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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41-50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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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1-苦心
另一邊廂,邊月在逆風殿的白梅樹上呆坐了一夜,輕輕躍下佛了佛白衣,正欲離去。卻被隨後趕來的武春秋截住了。武春秋喘著大氣,死死拉著邊月的衣袖,生怕她溜走似的。
「春秋,放手吧。」邊月蹙起了柳眉,道。欲抽回自己的手袖,武春秋卻死活也不肯放手,苦著臉道:「別走!在這裡風逆哥哥起碼能保住你啊……」
「他保我?」邊月一愕,略一分神,武春秋一手點了她的穴,邊月一驚,無聲地滑落,倚坐在樹幹上。全身異常麻痺,連抬手也感到困難。雙眸驟冷,武春秋扁著嘴,「邊月,對不起……但是,留在這裡是最安全的了!」
「武春秋,你時而叫我走,時而讓我留下。你到底想怎樣?」邊月眉頭深鎮,武春秋緊咬著下唇,問道:「你覺得風逆哥哥利用了你嗎?」邊月不語,默認。
「邊月,恕春秋直言。」武春秋忽然抿起了笑容,神色一正,思索片刻,續道:「你應該很清楚,你是戰俘吧?」邊月雙目閃過一抹奇怪的神色,依然沉默著。
「春秋雖然不聰明,然而我也很清楚,一位公主若淪為戰俘,會落得怎樣的下場。」武春秋扯了扯嘴角,偏偏無法勾起一抹笑容,「他不曾動你半分,亦不曾留難,更沒有以你作籌碼。他對你一直以禮相待,你是知道的。北憐天刺殺你,他護著你,哪怕是與白國國主為敵。他宣告你的死訴,只是為免你再被牽連。」
武春秋的雙拳鬆了又緊,低垂著頭,聲音帶著一份顫抖,「若不是風逆哥哥主張與邊國休戰,邊國早就被滅了。」猛地抬頭,直望進邊月眼內的深處:「你想逃離白國,他能如此待你,你當真不心動嗎?」
邊月的偽裝在瞬間被粉碎,她的淚無聲地滑下。她曾經以為自己很了白風逆,走至今時今日的地步,她竟然輸了。她很怕,很怕自己的劇本會進一步偏離。她根本不屬於這裡的,半邊月應該是個文武雙全,才智縱橫的絕色女子。她只不過是偷了邊月的面,她只不過是在扮演邊月這個角色!
「春秋?」忽然傳來一把低沉的男聲,邊月抬頭,猛地對上了一雙狹長的黑眸之內。他有一張很好看的面,五官如用刀刻似的方剛,高聳的鼻樑下是性感的薄唇。他的輪廓極深,眼神深邃,甚至不下於白風逆。他身型高挑,穿著一身黑勁裝。她忍不住打了個冷顫,這個的氣場很可怕……
「千夕哥哥!」武春秋一見是熟人,便回復了昔日的活潑,朝來者揚起一記陽光的笑容。邊月心下一沉,莫非他就是……
「邊情?!」風千夕一掃往常的冷靜,直接越過武春秋,一手扣住了邊月的手腕,另一手把她從地上拉了起來,俯首細細打量著邊月,拉下了她的手袖,露出大半截手臀,正常來說,已算是污辱了邊月。他薄唇微啟,似乎甚是驚訝。
42-初見
邊月也是目瞪口呆,他怎會知道自己的直名?還未回過神來,風千夕的手臀驟然收緊,把佳人緊緊抱在懷裡。邊月張了張嘴,唇被堵住了,風千夕的唇已落了下來。
恍若隔世,當她以為自己要窒息的時候,忽然聽見了白風逆的聲音,「夕!」風千夕的手臀鬆了鬆,仍抱著邊月,並沒有回過頭。他低垂著頭,背著白風逆,使任何人都無法窺探到他的表情。只聞見他異常低沉的聲音,帶著一陣寒意襲來,「風逆,我想你有必要好好解釋一下。為何我的女人會在你這裡?」
「夕……她是半邊月。」白風逆聞言,愕了半刻,方才回過神來,語氣帶點哀然的回道。邊月完全理不清頭緒,強行動了動手,深吟半晌,再吸了口氣,竟沖破了封穴。伸手推了推風千夕,掙脫了他的懷抱。來回打量著兩人,然後一拳揍在風千夕的身上,罵道:「變態!」
風千夕捂住了胸口,一掃往常的冷耦,不可置信地迎上前,死命的搖著邊月的肩,問道:「邊情,是我!我是夕,風千夕!」
「她喝過忘情水。」白風逆迎上前,握了握風千夕的肩膀,阻止了風千夕的動作。風千夕呆愣著,木然地鬆開握著邊月的雙手,雙手無力地垂下,抿了抿唇,低垂著頭,強壓下內心的鎮驚及失望。再度抬頭時,已回復昔日的漠然,沉聲問道:「女戰神半邊月?」
邊月先是搖了搖頭,猶豫片刻後,又點了點頭。風千夕再無言語,伸手往邊月脖後一劈。邊月只覺脖後一痛,便暈過去了。風千夕著人將邊月帶走,白風逆出奇地沒有開口阻止,因為他很清楚,邊月跟著風千夕比她自己在江湖亂跑來得安全。
風千夕先是瞇了瞇眼睛,把視線投回白風逆身上,沉聲地開了口:「半邊月的武功何時變得如此不濟?」白風逆也沒回答,逕自轉身步回逆風殿,風千夕也沒追問下去,跟著白風逆步進了他的書房。
兩人相識多年,深知對方脾性。兩人從未有過爭執,原因是根本吵不起來。一人不願,一人不屑。莫說是為女人,兩人鬧得這樣僵也是頭一次。兩人坐到棋盤前,白風逆著離歌泡了兩杯茶,風千夕沒碰那杯茶,目光落在牆上的掛畫上。白風逆則品著茗,無解釋的意思。
「夕,如你所見。」良久,白風逆放下茶杯,放才緩緩的開了口,風千夕皺了皺眉頭,等待著白風逆的下文。白風逆轉首望向掛畫,續道:「她是帝命女子,我非娶不可。」
「即使她是半邊月,你亦要堅持?」風千夕淡淡的回道,語氣聽不出波瀾。白風逆聞言雙目閃過一絲奇怪的神色,隨即又回復昔日的冷靜,「我不知道。」
「逆,這天下我可以不要,但我不能失去去邊情。」風千夕頓了頓,後半句聲音雖輕,語氣卻是斬釘截鐵的,「若她只是半邊月,你便娶了她吧。但若她是邊情,請你割愛。」
43-情人
風千夕執起了茶杯,面上的條線在燭光下顯得更加冷硬,茶水映出了他的俊面,星眸閃著難以察覺到的痛意。
白風逆微微一愕,他知道風千夕有位來自邊國的情人。那女子無父無母,單字情,由於生於邊國,便以邊為姓,自稱邊情。
原先風千夕打算跟邊國結姻言和,只是邊國國主極力反對。單單是一個無名的小女子,邊城竟也不從,可見他根本無心結盟。那時白風逆便主戰,說只要攻下了邊國,那邊國女子自是風千夕的人。
就這樣,兩國開戰,風千夕本想帶邊情先行離開,沒想到到達她的住所後,發現人去樓空,邊城竟然帶走了邊情。
風千夕再無猶豫,帶兵攻打邊國,殊不知與他平手的敵將,竟是他深深思念的女子。當日風千夕的刀劈向邊月,如受整蠱,他沒下手殺掉邊月,只是將她俘虜。白風逆發現她是帝命女子,灌下忘情水,意圖納她為妃。
「夕,她是帝命女子。」白風逆憶起昔日的經過,發現邊情很可能是邊月本人,不由得再度強調。
「逆,你我之間,無論是誰先取得天下,最後稱王的都會是你。」風千夕皺起了眉頭,沉聲道:「你知道的,我只享受打天下的過程,本就無意稱王天下。即使我娶了帝命女子,然後稱王,我都會將這片天下拱手相讓。」
白風逆沒回答,深吟片刻,方才拋下一句這樣的話:「夕,你不如我。你是風國的嫡長子,風國早已是你的了。但我只是一王子,我仍要剷除許多障礙,方可稱霸天下。我比你,更加需要鳳雛。」
風千夕抿了抿唇,不輕不重地放下茶杯,似是無意地加了一句話:「你想要的,並不是鳳雛。」言罷,轉身離去,一腳已跨出門檻,腳步一凝,背著他道:「鳳雛……我放了。」白風逆目送著他離開,最終只是一陣深嘆。這是他第一次,看不透風千夕。
另一邊廂,一身勁裝的暗衛將邊月放上了一匹白馬之上,暗衛用繩將邊月綁好,檢查過後便一躍而上,頓時沒了影。邊月感覺到那暗衛離開後,才悄悄地睜開了眼睛,掙了掙身子,幸好身上的繩綁得並不緊,雙手也沒被綁。這繩子應該只是防止她掉下馬。
問題在於……她不懂解那繩結啊!
跟那繩結糾纏良久,她聽見了風千夕與武春秋的聲音自遠方傳來,她握緊了拳頭,風千夕不知是敵是友,但劇本裡的他……嗜血無情!加上她的身份特殊,落在他手裡可不是件好事!這樣想著,咬了咬下唇,正打算跟風千夕拼命之時,繩子驟然斷了,邊月失去了重心,直直的跌在地上。一道纖影無聲的落下,落在邊月跟前。邊月認得那雙冷眸,正是有一面之緣的伴月!
「伴月?」
伴月皺了皺眉頭,一把將邊月從地上揪了起來,隨手丟了上馬,回頭望了一眼,風千夕約莫在百米之外,連忙壓低聲線道:「這裡交給我,公主先回邊國,國主自會跟公主言明一切!」
44-爭執
也不待邊月回答,一掌拍在馬背上,白馬吃痛,頓時開步狂奔,邊月牢牢抓著砝K,回頭一望,猛地對上了風千夕的黑眸。
在夜色中,兩雙黑眸遙遙相對,邊月微微一愕,才剛回頭,又看見了明曉藍。明曉藍出奇地沒阻止,寒光一現,邊月手上已多了一塊銀製的面具,略一分神,白馬已略過明曉藍,只剩下手中的銀面具傳來陣陣冰冷的觸感。垂首一望,她這才發現面具上原來鑲了一顆半月形的寶石。這寶石不就是縮小版的霜痕石麼?心中暗地困惑翻轉了銀面,赫然發現那裡竟然刻了三隻小字「銀帥令」。
邊月隱隱察覺這面具並比尋常,目光落在「銀帥令」三字上。在這剎那之間,她懂了。她用力地一夾馬腹,白馬再度加速,風劃過她的面,這是三月間的天氣,天氣未盡暖,晚上仍有微微的寒意。寒風刺骨,迎來的是心寒。
白風逆望出窗外,心中如同缺了一塊,若有所失。忽然覺得,自己今天若然錯過,很可能便是一輩子。他已經失掉了知己,難不成還要錯過紅顏?猛地醒覺,面上早已失去了慣有的假笑,沉聲罵道:「可惡的女人!」離歌聞言一吃驚,以雅聞名於世的逆風公子竟會說這種話?回過神來,白風逆的身影已在他的驚呼中消失不見,除了案上仍溫著的茶外,一切都是如此不實。基至令他相信,白風逆今晚沒有出現過,亦沒有失態過。
側門離邊月愈來愈迎,邊月的長髮在黑夜中飄揚著,只是無人發現。白風逆踏著從後輕功趕上,他甚至嗅到她身上的花香混和著寒風吹來,忽然一滴冰涼的水珠落在唇上,味道鹹苦,那是傷心的味道。
白風逆一驚,憋在心中的話脫口而出:「邊月!」邊月聞言後,不但沒有停下,反是加快了速度。
「我若為王,你必為后!這不是逆風公子給你的承諾,而是白風逆給你的承諾!」
即使耳邊寒風呼呼的掠過,邊月還是清晰的聽見他的話,嘴角無聲地勾起一抹冷笑,並沒有停下來,回眸反問道:「我不為后,你亦稱王?」
白風逆稍稍猶豫,邊月已別轉面,一夾馬腹,砝K一拉,馬已躍出了紅塵,從而絕塵而去。白風逆停下了步伐,他伸出雙手,他很冷,冷得連手也在發抖,全身一陣激靈。只是他並沒有發現,一路上原來已遺下一行又一行的淚水。
邊月騎著白馬趕出了白城,連夜走出了臨風城,騎馬至近郊時,方才停下了馬,無聲地躍下馬,馬兒乖巧地跟在後頭。邊月頗為疑惑地回頭一望,這馬渾身通白,仔細一看,馬鞍上還繫有一塊寒霜石,邊月頓時了然,這馬是半邊月的。半月形的寒霜石,便是最好的證明。
她一躍而上,立在樹幹上,小心翼翼地覓了個地方躺下。她就知道,自從自己的身手變得敏捷後,自己便不再是以前的邊情。
45-算計
邊月不禁自問:在她筆下的《半邊月》是否都滿佈算計的呢?在現代,她是個紅透半邊天的偶像,在這裡她什麼都不是。那她存在又有何意義?
她沒有半邊月的絕頂武藝,沒有半邊月的文采。她不過是一個過客,只是過客。本應不想牽上太多,偏偏被捲進旋渦裡,無法抽離。她的介入,混亂了劇本嗎?
白風逆雅,明曉藍愁,風千夕寒,半邊城仁,慕容逸悅。
這四人的性格本應是如此分明,卻因為她的介入,使他們改變了。白風逆看似溫文儒雅,實則城腑極深,算盡天下人,包括他自己。明曉藍的眼睛仍是帶著哀愁,他卻輔助白風逆算計天下人。慕容逸,看似瀟脫且寬宏大量,然而心狠心辣。就憑他那句「好人做不了皇帝」,便把殺人說得合情合理。
那麼真正的半邊月呢?她會是個怎樣的人?她盡力演著半邊月這角色,到最後卻把自己都忘了。她呢?邊情呢?邊情原是個怎樣的人?看來,她的存在不但改變了眾人,亦改變了自己。
父母親健康一直欠佳,她從未任性過,以前沒有,現在也沒有。就讓她任性一次,拋開一切,做回自己。就像那時在江湖一樣,時間雖短,但她卻是快樂的。她知道,那樣隨性的邊月,方是她自己!她不是誰,她是邊情!只是邊情而己!
邊月無聲地躍下樹幹,漫無目的往前走。這裡荒山野嶺,她可不想在這裡過夜。走著走著,迎來了今年的第一場雨。春雨綿綿,灑下點點涼意。邊月抬眸望向一片漆黑的天空,她閉著眼睛,深吸了一口氣。雨水滑進她的嘴裡,她吃到鹹澀的味道。這種味道,並不陌生。雨愈下愈大,邊月最終是低下了頭,雨水從沿著滑下,無聲地滴落。
忽然有兩人跌跌撞撞的從遠方走來,帶著一陣濃重的酒氣。兩醉漢一見邊月,便迎上前,其中一手已搭上了邊月的肩膀。
「嗨,小美兒,這樣淋著雨不冷啊?讓小爺的給你點溫暖吧!」說著說著,還不安分的俯近了邊月,邊月沒有抬起頭來,聲音冷硬如鐵,帶著一份冷凜的殺意:「拿開你的髒手。」
「你!你可知道小爺我是誰?」醉漢一怒,掐住了邊月的肩,她抬起頭來,望到了醉漢的面,原來他不是很老,最多只是二十六﹑七歲,相貌平平,一雙眼神迷離。邊月勾起了一抹似笑非笑的笑容,問道:「你是誰?」
「五龍寨寨主,龍躍!」醉漢滿面張狂的仰天一笑,「小美人,現在從了小爺我也不遲啊!」
邊月眼內的厭惡一閃而過,故作懷疑的問道:「原來是小女不識泰山,不知大爺可有什麼信物,讓小女子開開眼界?」
「這把便是五龍寨的降龍刀!」龍躍一面醉意,舉起了手中的長刀,邊月嘴角忽然盪起了盈盈笑意,猛地奪過降龍刀,「龍躍,這名字我記下了!」寒光一現,龍躍還未回過神來,便已經死在自己的刀下,而兇手竟是笑意盈盈的絕色女子!
46-浴血
邊月這一刀出手極快,龍躍是倒下後,血才從脖間噴出。溫熱的鮮血濺在面上,她以指拭去了面上的血珠,後回首望去,眼內冷光粼粼。曲指一彈,血珠已化成薄刃,直直朝那人喉嚨刺去。雨愈下愈大,洗去了邊月面上的血污,她從龍躍的身上找來了一袋錢袋,隨後彎唇一笑,執起了降龍刀,翻身上白馬,一夾馬腹,絕塵而去。
邊月垂首望著前方的路,眼內一片清明。在這亂世,縱你不犯人,人亦犯你。她是鳳雛?她是半邊月?鳳凰出於涅槃,戰神生於戰場。既然她是半邊月,她便從混沌中重生,從鮮血中降臨。她,是血鳳凰!提唇一笑,天空風雲色變,人人聞風喪膽。
數里外的逆風殿忽然掠起了一陣狂風,吹起了明曉藍的白衣,他抬眸一望,天際間竟多了一顆閃爍的星星。手一抖,溫茶便灑落在地上,碎片割破了手指,鮮血無聲地滴落。
身旁的白風逆深吟片刻,明曉藍也沉默良久,兩人心知肚明,最後還是明曉藍開口嘆道:「這片天……終究是要被染紅。」
邊月趕至白國與東溟的邊疆中,一路上的人都給她行注目禮,眉頭深鎖,猛地發現自己需易容。這樣想像,便換了一套男裝,後逕自進了一間茶樓。她一進茶樓,便暗覺不妥,尋了一個靠窗的位置坐好,緊緊握著案上的降龍刀。小二迎上前,問道:「客官想吃些什麼?」
邊月注意到那小二的異樣,他望見降龍刀後,眼內有什麼一閃而過,她不著痕跡地扯了扯嘴角,回道:「直接上吧!」
話音剛落,茶樓內的客人猛地站起身,亮出了劍,齊聲道:「為寨主報仇!」邊月冷哼一聲,人影一晃,與五龍寨的人廝殺起來。邊月極力回想昔日習過的武術,刀法愈發凌厲,先是雜亂無章,後漸漸變得純熟。鳳凰,浴血而生。
當刀重回鞘後,只見一人悠閒地品著茗,身旁站著兩名侍衛,一人是英姿勃勃的女子,一人是身型魁梧的男子。一男一女的侍衛?
邊月望向他,他粗眉大眼,雙眉斜挑入鬢,眉間有道濃重的邪氣,面上輪廓分明,眼內精光忽閃。這少年年近雙十,但面臨如此變故也得處驚不變,實在少有。
「你是誰?」邊月皺起了眉頭,寒光一現,邊月仍未回過神來,兩侍衛的長劍已架在她的脖上。
「內功深厚,唯獨反應較慢。」那少年淡淡的下了總結,後喚了一聲:「白梨﹑柳青。」兩人唰一聲的收回劍,一同退至少年身旁。
邊月眼內迅速閃過一抹驚訝,白梨﹑柳青?記憶中有一個人,以一男一女作侍衛。白梨柳青,正正就是「梨花淡白柳深青」。他……正是東溟太子姬洛!
「姬洛!」邊月瞇了瞇眼睛,直接吐出了他的名諱。姬洛先是一愕,隨即展起了一抹意味不明的笑意,喃喃自語的道:「傳聞果然不假。」見邊月一頭霧水的樣子,笑意更濃,「本王想請你當侍衛。」
47-降龍
邊月斷言拒絕,斬釘截鐵的道:「我不想再跟皇家人扯上任何關係。」言罷,執起了案上的斬龍刀,頭也不回地走了。面色平靜,遍地屍骸彷彿與她無關。
「主子,要追嗎?」白梨眉頭深鎖,緊緊握著長劍,她絕不許任何人對姬洛無禮!
「不必了。」姬洛目送著她的身影離開,執起了溫茶,輕輕抿了一口茶,續道:「今晚你與白梨再暗殺他。」白梨一愕,脫口問道:「主子不怕屬下錯手殺了他嗎?」
姬洛再抿了一口茶,語氣淡淡的:「自是怕。」驟然,話峰一轉,笑容帶了幾分高深莫測:「他引起了本王的興趣,若然他當真是如此不濟,只好以一死謝罪!」茶杯落下,白梨一抖,無故感到了一股寒氣。目光落在邊月消失的方向,長劍暗地出鞘,柳青按住了她的玉指,目光陰沉地望著前方,道:「白梨,莫追了。即使追上了,你也不是他的對手。」
柳青的目光落在其中一具屍體上,聲音愈發低沉:「他方才……根本沒有拔刀!」白梨逕他視線一望,頓時大驚,屍體除了脖間一片紫紅後,根本沒有其他傷口。柳青上前查看,雙眸一暗,「他用刀柄生生再經脈震碎。」白梨聞言心頭一顫,問道:「可他看起來只有十六﹑十七歲,比你我還小呢!」
姬洛聽著兩人的對話,不置可否,高深莫測地笑了笑,仰頭把杯中溫茶一飲而盡。
是夜,夜色愈發濃重,隱隱帶著一陣冷冽的殺意。邊月沒選擇留在城內,反是留在城郊。她把白馬綁在樹下,自己則坐在樹幹上。夜裡,她猛地驚醒,下意識地握緊了手中的降龍刃。她曾演過半邊月這角色,對於她的武功招數甚是了解。不過她也暗地奇怪,在現代舞起劍來,也沒有這樣得心應手。而且她好像還學會了所謂的「輕功」,真不知是福是禍。
寒光一閃,邊月猛地躍下,樹幹瞬時斷成兩截,她穩穩的落在地上,聲音如夜裡的清風一樣,有點冷,還帶著一陣飄忽不定,「誰?」
寒氣湧現,她下意識猛地拔刀一擋,「噹──」一聲,虎口位被震得發麻,朝半空中揮刀一斬,一道黑影無聲的落下,竟是白梨!白梨沒給予邊月喘息的機會,再度向她攻去。
在黑暗中,一道目光平靜地望著兩人的交戰,姬洛轉首朝隱在黑暗中的人道:「確是個人材,辛苦你了。」
「嗯。」黑暗中的人輕輕的應了一聲,邊月如感覺到些什麼,猛地回首,望向姬洛的方向,他勾起了一抹意味不明的溞ΓD首一望,黑暗中的人兒倏地消失不見。
「你……也會怕被認出來的嗎?」姬洛呢喃道,後提唇一笑,只是這笑似譏似嘲。邊月猛地一斬,白梨的長劍被震飛。邊月首先沖向姬洛的身旁,呆望著黑影逃去的方向,眼神變了又變,最後歸於平靜。莫不是她聽錯了
48-棄子
「姬洛,我早已說過,無意投靠於你。」邊月收回刀,聲音仍是一貫的冷冽。姬洛毫不在乎的罷了罷手,回道:「不瞞你說,我東溟將會與北溟一戰。」邊月瞇了瞇眼睛,「那關我什麼事?」月華灑在她身上,眼內映出一陣冷意。
「本王看上了你。有你的身份,這天下必會是我的囊中物。」姬洛直接了當的道,邊月也料不到他會如此直接,聞言亦是一怔,隨即回過神來,沒再理會姬洛,直接牽過馬來。
「你不恨白風逆嗎?他將一切銷於旦夕。」姬洛雙眸忽閃,勾起了一抹自信的笑容,淡淡的道出一句使邊月動搖的話來。
邊月腳下步伐一滯,風打在她的面上,眼睛異常酸澀,她怎會不恨?白風逆把她扯進一個莫名的旋渦裡,然後置她不理!她落水,他為求自保便把她趕出宮,然後宣告天下說她死了。她遊歷江湖,他便把她拉回宮,然後讓她差點再死一次。他騙她的感情,到最後原來只是一場算計,她不過是一隻棋子,還是一隻棄子。她怎能不恨白風逆?
為了這片染血的天下,他仍是害死多少個無辜的人?
「他如此騙你﹑利用你,你不恨嗎?」姬洛知道她也略為動搖,自信滿滿地勾起了一抹溞Α
「你又何嘗不是想利用我?」邊月失笑,天下的男人,還不都是同一個樣?
「可我初見你,便表明我要利用你。而不是用什麼花言巧語引你入局,然後把她揢在這裡。」姬洛說得理所當然,邊月語塞,無言以對。
其實她明白,自古君主初聽術數,主以「寧可信其有」的態度待之。鳳雛之說,白風逆即使不相信,也得做。這便是做皇帝的悲哀,身不由己。然而,白風逆為何要騙她?假若一開始跟她言明一切,這樣不會來得簡單嗎?若由一開始只是場交易,若白風逆沒有騙她……她絕不會恨白風逆。因為,一切都是大勢所然。
他需要她,要她的身份,要邊國的至寶。他說他愛她,然而,他愛的只是半邊月這個名函。
「我拒絕。」白梨﹑柳青的劍無聲地架在她的脖子上,只待姬洛一聲,她便香消玉殞。她推開了劍,劍峰割破了一口子,鮮血沿沿不絕的往外湧。她絲毫不覺痛,因為皮痛肉痛,亦痛不過心痛。她不著痕跡地勾起了一抹溞Γm道:「我從未與人訂過賭約,今天我便跟你賭一次,這天下到底是歸誰所有?」
「你說呢?」姬洛彷彿聽見天大的笑話似的,仰天一笑,倒是說不出的傲然。
「邊國。」邊月吐出的答案卻令姬洛笑不出來了,他止住了笑,神色陰沉的道:「你說什麼?」
「我說,這片天下將歸邊國所有,我以我的性命下注。」邊月的聲音就好像霜痕石一樣,又冷又硬,教人無從置疑。
「何以不是東溟,不是白風,偏偏是邊國?」姬洛揚起了一道眉,顯然被挑起了興趣。
「不為什麼,只因為半邊月!」邊月輕輕的笑了起來,笑得張狂,笑得淒美動人。
49-浴血
「本王,拭目以待!」姬洛做了個手勢,白梨﹑柳青同樣收回了劍,與姬洛一同飄風而去,消失在夜色的掩護中。而邊月,握緊著降龍刀,開始了在江湖廝殺的日子。
五龍寨在江湖中勢力也頗大,邊月以降龍刀把五龍寨的人一個一個送下九泉。人,總在黑暗中才會學懂長大,鳳凰亦然。除了江湖一片腥風血雨,王朝亦是如此。風國國主退位,風千夕登基為帝。白國逆風公子頻頻發動政變,順利地登上了皇位,可惜仍受北憐天處處制肘。邊國因失去了戰神半邊月,遭東溟先後攻破邊國十二座城,邊國淪為東溟附屬國,賠償黃金千萬兩。東溟雖然吞併了邊國,但北溟實在仍不下於東溟,兩人勢不相讓,最終雙方兵力不足,被逼簽下了停戰協議。這世事,邊月看得通透,唯獨有一事不懂,她卻選擇沉默。
八月。
在東溟帝都裡,大街上仍是一貫的熱鬧,卻使邊月暗覺不妥。約莫片刻,邊月終於知道那份不安的來源,一陣吵雜過後,邊月猛地回眸,降龍刀向後一擋,赫然發現來者攻擊的目標竟不是她,而是她身旁的食店。掌櫃笑得一面諂媚,彎著腰笑道:「哎呀,原來是龍嘯大人啊!」
邊月握著降龍刀的手緊了緊,自裡有把聲音告訴她,她必須離開。她心裡很清楚,上次之所以能勝過五龍寨的人,全因為姬洛在暗中出手幫助,否則自己絕不是他們的對手。而且眼前這人,看起來並不像上次那些雜魚這麼好對付!
龍嘯一腳踢掉了商舖的桌子,強把掌櫃拉了出來,單手揪起了掌櫃的衣領,一面笑容,卻使人愈發不安,「你們迎風樓已經三個月沒交保護費了,你說該怎麼辦?」
「這位大哥,你就放了小人一馬吧!小人只是個掌櫃,樓主不許,小的也沒辦法啊!」
「你騙老子我啊?旁人也許不知,老子可知得一清二楚!你們迎風樓的樓主可是大名鼎鼎的逆風公子,又豈會無錢!」龍嘯雙眼一瞇,笑意全無,噴出嗜血的寒光。掌櫃張了張嘴,正欲說什麼,龍嘯忽然盪起一抹冷酷的笑容,手下一用力,白影一晃,雙手一痛,望著自己落空的手,不由得一皺眉,望向那團白影,定睛一看,方才隱隱辦出是個俊秀的白衣少年。
「人,總會身不由己,莫欺人太甚。」邊月將掌櫃拉至身後,抬眸直視著龍嘯的眼睛,她這才發現龍嘯的眼睛很特別,極湗O淡,淡淡的抹上一層光澤,透出淡淡的茶色。
也許是不習慣別人直視,龍嘯微微閃神,側頭略過了邊月的目光。邊月也回過神來,心中暗地猜測著這人的身份。這少年長得是少有的清秀,可謂清麗脫俗,偏偏眼內映著複雜的神色。最為明顯的是,一種看破紅塵的滄桑,以及冷酷的光芒。他長得不高,應該只及自己的胸口。氣勢卻全不下於自己,淡淡的一句話,空氣便彷彿凝住了,聲音不大,卻足以傳遍每一個人的聲內。
「而且……」邊月勾起了一抹極湹男θ荩瑩P起了降龍刀,半嘲半諷的道:「相比起銀兩,這東西更加重要,不是嗎?」
50-龍嘯
龍嘯瞇了瞇眼睛,這人長得像娘兒們,性格竟是如此豪爽。他手中執著降龍刀,莫非是殺死龍躍的人?不過龍躍這人死了也無妨,武功一般,留在這裡空礙眼。
「哼,老子向來惜才,見你長得滿俊的,便給你一個機會來服侍一下本大爺!」龍嘯口出狂言,與他的外表毫不相襯。邊月忽覺這形象好熟悉,驟然回過神來,卻忍不住打了個冷顫。
此人是未來推翻東溟王朝的人,本應出身自武將之家,何以會淪成流寇?
「龍首輕昂嘯四方……」邊月的腦海中忽然想起了一首詩,竟脫口而出,龍嘯聞言雙目閃過一陣銳利的光芒,他猛地舉起了刀,架在邊月的脖上,聲音幾乎是咬著牙的吐出:「莫提這首詩!」
「你是不喜歡這首詩?還是不喜歡寫這首詩的人?」邊月忽然笑了,這個人明明討厭半邊月的詩,為何偏偏以半邊月所寫的《孤王賦》為名?龍嘯瞇起了眼睛,茶色的雙眸射出攝人的寒光。明明是如此溫文的一張面,偏偏有這種眼神,實在令人百思不得其解。
「把他帶回去!」龍嘯那雙茶色的眼眸染上點點怒氣,低喝一聲,微微揚手,身後的山寇聽令,一左一右的架住了邊月的肩。
在揚手的一瞬間,邊月看到了他的手。他的手很白,手指修長,就如他的面一樣,理應是屬於一個書生的面。偏偏他的手背上有一道猙獰的疤痕,透過手背,可見那傷口定是穿骨而過!更令人困惑的是,他的手緊緊纏著繃帶,在繃帶之間隱隱約約看見了龍的紋身。
在《半邊月》中,好像有提及過這種紋身,正正是某民族的符文。那民族有別於一般的民族,傳聞他們是最古老的民族,每百年便會有一靈童出生。靈童生來有著一股為世不容的力量,足以令天下覆亡。連武師亦曾深嘆:「龍子一出,必傾天下!」但傳聞終究是傳閒,那民族看來只是浪得虛名。後來被半邊月所滅,應該不會存在這世上。
邊月略斂心神,忽然閃過一個奇怪的念頭,便放棄了反抗,任由流寇能她押走。她需要此人的力量,若如她所寫,他應該可以把自己送回現代!思及此,握著降龍刀的手緊了緊,驟然脖後一痛,身子隨即軟下來,思識漸漸飛到遠處。
最後,她好像看見了那雙茶色眼睛迅速閃過一抹陰厲。
轉眼間,迎來了第二個盛夏。夏日炎炎,東溟的雨水洗涮著大地,這夜有幾陣清風吹來,除了雨聲,這裡沒半點聲音。
在五龍潭中,夜裡的清風帶著幾陣血腥味。這味道對於五龍潭的人而言,毫不陌生。由一個多月前開始,這夜每晚便流轉著這種味道。
五龍潭,又稱萬毒潭。這裡住著許多令人聞風喪膽的猛獸。毒蛇﹑猛虎﹑餓狼。在寒冬,更可能碰見飢餓的人熊。
狼噱不絕,在五龍澤的山谷下傳來陣陣的慘叫聲。凝神一聽,方才發現那是狼噱。龍嘯立在懸崖上,以居高臨下的姿態俯首著谷底,在夜色中,他只能隱隱看見樹木的異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