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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第 3 章 ...

  •   这一年的冬天来得格外早,也格外冷。
      大约因为冷了便干,不上妆的时候,箫中剑觉得朱闻苍日额上已经有了淡淡的眉纹,便是眼角的笑纹,似也深了些许。
      寻常小官小唱,最好的年岁便只得十三四到十六七这三四年间,等到十八岁上,骨骼容貌变了,皮肤也粗了,胡渣掩都掩不住,纵然不笼着网子转做其他营生,也少有人垂青了。优伶相公虽说好一些,却也是吃的青春饭,不红的那些实与小唱没什么差别,红的,唱到二十岁后就要看自己的本事了,一是年岁上来姿态不若少年鲜嫩可人,二是总是有更年轻貌美的新人上来……看戏的人,终究多看的是色之一字,光有容姿的许是瞧不上眼,可失了少艾的,他根本就不来看你。
      逆天风作为一个传奇的开始,就是他首次登台已是二十岁上的成年男子了。在京师这人才汇集之地,竟然能够把持优伶界的第一把交椅至今,实在是极难得的事了。
      箫中剑想,虽然朱闻苍日一直口唤他箫兄,实则比他却要大上几岁,再过个两三年,便是而立了。
      何况朱闻苍日已经两个月没有登台了,趁他不在,喜秀班新推了个白玉菊,走的是和他全然不一般的素雅路线,倒也拢了一些常客。
      箫中剑,心情有一点复杂。
      他隐约觉得这些年下来,与朱闻苍日之间,有什么变了……至少他的心,有哪里不一样了……可他却说不出来。

      那一日,他因为当值,不能去见朱闻苍日。至了夜间,王爷正和人秉烛谈事,朱闻苍日的随身小童奔了进来,开着哭腔:“王爷不好了,主子被人架去了顺天府尹府,他把玉佩给我,让我跑出来报信。”
      新任的顺天府尹,原是外官,由来是个好男色的,相貌和才学说是人中珠玉,名声却十分地不好。路上见到一个美少年,便要人家做自己的家奴门子,凡是他瞧上的,只要不是大官大贵之家,无论士农工商良人贱籍,便是书香门第薄有功名之家,也需得从他。若是利诱不得,便行迫害,整得别人轻则官司缠身伤筋动骨,重则家破人亡沦为罪籍,硬逼得好人家也不得不把儿子送上门。堪称卑鄙至极。只不过他是皇后母家一族,其人也素来有点才干,故也没人招惹他,睁只眼闭只眼一直放纵去了。
      今次他一半是看上朱闻苍日的戏妆扮相,一半是要隔山震虎,削吕王的面子。
      “这,这是朱闻的玉佩。”箫中剑看到那玉佩,和吞佛一起脸更是煞白。
      “这玉佩是世间对他最重要的女子所赠,他若不是紧急间要做信物又怕人不信,是断不会离身的。”吞佛皱着眉说。
      “女子?”不得不说,箫中剑和朱闻苍日太熟,以至于从来未往此想过,他只道朱闻苍日的应酬便是风月也无关情意,便是那些和吞佛之间传满京师的风流韵事,箫中剑实则内心也总是朦朦胧胧地不信这些纠葛……未想过,竟还有其他人,还有其他的女子。
      吞佛瞪了他一眼:“你道他就没有女子来喜欢了么?哼!”
      箫中剑想着初结交之日,朱闻苍日失而复得细细摩挲手中玉佩的摸样,满眼掩不住的情真爱浓,那般惜意……突然间,心口有些发酸。
      吞佛一声呵斥:“发什么愣,还不带上人,与我去救他。”

      顺天府尹是绝不会想到这吞佛竟是个胆大的天煞,为了一个下贱戏子,会与他扯破脸皮,卯夜带人闯了他府邸。需知道官员的宅邸常是连着衙门的,一个差池,便是会被套上谋反的名头。
      幸好吞佛也不是傻的,自后门入,打着听闻举报搜查顺天府尹大不敬罪证的名号,把后院翻个彻底,却一个人也没往公堂去。一来二去,还真搜查出一些御制用品和对人主有所怨言的信札。
      朱闻苍日,反倒变成顺带救出来的了。
      他面色不大好,之前被抽了几鞭子,走路有点身形不稳。他便是唱戏的,也从没人敢打过他一下,动他一根指头。
      吞佛只看了他一眼,对着箫中剑说:“送他回去。”

      箫中剑看着在马车上昏昏沉沉的朱闻苍日,半点也无平日里的灵活风雅,像生病的小动物一般,缩成一团。
      他总是忘了。
      忘了,朱闻苍日是个戏子。
      再好的优伶,也不能脱了剧本,可这剧本,本就是别人写的。由来人们只记得写剧的文人雅士,于他们,那是才情,而同样十年功的生旦净末丑,却是这才情之下,可以随手弃之的棋子、偶人。
      就像他们第一次在屋顶喝酒,朱闻苍日说的那番话。士人官宦弹琴,那是高贵,俳优乐伎弹琴,那是下贱。
      箫中剑记得朱闻苍日在台上如同牡丹之王,大杀四方,气势无限,他记得朱闻苍日在台下如同世家公子,锦衣墨卷,风雅无双,却总是忘记,在别人眼中,朱闻苍日终究不过是个小小的倡优罢了。
      “朱闻,你受苦了……”箫中剑敞开皮毛大氅,将瑟瑟发抖的朱闻苍日裹了进去。
      他的下巴抵在那人红色的头顶上,一低头就可以看见。比平时微弱短促的鼻息,喷在他的襟上。
      眼前这人,一直那么温暖,温暖着自己。
      箫中剑自己并不温暖,却如此想要去温暖对方。

      箫中剑把大氅披在朱闻苍日身上,背着他,一步步走向卧房。
      下午落了一场大雪,现下已经小了,地上却还是积得已经有些许厚了,踩进去能没了半个靴面。
      朱闻苍日平日喜好亲力亲为,家中佣人不多,事先得到通知,忙着烧水点暖炉的和跑去抓药的,连照路灯笼里的蜡烛熄了都不知道。
      荷池已经冻上了,黑幽幽一片连枯荷也看不到,庭中的老树枯枝,展得像是一张张哭泣的脸,连鸟儿都无一只。只有那不近不远的屋子,透着些火光,温暖又寂寥的样子。
      庭前车水马龙,其实,这院落,也权因朱闻苍日一人才有了箫中剑平日所见的热闹生气,如今朱闻苍日静默着,却原来是那么冷清。
      繁华到萧索,原来距离那么近。只那么几十步,白雪在脚下发出沙沙的踩踏声,却走得那么慢。荧荧雪光之中,箫中剑看到朱闻苍日手上的一道鞭痕,方才他一直缩着袖子,没有看到,而今手搭在他的脖子之上,便分明展在了他的眼前。
      箫中剑很喜欢朱闻苍日的手,骨节修长,白玉一样无暇,永远温暖的手。而不是像此刻,皮开肉绽,渗着血,却是冷的。
      “朱闻,我很难过……”箫中剑轻轻地说,“对不起。”
      朱闻苍日侧低下头,蹭了蹭他银白的发,极其微弱地问:“为什么说对不起,你何尝有半点过错。”
      “我只是很难过,没有能够保护你,”箫中剑顿了一会儿,“其实,我也忍不了看到你受欺负。”
      朱闻苍日却没有做声了,似乎是受了伤,又冷又累,睡着了。
      箫中剑抬头看看月亮,有雪花落在他的睫毛之上,翠绿的眼睛里波光微动,仿佛天地之间,只有他们两个,而他还是那个十三岁的孩子,哭泣着行走在雪地里,软弱无用,无能为力。

      终于进了屋子,箫中剑说:“朱闻,我们到家了。”
      背上的人还是没有应他,箫中剑只能把朱闻苍日放下,给他拿热水细细避开伤口细细抹了一遍身,又上好了金疮药包好绢纱穿好干净的内裳,摇醒他灌下内服药,又把他放在了床上。
      想了想,又另抱了一床被子,除去了外衫,躺在朱闻苍日的身侧。
      半夜之时,朱闻苍日发起了烧,人有些迷糊,蹬得被子到处都是。箫中剑没有办法,只能把他裹进自己的被子里,压着被脚。他并不喜欢与别人身体触碰。可是朱闻苍日,不是别人。
      他是他的知己,是世上,唯一没有让他可以心怀任何排斥的人。
      大约箫中剑身上温度偏低,朱闻苍日便贴了上来,双手紧紧地攥住箫中剑的领子。有汗水从他的鼻尖滴落下来,他急切地拉开了箫中剑的领子,把火烫的脸贴在箫中剑的胸口来回摩挲。
      箫中剑怕他烧糊涂了,忙捧起他的脸,朱闻苍日禁闭着眼睛,难受地叫唤着“箫兄,箫兄。”
      “朱闻,我在。”
      听到声音,朱闻苍日睁开了眼,赤色的眸子布满血丝,竟带着几分野兽的暴戾。可他一看到箫中剑,便目光柔和了下来,随即伸出手来抚摸箫中剑的脸。
      “无人,是你吗?”
      无人,是箫中剑的字,其实朱闻苍日很少唤。
      “嗯,是我。朱闻,我在。”箫中剑又重复了一边,用手搭上自己脸侧那只包扎过的手。
      “真好。”
      箫中剑看到朱闻苍日笑了一笑,又慢慢、乖乖地缩回了被子,只是头埋在他的颈窝,双手还是紧紧抓住他的衣襟。
      他感觉到朱闻苍日在忍耐,但是忍耐的,似乎又不只是疼痛和灼热。
      只是这种忍耐本身的存在,就让他心疼。
      箫中剑一眼没阖眼,等到的就是第二天早上吞佛的来信,让他好好照顾朱闻苍日不必回王府来了。
      还有那块玉佩。

      朱闻苍日伤好了,却一直不登台,只窝在屋里坐吃山空。他这伤好得差不多的时候,倒是比刚受伤的时候更会叫唤撒娇,动不动就要闹上一句疼死了,或者说箫兄嫌弃我了,撒泼打滚,非要痴缠着箫中剑,恨不能一天十二个时辰都挂在他身上。
      箫中剑对朱闻苍日的睡姿和钻被窝的恶习,也是从无奈变成了习惯。
      如果每日清晨,不必那么尴尬就好了。

      如此这么一转眼就到了上元灯节。
      元宵节,自是要吃元宵的。
      麻芯的、红豆的、花生的、血糯的,不同品种地浮了一碗。除了血糯的,二人边吃边猜下一只是什么馅子。吃完不知道怎么调皮闹上了,滚作一团。
      朱闻苍日把箫中剑推在床几上,手肘压着他的胳膊,喘着粗气,笑得得意。
      箫中剑冷哼了一声:“你身子都大好了,还不回去唱戏么?”
      朱闻苍日凑近了一些:“箫兄,你希望我回去唱戏?”
      似笑非笑,音色暗哑。
      箫中剑望着自己正上方的那张脸。
      白玉似的鼻尖,红色的眼儿微弯,眼波流光,像是新开的桃花瓣,唇也微勾,红润饱满,牡丹花瓣一般。
      “嗯?”他的脸又往箫中剑处凑了一凑,长长的红色刘海,一点点垂在箫中剑雪白的额上,鼻息贴着鼻息,热气喷到唇上,似是摩挲。
      箫中剑微微张开嘴,手伸出去,不知是接纳还是推拒。
      指尖触到朱闻苍日胸口,却是一个硬物。垂下翠绿的眼睛,余光里竟是那块,露出一半在衣襟外的玉佩。
      他想起王爷说的:这玉佩是世间对他最重要的女子所赠。
      心莫名地就被刺了一下。
      最后就变成闭上嘴,推开朱闻苍日。
      朱闻苍日看着他的背影,不知所措地问:“箫兄?”
      箫中剑重新披上、熨平被朱闻苍日弄皱的毛裘,作轻松地说:“呵,上元灯节,出去赏花灯罢。”
      “好。”朱闻苍日也应得欢快,却眼睛一直盯着那人始终不回身的背影。

      两边的彩灯花团锦簇,来往男女欢颜嬉笑,熙熙攘攘,手中也拎着各色大小花灯,真是火树银花不夜天。
      并排行走的两人,一个喜笑颜开,叽喳喧闹,一个面无表情,只是淡淡答话。
      人说灯下看美人,这两人一华贵,一清冷,一风流,一出尘,在这宵灯环绕中宛如谪仙踏莎。君子芳仪美容姿,如玉也,璧人二字,诚不欺也。这一路不知引了多少目光,折了多少颗男儿女儿心。
      朱闻苍日看着身边默然的箫中剑,一边笑嘻嘻搭讪,一边挥着金丝蓝蝶扇,挡住行人目光。
      “给,箫兄。”
      箫中剑手中被塞入了一只兔子灯,大眼短尾,玉润可爱。
      朱闻苍日也手拿一只一模一样的。烛火明灭,光晕暖暖,一对毛球依偎在一起,随风微动似是相互摩挲取热,温情脉脉可怜可爱。
      箫中剑抬头,看到的就是此人拎着灯笼,笑盈盈地看他,烛光打在脸上,明眸皓齿,璨若星辰。
      “朱闻,脱了乐籍,不要唱戏了吧。”
      “哦?”朱闻苍日仍是笑着看他。
      箫中剑也诧异自己会说出这样的话来,只知道那便是他彼时心中所想脱口而出,至于为何这般想,却说不清了。
      他定了定神:“你不稀罕功名,以后有了有才干的儿郎却未必这样想,脱贱入良,要三代后子孙才能科举出仕,也算是为了后人积福。”
      “子孙?”朱闻苍日的笑容似淡了下去。
      箫中剑想了想又继续说:“由来良贱不婚,你不脱籍,良人女子若要嫁你便也是贱籍……对别人,终究不是个好交代。”
      你心中的那个姑娘就算愿意,也不好那么委屈人家。
      “女子?”朱闻苍日的笑容又薄了几分,只淡淡地说:“所以箫兄让我脱籍,让我不要再唱戏,是让我早日成家立业,生儿育女?”
      不喜不悲,似在念一句事不关己的话。
      箫中剑觉得有哪里不对,却又说不出来,只低下头去。
      “呵,你的心想,我总算是明白了,”朱闻苍日脸上彻底失了笑容,“只是我的私事,不劳箫兄挂怀了。”说完便大步转身离去,也不管落在身后的箫中剑。
      走了几步,他回头一看,箫中剑还立在原地,低着头,丝毫没有要追上来的意思。朱闻苍日的唇抖了抖,拉成薄薄的一条利线,又扭过头依旧走了下去。
      如果仔细看,就会发现箫中剑在微微发抖。可惜他穿得厚,灯里的火苗又是跳跃,旁人都看不出来。他低下头,乃因是一瞬间心如刀割。
      说完那些话,听着朱闻苍日的回答,竟是那么地疼,疼得他不得不低下头去,半晌抬不起来。
      连那年砍入他肩胛骨的刀锋,都没有那么疼。
      再抬头,那人已经不在原地了。

      箫中剑开始找起人来.
      灯火融融,然而夜色亦漫漫。
      那许多灯,许多人,男男女女热热闹闹,喜气洋洋言笑晏晏,在或明或暗的背景里,都做了一团团颜色,鹅黄宝蓝翠绿鲜红亮得晃眼,却又如斯陌生。
      箫中剑这才意识到,虽然他们两人,一直是朱闻苍日紧紧粘着跟随,然他若是要离去,要让他找寻不到,竟也是那么轻易的一件事……
      就像朱闻苍日忍不了他受欺负,他也见不得朱闻苍日受伤害。
      他离不开朱闻苍日,就如朱闻苍日紧攥着他。
      为什么说到儿孙,他箫中剑会胸口发闷?
      为什么说到妻子,他箫中剑会心尖疼痛?
      为何他厌恶人的触碰,唯独允许朱闻苍日亲近,甚至,也会主动回抱,想要额抵额,心贴心。
      箫中剑一路疾行,月明星稀,柳梢浮动,那一盏盏挂着的花灯似是照路一般,给他指出一条未曾行过、但又似命定的道。他越走,气血越是激动,然而灵台也越是清明。
      有什么曾经所不知的,现在的他快要懂了。
      当他终于远远地看到站在吕王吞佛身边红衣白衫、垂眸浅笑的朱闻苍日的时候,心间似有一道闪电经过,他,悟了。
      他于朱闻苍日,除了知己,除了亲情,还有情爱之心。
      他由来所求甚少,朱闻苍日,是他在滚滚红尘唯一的执念。
      管他的玉佩。
      去他的夫妻恩爱儿女成群。
      他不想把朱闻苍日让给任何人,不管男人还是女人,不管是现在还是未来。
      他箫中剑许是不识情字,但他被动,却不怯懦,他优柔,却不自欺,自己的心明白了什么,便朝着心的方向行进。
      箫中剑一世从来不违于心,命之四字,唯心而已。
      他想与他朝朝暮暮,长长久久,见那人平安喜乐,自由自在,展眉欢颜。

      箫中剑走到朱闻苍日面前。
      吞佛嘴角似带着一丝轻嘲,而朱闻苍日看着他,面色淡淡。
      箫中剑望着他说:“朱闻,若是有一日,你不想唱戏了,可愿随我回归故里?”
      朱闻苍日只看着他,并不回答。
      “我家乡其实没什么的,就那么光秃秃几块石头几颗树,但以我这些年未取的俸禄,买一栋青瓦小宅尚是足够,你若喜欢,我们也可以在堂前栽树种花。”
      朱闻苍日轻轻一笑:“可是箫兄,你何以邀我同行呢?”
      箫中剑本想开口,看了一眼吕王,却是没说下去。
      说什么呢,说他愿与朱闻苍日共结鸳盟,凤凰于飞么。
      将来未定,他二人素来交好,老了结庐共爨也并非异事。然而王爷在此,箫中剑知道吞佛的脾气,虽说他现下一心挂在旁人身上,但由来天家便是如此,只能我赏赐于你,你不能向我讨要,便是已经打入冷宫的物件,我若没明摆着说不要,也容不得他人巧取。箫中剑若不开口,吞佛未必不会看出来放朱闻苍日自由,但箫中剑若开了口表了情,便是触虎尾拔龙鳞,不敬尊上冒犯权威。他自己受罚无所谓,但王族由来把面子看得比天大,若是削了,连带朱闻苍日被迁怒……他赌不起。
      而朱闻只是维持着刚才的笑容看着他,逆影之下,眼珠黑幽得没有一丝光亮。
      吞佛不耐烦地拉拉朱闻苍日的袖子:“宫里那人今日不大好,莫要叫他等急了。”
      朱闻苍日闷哼一声,收回目光便要走。
      箫中剑却忘了,自己方才不自觉地攥住了朱闻苍日袖上一片红纱,如今朱闻回身得急,而他又手指僵硬难分,竟是突然之间扯下了一块。
      三人听到绢丝断裂之声,看着他发抖的雪白指尖上一片红纱在风中飘摇又垂下,神色莫辨。
      裂帛,割袍。
      箫中剑看着,嘴唇颤抖着说不出话来。
      倒是朱闻清淡一笑:“承蒙箫兄拂照许久,无以为报。说来箫兄你还未听过堂会,也未吃过相公堂子里的相公菜,实在可惜了京师繁华……这样罢,待下个月,我便在我家做东,给你一人唱几折戏,请你吃一顿相公菜,如何?”
      说罢便将手里方才还提着的兔子灯笼,塞进箫中剑的手里,施施然跟着吕王吞佛上了停在一边的马车,头也不回。只有吞佛走到半路回头瞥了他一眼,冷哼一声。
      等看到马车行远,却不知何时刮起了大风,两只小兔儿灯,在风中瑟瑟发抖,已被遗弃的摸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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