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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31~40 ...

  •   31-友交
      邊月聞言雙目圓瞪,上下打量著慕容逸:「我不信。」
      「哈哈哈,有趣有趣。邊國人都是這樣幽默的嗎?」慕容逸再度笑了起來,玩味似的瞇了瞇眼睛,「朕有哪裡不像一個皇帝?」
      邊月學著他瞇了瞇眼睛,憶起自己筆下的北溟悅帝「雖無大功,但知人善任,不失為一明君」,左看看﹑右看看,他哪有一個明君的樣子!
      「哪裡都不像!」最後直接搖了搖頭,吐下五個大字。說畢才覺不妥,末了又道:「皇帝哪有你這樣閒。」

      「反正國家軍機大事自有臣子分擔,做皇帝的便應該消遙快活一下。待他們知道皇帝不易做,自不會打朕皇位的主意。」慕容逸毫不在意地罷了罷手,還說得理直氣壯,望向眼前的絕色女子,忍不住打量一番,才道:「邊國公主?」
      「嗯。」邊月攤了攤手,反正她不承認,眼前這個「皇帝」也有辦法查到,但前提是他當真是那「知人善任的悅帝」。
      「哦?你就是傳說中才名更勝男子的半邊月?」慕容逸毫不掩飾對邊月的興趣,一雙眼睛頓時亮了,邊月卻搖了搖頭,「非也。」
      見慕容逸仍望著自己,不由得笑道:「我是邊情。」言罷,又俏皮的眨了眨眼睛,反問道,「難道我會像,邊月那不像女人的女人嗎?」

      這樣隨性的話語,又豈會出自冷血無情的半邊月之口?便頓時覺得不像。但仔細一想,若她不是半邊月,邊國又豈有第二位公主?
      一切疑惑在慕容逸觸及她眼神時,便通通解開。她的眼睛是如此清澈,就如靈山流下的雪水般,清甜且不含任何雜質。她想拋開另一個身份,就如自己放下江山,與她友交般。不為江山﹑不為權勢,只為了緣份。
      「天下之大,今日你我能在壯麗的靈山山下相逢,也算是一種緣份。」慕容逸掀起了馬車的簾子,半開玩笑的道:「不知朕可有幸與姑娘同行?」
      邊月輕笑兩聲,乾脆跳下了馬,直接略掉了武春秋的反對,把身下的駿馬綁到馬車前,作拉車之用。武春秋只好不情不願地下了馬,見邊月毫無猶豫,便鑽進了馬車裡,不由得輕嘆兩聲。

      邊月在白國時,把世事看得如此通透,為何如今又會笨成這樣子?當武春秋鑽進馬車內,也不由得感嘆這帝王的氣度。
      馬車雖大,卻無並其他佈置,相比起其他王族,慕容逸顯得樸素多了。而且最令武春秋驚訝的是,邊月毫不客氣地霸住了慕容逸的軟臥,還隨手執起了他的糕點,便一勁兒往嘴裡送,毫無平日的儀態。
      慕容逸簡直愕住了,如此的女子……竟沒有想像中的厭惡,反對這女子起了莫名的好感,最後只笑哭不得的問道:「邊國人都是如此?」
      「我怎知道?難道他國人不用吃東西?」邊月的反應便是直接白他一眼,又伸手抓了個水晶糕。
      「北溟的人,雖說是家人,卻堪比仇人。」慕容逸出奇的沒在意她的失禮,反而陷入了沉思中,他憶述道:「皇家人,總不知何謂情。為江山﹑為名利,子能弒父,母亦能殺子。」

      32-霜痕
      邊月一聽,望向了慕容逸,他面上的表情仍是淡淡的,她卻感覺到他的痛。口中美味的水晶糕似乎也變得乏味,勉強咽下,味如嚼蠟,忽覺惆悵。便放下吃了一半的糕點,輕嘆一聲,也不知該怎樣開口接話。

      「邊國,每代只會誕下一子。每位邊國王族一誕下來便注定做皇帝的,根本沒有算計。不會有,亦不必有。」慕容逸勾起一抹溞Γ蛄诉呍拢m道:「然而今代卻出了一雙龍鳳胎,出乎意料之外,那兩人一人治國,一人護國。」
      邊月捕捉到他眼內一閃而過的哀傷,無聲地扯了扯嘴角,一手把玩著自己的頭髮,沒有答話。兩人換了個話題,直至馬車翻過了靈山,直達位於白國的落雁城。在不經不覺間,已過了一個月。眼見天色尚早,三人便跳下了馬車,到繁榮的落雁城逛街。

      邊月左顧右盼,就連在大街上的呼叫販賣的小販都感到新奇不已。驟然看到一女子跌下了一顆白色的貓眼石,急步迎上前去撿起,手一觸及寶石,如撫摸薄冰。不禁低頭一望那條鏈子的手工十分精緻,尤其是那顆帶著灰白色的半月形寶石,如同霜痕掠過一樣,遺下一行薄冰,把灰﹑白二色分開。邊月把視線從寶石中移走,抬眸赫然發現那女子正望著自己。她穿著一身天藍色的勁裝,不如一般文弱女子般,穿著飄逸的儒服。她戴著同色的面紗,只露出一雙冷眸。那雙眼睛,邊月一觸及便無法忘記,那是一雙如長劍般眼睛,又冷又亮,眼角微微向上翹,形成一雙極美的鳳眼。妖媚的鳳眼射出寒光,邊月微微一怔,把寶石奉上,那女子掃了寶石一眼,看到邊月的面容時,明顯一怔,雙眸閃過一絲奇怪的神色,幾分欣喜﹑幾分詭異。

      女子直直的望著邊月,並沒有取回寶石的意思,沉吟半晌,竟是「噗」一聲的跪下,喚道:「公主殿下!」
      邊月完全怔住,身後的武春秋見狀欲迎上前,卻被慕容逸一手揪回去,武春秋朝他投向不解的目光,慕容逸沒作解釋,只默然的搖了搖頭。
      路上行人的注目禮使邊月回過神來,連忙拉起了女子,氣急敗壞的問道:「你到底是誰?」
      「公主……」女子冷眸再度閃過一陣奇怪的神色,似是落寞的嘆道:「您……終是選擇了這條路嗎?」
      邊月大惑不解,女子把寶石推了給邊月,然後縱身一躍,便消失在邊月的視線範圍內,只剩下一陣清凜的嘆息,以及女子的聲音:「公主,霜痕石先還您,伴月在邊國等待您的回歸。」

      邊月呆望著半空,良久才意識到那女子應該是那邊國公主的人,而身上那冰冷的觸感……垂首一望,霜痕石?邊月回頭步去,隨意地霜痕石收起,沒把它當作是一回事。只是她不知道,那塊寶石的價值超乎她想像,更沒想到世人所追求的,正正是那塊小小的寶石。

      33-談心
      慕容逸見狀,桃花眼閃了閃,倒沒追問下去,只道:「把它好好收起來,千萬別丟失。」然後便跨上了馬車。邊月張開了掌心,那裡似乎還殘留著霜痕石的寒意……她回首望去,暗地記住了那女子的名字──伴月。
      後不作多想,與武春秋跨上馬車。慕容逸放下簾子,揚起了一記慣有的邪笑,忽道:「逆風公子,可當真不簡單,輕易便得到半壁江山!」邊月抬起頭來,下意識地回避了他的話題,武春秋卻不識好歹的追問下去:「啊?風逆哥哥終日無所事事,整天都種花﹑吹笛﹑提詩﹑畫畫,他這種懶惰的人,又怎會得到這片天下?」
      若干年後,武春秋回憶起當日的那番話語時,不禁搖頭失笑,自己當真是有眼無珠!

      「就是這樣的閒人,也能輕易取得半壁江山,血洗白宮。」慕容逸不知是嘲是祟,總之嘴角的那抹邪笑帶著幾分意味不明。武春秋摸不著頭腦,邊月卻選擇了默認。
      「他就是這樣提詩作舉,便除掉了北憐天的愛兒,當朝的太子,未來的白國國主。而且還十分乾淨。」慕容逸刻意強調「乾淨」二字,邊月面上不為所動,失笑反問道:「乾淨?」
      慕容逸嘴角含笑,回道:「對啊。一首《憐子吟》便輕易把罪名推至北憐天身上,白國國主削了她的權,順道清掉一半餘黨。而他本人雙手不沾半點鮮血,難道不乾淨嗎?」邊月面上一僵,憐子吟?忽然想到一個可怕的事實……
      「他,是為了你。為了那次落水……」武春秋輕嘆一聲,把邊月一直逃避著的問題說出口,邊月沒答話,躺到一旁去,卻怎樣都睡不著。心緒不寧,卻理不清。
      兩人停下馬車,慕容逸接過暗衛送來的食物,與邊月並肩坐在落雁山山頂的亭中,邊月手裡拿著一酲溫熱的水酒,她抿了一口,望著在夜色中格外明亮的半月,她的眼內閃過一抹奇怪的神奇,放下茶杯,忽道:「你覺得我這個人如何?」
      「你是個直率﹑隨性的人。」經幾日的相處,慕容逸已大概知道她的為人,毫不猶豫的回道,言罷又戲謔的道:「情兒又如何看朕?」

      邊月直接略掉了他口中的「情兒」,展開了一抹溞Γы曋祀H間的明月,眼神變了又變,倒沒回答慕容逸的問題,反沉聲訴說:「我曾經是個戲子,世人均道我十六歲已知天命,以為我看破了紅塵。作為戲子,我贏了,我成功地瞞過了天下人。」慕容逸顯然沒料到她自報身世,因此反應不過來。
      邊月抬手,用手把明月圍住,眼神變得柔和起來,將聲音都添了一份飄渺,「世人把我捧到天上,我立在蒼穹中,我才發現,我根本無依無靠。我猛然發現,我是孤單一個。」邊月咬了咬牙,不自覺地攥緊了酒瓶,續道:「我俯視著這片天下,我自以為把大地盡踏在腳下,我以為只要我活在自己的戲裡,我永遠都會是主角。然而……我錯了。」
      34-清醒
      邊月微微昂首,深吸了一口氣,語氣是從未有過的顫抖:「來到這裡,我才發現我是如此渺小。我以為我很了解白風逆,原來我從沒有看穿過他。我以為我很了解我自己,我才發現我了解的自己根本不是我!我演好每一個角色,我到最後,我才發現我遺失了自己。我到底是誰?我是萬人景仰的半邊月,是紅透半邊天的偶像邊情,還是孝女高芷晴?」

      「情兒,你醉了。」慕容逸阻止了邊月再喝酒,斂去了戲謔的神色,皺眉道。邊月的話,他大概懂,只是心中暗地奇怪,堂堂公主竟要淪為戲子?
      「我從未如此清醒過。」邊月自嘲地扯了扯嘴角,話音剛落,頭便靠在慕容逸的肩上,呼吸漸漸變沉,最後沉沉的睡著了。慕容逸抿了一口水酒,望向依然明亮的彎月,彎月被輕雲所蔽,有點朦朧不清。慕容逸低下頭,望著邊月的面容出神,她的睫毛又長又彎,薄薄的櫻唇,白瓷般透亮的肌膚,還有因為醉意而泛起的紅暈。

      他呆愕著,半刻才回過神來,忽然發現,今夜月色再美,也不及身旁的依人。
      原先正在馬車裡呼呼大睡的武春秋忽然醒來,掀起簾子跳下馬車,走了步兩才發現亭中兩人,正欲上前去喚邊月,赫見邊月竟依偎著慕容逸。
      月光如瀑布般傾灑而下,為兩人抹上一層光芒,兩人的青絲在空中交纏。武春秋首次發現,他們是如此相襯,相襯得連她也不想破壞幅美麗的畫。
      武春秋抿了抿唇,退至馬車後,從懷裡掏出了手帕,拔下髮釵,在手帕上飛快劃了幾刀,便成了一個「逸」字,武春秋把手帕丟到半空中,竟有一隻白色的小烏叼走了手帕。

      武春秋望著白鳥拍翼飛走,小心翼翼地望了身後一眼,見涼亭內的兩人亦不為所動,便輕手輕腳的爬回馬車裡,武春秋躺在軟臥上,徹夜未眠。馬車外的兩人卻頭靠著頭,安穩的睡了一晚。
      這世上,有一種人,即使與他初相識,卻一拍即合。那種關係,不為江山權勢,只為相談甚歡。人生若能得一知己,也算死而無憾。遺憾的只是,這世間上很少有永遠的朋友。

      翌晨,朝陽高掛。慕容逸率先眨開了眼睛,肩上的重量仍在,他低頭望著邊月,她仍未醒來,呼吸均勻,氣息混和著半月櫻的香味噴到慕容逸的脖子上,痒痒的。如受整蠱,他伸手撩開了蓋住邊月的長髮,露出了一張絕色的面容。收回手,髮絲再度滑落,蓋在她的面上,若隱若現,令人看不清。慕容逸不禁失笑,他又何曾看清過她?

      片刻,邊月揉了揉眼睛,睜開了清亮的眼睛。慕容逸掩去眼內的異樣,展起一抹戲謔的笑容,揶揄道:「你可真重。」
      「哪及你頭上的冠冕重?」邊月扯了扯嘴角,話無不譏刺的道。站了起來,伸了個大大的懶腰。
      「你可是第一個敢損我的人。」慕容逸聞言一愕,聽出她的弦外之音,倒也不惱,只是搖頭失笑。
      35-好人
      邊月梳洗過後,慕容逸已著人準備好飯菜,邊月一見桌上的飯菜,清亮的雙眸更亮了,她一把抓起案上的烤雞,大快朵頤了起來。慕容逸挽起一抹淡淡的笑容,這笑容竟是來得如此純粹。這笑容不會出自帝王的面上,如此的純粹﹑由衷,就像看到了一極美的圖畫而會心微笑。

      吃飽以後,邊月隨手拿起一旁的茶杯,仰頭一飲而盡,這茶水帶著一種甜甘味,不由得問道:「何以龍井茶會帶有甜味?」
      慕容逸執起茶杯,抿了一口,並沒有立刻回答,反是饒有深意地笑了笑,才淡淡的回道:「這是以北溟龍泉之水泡成,而龍泉之水帶著一份甘甜味。」
      「好茶好茶!」邊月大笑兩聲,放下空杯,兩人再度折回馬車,從懷裡掏出一支玉笛,輕輕吹了兩聲,笑道:「我便賦你一首曲,才答謝你的茶!」
      話音剛落,一串清脆的笛聲瀉下,邊月踏前兩步,立在白國第一高峰──落雁山之上,先是一曲《高山流水》,後是一曲獨特的樂曲,慕容逸從未聽過。待邊月吹畢後,才一面感趣的問道:「此曲是……?」

      邊月提唇一笑,不語,開腔清唱道:「有位佳人,出自邊國。名姓邊氏,其字半月。戰時修羅,文時才女。」歌聲時而方剛有力,時而低柔如細水,時而帶著一份媚惑的尾音。
      只是,這美妙的歌聲似乎引來一群不速之客,一黑衣人在邊月身後無聲落下,黑衣人半跪在地上,邊月感覺到身後的異樣,止住了歌聲,回眸一望,那人低垂著頭,教人無法看清他的面。黑衣人緩緩抬頭,邊月頓時了然,提唇一笑,話裡卻帶了幾分嘲諷:「炎嗎?」

      炎站直了身子,慣性地揚起一記陽光的笑容,卻比平日添了一份威嚴,他仍舊有禮,語氣卻是不容否定的:「煩請公主回宮。」邊月無聲地扯了扯嘴角,望向立在馬車前的春秋,她低垂著頭,像做錯事的一孩子,語氣沒有半絲責怪,偏偏使春秋更加慚愧,「春秋,我明白你的用心。然而,當日是你叫我離開白風逆,今日又何以出爾反爾?」
      「風逆哥哥……至少比這虛偽的皇帝來得強!他根本不是好人!」武春秋扁了扁嘴,一張蘋果面漲得通紅,矛頭直指向慕容逸。慕容逸先是瞇了瞇眼睛,隨後失笑,一面理所當然的回道:「好人能做皇帝嗎?」

      深知宮場齪齷的武春秋頓時語塞,一張可愛的蘋果面漲得更紅,指著慕容逸,氣急敗壞的道:「可當年是北溟帝欺壓江湖武俠,使武林盟主自立為王……」慕容逸笑意更濃,打斷了她的話:「那情兒更應該謝我。若沒有北溟欺壓,便不會邊國。」一番話說得漂漂亮亮,毫無破綻。武春秋張了張嘴,明知是歪理,偏無法出言反駁。
      武春秋說不過他,只好扁嘴看著邊月,慕容逸也把視線投在邊月的身上,邊月抿了抿唇,沒有答話。慕容逸說得太對,好人,做不了皇帝。

      36-話別
      邊月轉首,迎向了慕容逸,他眼內閃著真摰的光芒,一字一句的道:「情兒,在這世道,要找一個知己確是不易,尤其是你我的身份。我亦知道,這世間上並沒有永遠的朋友,或者我們此生不會再相遇……」慕容逸寂寞地笑了笑,執起空茶杯,續道:「此茶是用北溟龍泉之水泡的,喝過龍泉之水的人,無論走至多遠,終有天會重回北溟。我會在北溟等待著你的回歸,哪怕──」慕容逸笑容依舊,卻添了一份哀傷的味兒,他幽幽的說完後半句話,便伸手揉碎了茶杯,隨後轉身離去。

      邊月垂下了頭,再抬頭時,已把眼內的不捨掩下,跟隨著炎重回皇宮。短短幾天,她只覺像作了一場夢,一切如前。唯獨是慕容逸的話,一直在她的腦海中回響:「哪怕──將會是兵戎相見。」
      慕容逸,他當真錯生了帝王家。他看破紅塵,偏偏與俗世有著不可分割的牽絆。他是這江山的主,他是這王朝的皇,他……是慕容逸。
      「假如時光倒流太過奢侈的話,我只希望他往後的日子活得快樂。」邊月在心中默念,跨過馬背,回首望了落雁亭一見。朝陽正出,這片大地浴在一片金黃色之中。此情此景,她絕不會忘記!
      別了,慕容逸。

      一進皇宮,她便被宮女送進了一間別院之中,別院外對著一片梅林,奇怪的是,白梅仍舊盛放著,並沒有隨寒冬而去。邊月呆望著梅花,望至出神,甚至沒注意到時間的流逝。夕陽西下,她才如夢初醒,怔怔的回頭,發現有人立在她身後。邊月一回首,來者正是武春秋及明曉藍。明曉藍望著她的眼神,仍是一貫的憐憫。武春秋如同做錯事的小孩,低垂著頭,不敢看邊月。
      「讓春秋帶你逛逛臨風城。」恍如隔世,明曉藍才溞χ_了口,邊月抬起頭,點了點頭,隨即又搖了搖頭。然後把視線投回窗外的梅林,再無言語。
      「公主不必擔心,清風已取得逆的同意。」明曉藍看出邊月所顧慮的,便展起了一抹溞Γ忉尩馈_呍罗D首,先是望著明曉藍,後把視線投至春秋身上,隨即展開了往常的溞Γ崧晢镜溃骸缸甙伞!

      春秋有點愕然地抬了起頭,展開了一個大大的笑容,撲上前去,拉著邊月的手便往外跑,越過明曉藍的時候,他正活動著自己的五指,邊月下意識地回頭望了他一眼,明曉藍也正望著自己,邊月彎唇,由衷的道:「謝謝。」
      她肯定,明曉藍是沒得到白風逆的同意。平日炎在的話,不論他藏得多好,她總得感覺到一份被監視的感覺。而現在,她絲毫感覺不到炎的存在。明曉藍應該是支開了炎,避過白風逆的耳目。

      明曉藍先是一愕,隨即勾起了一抹了然的溞Γ箾]作否認。待邊月走後,明曉藍抬首望去,白梅仍舊盛放著。雖已初春,風卻仍帶著一份微寒。明曉藍閉上了雙眸,深吸了一口氣,伸出手在半空中,然後張開眼睛,五指收緊,緊握成拳。
      37-責怪
      明曉藍望著白梅林,眼神是濃濃的惋惜,不知是嘆是愁,道:「血,終是污染了白梅…」張開手心,赫然躺了一片白梅,只是白梅上,沾了點點血跡。明曉藍的眼神閃了閃,邊月雖是絕頂聰明,可缺了點城府。今晚他的確是得到白風逆的批准,只不過……思及此,他再度吸了一口氣,空氣間除了有白梅清凜的花香,還有一陣淡淡的血腥味。寒風又起,明曉藍緩緩回首望去,勾起了一抹極湗O淡的笑容,毫不意外的道:「終是來了嗎?」

      房間中圍住了約莫十名黑衣人,他們冒著面,一雙眼睛射出嗜血的寒光,明曉藍嘴角含笑,眼內的憐憫愈發濃重,忽嘆道:「白梅染了血的話,可是很難清洗的。」言罷,五指一伸,白梅花瓣飄至半空中,只見寒光一現,半空中的白梅,頓時染成了紅色。明曉藍默然地立在屍體的中央,伸手接著了花瓣,白梅赫然變成紅梅,只是這片紅梅,帶著濃重的血腥味。

      回首一望,意外地對上了一雙清亮的雙眸中,以及一面驚訝的武春秋。邊月圍視四周的一片狼藉,倒沒有想像中的驚訝,猛地抬眸,逼視著明曉藍,問道:「一首《憐子吟》仍不夠嗎?為何還要如此待我?」明曉藍一愕,一時間也沒聽出她的話中話,只道:「北憐天素來記恨。」
      「我不是在說北憐天……」邊月忽然笑了起來,只是眼內寒光更甚,寒聲問道:「我是在說白風逆!」她下意識地攥緊了霜痕石,若不是武春秋,她仍像傻子一樣,在白風逆計下的局裡徘徊。

      明曉藍皺了皺眉頭,率先往房外步去,回避了她的問題:「讓人先收拾一下。」邊月移向另一間房,她輕嘆一聲,幽幽的問道:「明曉藍,他到底要借我之名借到什麼時候?到底還要借我殺多少人?」明曉藍一愕,沒答話。武春秋也知事態嚴重,識相的噤聲。圓圓的眼睛轉了轉,是她跟邊月通風報信,還是快快退下,免得被明哥哥責怪。這樣想著,便自以為神不知﹑鬼不覺的退下了,殊不知明曉藍瞥了她一眼,眼裡少了昔日慣有的溫泉。

      明曉藍把視線重投至邊月身上,沒回答亦沒解釋,只嘆道:「你想多了。早點休息吧。」他退出了房間,不禁又是一陣深嘆,正好遇上了前往看望邊月的白風逆。明曉藍抿了抿唇,提醒道:「她,在氣你。」

      白風逆一愕,推門而進,邊月正眺望著窗外的梅林。而他望著邊月的側面,呆愕片刻,這是他第一次看見邊月的真容。
      戴著面具的她,七分清冷,三分妖嫵。沒想到面具下竟會是一張如此清秀的面,與當年的絕豔無雙,恐怕有過之而無不及。她的氣質是獨特的,更勝上述兩者。她同時有著無雙的淡然,絕豔的妖嫵,以及邊月個人的隨性。這樣的女子,能教人不心動嗎?

      「那是靈山寒梅,四季長開。」身後突然傳來白風逆略帶滋性的聲音,邊月回眸望去,對上了那雙熟悉之極的黑眸,沒由來地,她有點不悅。
      「是嗎?」她輕輕的應了一聲,算是回答。白風逆也感覺到她的不妥,於是轉了個話題:「下月初九,我要納妃了。」

      38-爭執
      邊月聞言雙眸閃過一抹難以觸摸的神色,反應亦是淡淡的,「是嗎?」白風逆深吟半晌,眼神頓時變得深邃,他注視著邊月,眼中閃著奇異的光芒。邊月猛地回眸,撞進了那雙譚黑的眼睛,一字一句的道:「這一個多月來,我從江湖中得悉了不少東西,勾起了我不少回憶……」邊月輕笑兩聲,挪開了視線,繼續欣賞著窗外怒放著的白梅,語氣仍是一貫的輕描淡寫,「我突然想起,白風逆是個溫柔儒雅﹑不問政事的文公子。」驟然話峰一轉,轉首逼視著白風逆,「既是不問政事,又何以要從我身上取得邊國的三寶?」

      寒風掠起,吹起邊月的墨髮。白風逆深吟半晌,首次被人質問得啞口無言。他仍未想到對策,邊月又再一逼問道:「既是不問政事,又何以我之死借邊國發動政變?」白風逆默然,他感覺到邊月的目光,如同出鞘的寶劍,又冷又利。他又何曾被人用這樣的目光望過?邊月……怒了。
      「白風逆,我告訴你,休想借我來奪取天下。男人大丈夫,你有野心是你的事,以一女子作借口,成何體統?」邊月勾起一抹冷笑,白風逆聞言一愕,那雙潭黑的眼睛漸漸加深,最終重歸於平靜。那雙眼睛,終究是沒泄露出半點情感。

      「我知道你不屑我所為,然而此舉既能奪權又不習慣到百姓,何樂而不為?」白風逆終是嘆息著開了口,譚黑的雙眸映著女子的面容,透出陣陣無奈。
      「你的計治覜]興趣深究,我只是討厭別人騙我﹑利用我。」邊月冷笑兩聲,見白風逆沒打算回答,便寒聲道:「既然你已有新的棋子,恕我不奉陪,重回江湖,繼續遊戲人間。」

      「邊月……」白風逆聞言抬首輕喚道,邊月已腳步急速的步向門外,已到唇邊的話又吞回肚子,只是目光複雜地望著邊月的背影。如果,白風逆把話說出口……如果,邊月回頭望他一眼……
      兩人是否不會擦身而過?這亂世是否不會降臨?遺憾的只是,這個世界並沒有如果。
      步到門檻前,一腳已跨了出去,邊月腳步一滯,白風逆立刻展起一抹完美至極的溞Γ呍聛K沒有回過頭來,背著白風逆吐了一句說話。白風逆聽見她的話語後,完美的笑容一僵,略一分神,佳人已不復。只剩下她清越的聲音在腦海中回響:「本來,我也不想管這裡的事。假若這世道當真容不下我的話,我便開創一個屬於我的亂世﹑我的皇朝!白風逆,你莫逼我。」

      白風逆抿了抿唇,面上的笑意終是掛不住,他下意識的望向白梅林,發現自己的雙手竟在微微顫抖著。夜裡的風微微吹來,迎來一陣極淡的血腥味。明明已值初春,夜裡的風還是使他如陷冰窟。他呆望著白梅,雙手冰凍得接近麻痺,如同這顆寒掉的心。靜立半晌,方才回過神來,輕嘆一聲,嘆道:「今年的春天可真冷啊……」
      39-眷戀
      白風逆自嘲地扯了扯嘴角,湝舒了口氣,瞇了瞇眼睛,縱身躍出了房間,往自己的房間步去,坐到几桌前,望桌上的一朵小花。伸出手指小心翼翼的把玩著含苞待放的花蕾,仍未開花,已有一種獨特的香味,那是邊月身上的香味。
      白風逆望著桌上的半月櫻,半晌才喃喃的問道:「你為何不相信我?」他的拳頭緊了緊,邊月,你為何不相信我?我任何人都可以算計,甚至連自己都可以作為棋子,然而──我卻未曾對你耍心機。我宣告你的死訊,再以你的死發動政變。我這樣做,不是想以你之名清除障礙,我只是想替你報仇!

      因為你,我把我的計全都推前,卻把我登王之路推後。因為你,我引起了北憐天及國主的懷疑。因為你,我一直的偽裝都子虛烏有!我一直不問政事,終日無所事事,只為了等待時機。只要時機一到,我便動手除掉國主跟北憐天。我把計劃提前,成效大大減少,我還要多費不少功夫。你以為我這是為了什麼?
      一切最終只化作一聲輕嘆,白風逆鬆開了雙拳,一滴血珠從手心中滑下,滴落在地板上。有人言,男兒流血不流淚。然而有誰知道──血,有時候也是男人的眼淚啊!

      邊月決然離開,白風逆坐在窗前一夜,並不是在發呆,只是靜靜地望著半月櫻,彷彿望著自己的情人,帶著一份眷戀及柔情。天色漸明,白風逆咽下已冷掉的茶水,涼茶入肚,寒風一起,迎來的是徹骨的寒意。白風逆放下茶杯,雙手異常的冰冷。垂首觸及案上的《半月詩集》,清風吹起了詩集,翻到某一頁之上。書中一女子,始終帶著半邊面具,時而蹙眉,時而翹首。女子長髮挽起一邊,高高的束在腦後,露出半張面。她總是微微仰首,流露出高傲。一手執著劍,長劍直指著前方,薄唇緊抿成一條線。那雙鳳眼只有清冷,永遠的清冷。
      如此冷酷的人,真的是他所認識的邊月?

      伸手把詩集翻到空白的某頁,輕輕的執起毛筆,原先只是隨意的幾筆,佳人的輪廓已成型。後又覺不夠,左加幾筆,右添兩筆,漸漸竟成了一幅栩栩如生的美人圖。佳人身穿白衣,坐在雪地中,半空中飄落白梅的花瓣,灑在她墨髮上。髮如墨,梅如雪,兩者形成極大的對比。她閉著眼睛,嘴角挽起一抹極湗O淡的笑容,雙手執著長笛。長髮在半空中飄揚,有的落在雪地上。如此絕美,何似在人間?
      白風逆放下筆,閉上眼睛,彷彿又聽見那教人心動的笛聲,看見那抹既複雜又單純的溞Α
      此時,一人輕輕叩了叩門,白風逆不為所動,心中不受控制的一陣悸動,邊月……你終是回來了嗎?然而,清風迎來的,並不是半月櫻的香味,而是靈山的雪櫻味。
      他一直閉著眼睛,香味愈濃,心便愈沉。

      40-放棄
      那腳步聲由遠而近,直至在他面前站定時,他才睜開了眼睛。一雙眼睛已回復昔日的深邃,白風逆再度展起了那抹完美至極的溞Γp問道:「她走了?」
      「風逆……」明曉藍瞥見案上的畫像,一時間竟不知該如何答話,最終還是化作一聲輕嘆,嘆道:「半月櫻不在深宮開。」
      「逆能人所不能。」白風逆聞言後,笑意更濃,伸手摸了摸案上的半月櫻,花仍未開,房間裡已彌漫著半月櫻的花香。「此花能傳遍整個邊國帝宮」,此話原來不是邊國人的吹噓。
      「此櫻非彼櫻。」明曉藍一咬牙,脫口道。如他所料,白風逆沒再答話。明曉藍自覺失言,白風逆看似隨和,實則──最容不得別人逆他意。
      「清風,什麼叫喜歡?」白風逆望向半月櫻,眼神變了又變,咬了咬牙,吐出與其脾性極不相襯的話。此話沒了一貫的自信﹑理所當然,反有一份猶豫。明曉藍一怔,也不知道該如何接下去。

      「吃不安,睡不好。想見她,想念她,看見後無比滿足,不見若有所失。因她的樂而樂,為她的憂而憂。想擁有,所以怕失去。忘了自己,忘了一切,從此天下只有她一人……」白風逆提唇一笑,抬首問道:「是這樣嗎?」
      「與春秋所言甚似。」明曉藍思索半晌,才能這樣回道。白風逆伸手蓋住自己的雙眸,笑意更濃,話語卻教人心碎:「她再美,也不及天下吸引。」明曉藍先是一愣,眼內浮起了一陣濃重的憐憫。不禁憶起了初見白風逆時,他曾對自己說的話:「這片天下,終有天是我的囊中物。」﹑「高處不勝寒嗎?清風請放心,逆還有這片天下作伴。」
      白風逆,終究是為了天下捨掉最重要的一切?

      「派炎再去監視她,莫讓她與他人結姻。只要北憐天一除,我便把她接回來。」明曉藍微微抬頭,白風逆口出狂言,但語氣卻是淡淡的,連眼神都是平瀾的,彷彿在說一件理所當然的事。這便是白風逆的霸氣,不以寒氣攝人,卻令人無法質疑他的說話。
      「配與我並肩看天下的,只有帝命女子──半邊月。」白風逆嘴角緩緩綻起一抹自信的笑容,明曉藍的眼睛閃了閃。不禁想起了武春秋曾問過的一個問題,如受整蠱,開口問道:「風逆,若這片天下與邊月,兩者必捨其一,你捨的會是邊月,還是這萬里河山?」
      白風逆沉默著,終是沒有回答。不知是不敢,還是不願。然而,明曉藍卻在心中有了結果……

      「風逆,那你便放手開拓你的王者之路吧。成王之路,必定是孤獨的。既然你能捨掉世間一切,何必在意紅塵中的一女子?」明曉藍抬首望向邊月的掛畫,勸諫道。白風逆雙眸微閃,回眸望向身後的掛畫,觸及依人嘴角的微笑,竟脫口道:「出其東門,有女如雲。」聲音驟然而止,白風逆自覺失言,頓時止住快脫口而出的話。此話的後半句,一直埋藏在心底處,不讓任何人發現──「雖則如雲,匪我思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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