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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0、【第二十七章】岁在丙午(1) ...

  •   兵围左人城已有半月,久攻不下的局面的确令人烦闷,特别是对于不善持久攻城战的柔然铁骑来说。

      柔然太子庵罗辰率部追踪碎叶金一路南下,线索偏偏断在了定州,为了深入调查,只好伪装成助魏平叛的模样。可若是再这么僵持下去,别说巫女转世的下落没找到,就连带来的这些人都会把命搭在这里。

      若非因为他一时大意,把地万唯一的血脉伊姿弄丢了,也不会陷入如今这种尴尬局面。庵罗辰想起往事,悔恨不已,否则只需利用伊姿的血在此处再放出一群新的碎叶金,真相即刻大白。然而当初他偏偏忽略了另一件事:碎叶金也会繁衍,新生的虫子若吸入旁人的血液,恐怕会造成不少乌龙结果。

      想起这个失误,庵罗辰就沮丧不已,若非放入博陵的探子带回的新消息,只怕他早就打道北归、另觅它法了。

      半月前听闻贼首鲜于修礼在博陵,杨津率部前去,虽有骁勇善战的柔然铁骑,但城内之人以守待攻,根本发挥不了柔然军团的作用。

      此时正好探子回报,博陵城内的武川镇户纷纷投向鲜于修礼,起因竟是宇文部大人的幺子意外发现有成群蛾子朝一面石墙飞去,呼来众多镇户围观,见那群蛾子贴在墙上后纷纷变成赤红色,奇迹地摆出了四行字:大势东去,覆水难收;岁在丙午,星火燎原。

      见此情形,镇户将他们的圣女请来查看,圣女告诉他们,这是天神的旨意,水德已逝,火种将兴。说完,便点了一把大火,将那石墙连同蛾子一同烧去,烈火灼灼,那群蛾子却依旧坚守原处,没有一只离去。镇户见此,面对一墙“火舞之字”连连叩首,表示将顺从神意,代天伐魏。

      坚守前线的定州刺史杨津闻言,只嗤鼻一笑:“妖言惑众。”

      而深知其妙的庵罗辰却暗惊,博陵城内竟有人看出了碎叶金的特性,并利用它来煽动民意。换而言之,博陵城内一定有可以吸引碎叶金的血源,否则那面石墙上的字又是怎么写上的?想及此,庵罗辰便与杨津商量,可用声东击西之计。

      鲜于修礼的据地本在左人城,如今远道而来不过是为了拉拢博陵内的六镇之民加入起义。既是如此,此时左人城的守卫必定较为单薄。庵罗辰建议杨津回部突袭左人城,不论是否能攻下,鲜于修礼等人闻听消息一定会想办法出城援救。届时埋伏在外的柔然铁骑便可以发挥作用,奇袭贼众,顺势攻入博陵。

      杨津闻言深表赞同,即刻下令准备进攻左人城。这一举动正合庵罗辰之意,只要杨津之部一走,率先攻下博陵的一定是他的部下,到时候便可以好好将博陵搜查一番。计划进行得很顺利,鲜于修礼果然率领人马直奔左人城,然而庵罗辰却没有依计突袭,而是暗中观察,惊喜地发现这次出击,鲜于修礼竟将武川多数镇将都一起带走了。

      庵罗辰率部攻占博陵并没有耗费多长时间,将主将李天赐一箭射杀后,博陵的防守濒于崩溃。他进城后才发现,留守此处的只有几位镇将,其余都是些老弱妇孺。那扇被火烧得发黑的石墙还屹立在原处,只是不论他怎么搜查,圣女依旧没有现身。意识到不对劲后,他便将这块无用的地方甩手给前来驻守的元宝明,匆匆率部赶往左人城。

      左人城毕竟是鲜于修礼的立足之地,防守之严坚如磐石。在尝试各种方法无效后,庵罗辰提议引水覆城,却被杨津断然否决。无奈之下,杨津转而向驻扎定州的广阳王元渊求助,可元渊却因不愿与柔然合作而拒绝提供援兵,气得杨津愤而拍案,大骂其假作清高而不顾眼前国之要事。

      城外官军急得跳脚,城内义军也无片刻安宁。

      虽说增援左人城保住了立足根基,但却将新攻下的博陵转手让给什么力都没出的元宝明,着实让人有些郁闷。特别是多数镇将的亲眷还留在博陵的情况下,力将李天赐的阵亡不仅让李虎悲痛难抑,也让身处左人城的武川人倍感不安。

      杨忠早在六镇叛乱以前,便被父亲杨祯以磨炼为名打发去出门远游,本来每隔数月还有书信托来,随着六镇降户移食三州,杨忠的消息也就断了。杨祯将军阵亡之时,李虎无奈代杨忠举孝,如今孝期未满又逢自己的父亲李天赐战死,悲痛更如雪上加霜。而母亲贾氏与妻子梁绮还被困在博陵的情况,更让他焦头烂额。

      义军主帅鲜于修礼看出武川镇户中弥漫的不安情绪,立马提议商讨如何接应博陵留守亲眷的计策。众人便在副将袁宏业、毛普贤等人的安排下,在主帐内围坐成一圈,暗中斟酌表达意见的词句,等待鲜于修礼到来。

      主帐内陈设十分简朴,只有一方用来摆放物品的木案。宇文肱本以为鲜于修礼将坐在案前,以主人的姿态与他们商讨,不料他刚入帐,便挤到围坐之人中间,随意捡了个位置席地而坐。
      武川镇将对此皆面面相觑,鲜于修礼倒是一副习以为常的样子,催促道:“你们也别愣着,该说什么就说什么,尽管说吧。”

      众人皆不作声,似乎在犹豫什么。见此情形,一向机警的毛普贤最先反应过来,忙解释道:“大家不用多疑,我们义军虽有将帅之别,但仅限于战场统率,营中议事,从来不拘一格。大家都是这样围坐在一起,有问发问,有话说话,没什么礼数需要拘谨。”
      “那这样岂不是乱了秩序?”宇文肱问,“大家各执一词,谁来定夺?”

      鲜于修礼笑道:“人人都有智慧,商议本来就是各执一词嘛……我嘛,行军打战还行,一到想事情就觉得脑袋不够用,只好让手下多说说话,多出出招。再说了,加入义军就亲如一家,大家都是兄弟,只有长幼之别,没有尊卑之分,谁有道理就听谁的。”

      宇文肱习惯了遵守军纪,对这一相处方式还真是一时难以接受,只得说:“行吧,入乡随俗,客随主便,如有得罪,还请将军海涵。”

      “我不是才说了嘛,”鲜于修礼亲切地搭上他的肩头,“大家都是兄弟,没什么主啊客啊的。兄弟之间,说不上谁得罪谁,别这么见外,大家有话直说……圣女,你来得正好,我们刚准备商议,快一起入座吧。”

      增援左人城之时,鲜于修礼并没有考虑要带上女眷,直到出了博陵,才发现一身戎装的阿珩也随行在行伍之中。本来还以为多了一个累赘,没想到与杨津之部交锋之时,看似柔弱的圣女竟然也能挥刀舞剑,并毫发无损进入左人城,着实令鲜于修礼刮目相看。

      见鲜于修礼特地给自己腾出了一席之地,阿珩正犹豫是否入座,却听一旁的独孤库者冷哼道:“这里可都是曾浴血奋战的男儿郎,一介女流入席同坐,恐怕太不妥当了吧?再说了,区区妇人之语,平日当闲话听听也就罢了,怎么能上得了台面?”

      阿珩毫不客气地坐到鲜于修礼身旁,仿佛丝毫不将独孤库者的话放在心上。

      独孤库者倍感挑衅,怒道:“鲜于将军,老夫羞于与此等女子同坐……”

      “独孤酋长,何必如此嘲讽女子?难不成酋长不是女子所生?”阿珩见他脸色突变,继续不动声色道,“还是说,酋长只是针对我‘这等女子’?那我就更不解了,这圣女之位明明是天神给我的,怎么到酋长嘴里,就变得如此不堪了?”

      独孤库者气得直咬牙:“你算什么圣女?历任圣女带来祥瑞,只有你给武川带来灾祸。若非你做的好事触怒天神,武川人也不至于沦落于此,变成天下共诛的反贼!”

      这话刚落地,独孤库者便自知失言,幸亏鲜于修礼看上去没有在意。

      面对他的怒火,阿珩倒是觉得好笑,“你说是我带来的灾祸,我倒是想问你,究竟我做了什么错事触怒了天神?独孤酋长要是能在此言明,哪怕找出物证人证,我也心甘情愿认罪,随你处置。若是酋长凭空诬陷,那我只好让鲜于将军来定夺。”

      “你还想要证据,你……”独孤库者的目光扫过儿子,欲言又止。

      “是啊,独孤酋长,你倒是拿出证据来,别凭空诬陷人。”宇文洛生也帮嘴道,“诸位,我可把丑话说在前头了,阿珩既是认了我莫贺作义父,自然就是我宇文部的人。宇文部处事向来公正,但也不容许自己人平白无故遭人诬陷。若是谁再没凭没据说话,我宇文洛生第一个找他麻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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