间和空间，或者哪一天你们又和好了。”
　　“会和好吗？”这些日子李丹青都不来她们宿舍，即使迎面碰上也是爱理不理的样子。
　　时光的问题就是太在意别人的目光与看法，许正放下茶杯，向前倾了倾身，“你忘了我以前总告诉你的？”
　　“活在别人的眼神里就会迷失在自己的心路上。”怎么能忘，当初这话可是写在小纸条上，粘贴在家里随处可见的地方呢。
　　许正满意得点点头，“维持一段感情不是靠一味的迁就与附和，这个道理两年前你就体会过的。表面淡然，心里也要坦然才行。”
　　时光叹气，道理都懂，只是具体到个案又会钻进牛角尖。
　　“该拿出态度来时就拿出态度来，管别人干什么呢。时候到了自然就会亲近，疏远也没什么大不了的。”许正的语气就像同仇敌忾的哥们，哪还有一点医生的样子，“再说，我们又不是人民币，怎么可能人见人爱呢。”
　　时光笑出声，“许医生，你真的是一个很好的谈话对象呢。”
　　“等到你觉得我不好了，那我就得丢饭碗了。”

作者有话说

　　勤奋更新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