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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1、【第二十三章】大风起兮(3) ...

  •   这突来的鲜血平息了人群的躁动,镇户们面带惧色,看着卫可孤的手下将鹿角公的尸体拖走,再无人敢多说一句话。

      卫可孤托起圣女的下巴,却见泪痕早已遍布她的脸颊。

      “你把我也杀了吧。”她说,“如果我不死,一定会杀了你。”

      “一个连人世至乐都未曾享受过的圣女,怎么甘心就这样死呢?别真把身体献给天神,它什么都给不了,倒不如留给我。”卫可孤轻声道,“放心吧,只要他们听话,剩下的人我一个也不杀。”

      他刚将那心如死灰的女子从地上拽起,一只羽箭便猝不及防地袭来,正刺穿他的右臂。卫可孤痛得大叫,目光很快搜寻到城头上人影,急道:“你们这群蠢货,不是说了要把所有人都抓出来吗?为什么还有人躲在城头?马上去把他抓来!”

      在重重搜捕下,从三百步外放暗箭的人很快被围堵,连同另一同党落入卫可孤手中。令卫可孤惊喜的是,这两人竟是赫赫有名的怀朔贺拔兄弟。虽然怀朔已下,但他一直发愁的是,贺拔三兄弟竟只落网其一,没想到在此竟能有意外收获。

      一番审讯后,虽然什么都没问出,但卫可孤仍刚快意,心想只差宇文肱父子便可彻底解除心腹大患了。夜色已暮,贺拔胜与弟弟贺拔岳绑入帐牢中,押送的人刚出帐,身后便传来熟悉的声音:“两位贺拔兄,怎么会出现在武川?”

      “我当是谁,原来黑獭也在此。”贺拔胜笑道,“那就好,省去了不少事。”

      “卫可孤不得莫贺与我两位兄长,便将我们作为人质软禁于此。没想到他们还没来,倒等来了你们。”

      贺拔胜见宇文洛生等人也在,便道:“既然你们都在此处,我也不必多隐瞒了。本来我们两兄弟去朔州请援,回来的路上碰到你莫贺他们。眼看怀朔也要丢了,便干脆谋划一番,由我们俩诈降进入武川,把消息带来。你莫贺他们已经去接应朔州来的援兵了,子夜时分就会在城外埋伏好,只等我们把戍门打开。”

      “真的?那真是太好了!”一旁的宇文护喜道,宇文泰连忙捂住他的嘴,生怕外头的人会发现。

      “还有一件事,”贺拔兄弟的脸色突然变得凝重,迟疑片刻才松口道,“宇文颢已经战死了。”

      这话刚出,宇文颢的妻儿纷纷哭出声来,外头的人突然闯入,骂道:“好好的,哭什么哭!再哭就把你们统统砍了!”

      宇文颢妻子阎氏止不住哽咽,那贼人气得正要上前,宇文泰连忙站起身来挡在前头,笑道:“我大嫂侄儿,从前过好日子过惯了,没受过这等罪。你看,这手也绑了一整天了,痛肯定是痛的,他们也就哭两句……”

      “说得轻巧,你们倒是哭爽了,那我们外头的兄弟咋办?”那贼人不悦道,“不但没法去宴席喝几口,在这种地方守着你们,我们兄弟几个还得被你们烦……”

      “唉,明白明白。”宇文泰连忙低声道,“我劝劝她们,一定不闹了。不过你们也够辛苦的,好不容易才攻下武川,还得在这里守长夜。”

      “是啊,那也没办法,谁叫我们是小卒呢。”那贼人无奈道,“不像卫可孤将军,要酒有酒喝,要女人有女人陪。一声令下,圣女不也得乖乖受他摆布。”

      “你说什么?”

      “啧,你们的圣女啊。不过你们也够狠的,这么个水灵灵的姑娘,居然被打成那样。”那贼人笑道,“还好我们将军向来怜香惜玉,不然真浪费了……”

      贼人还没反应过来,便觉有利器穿腹而过。一低头,见腰间的匕首不知何时没了,而眼前之人的身后,赫然出现被割断的绳索。

      宇文泰不动声色地捂紧他的嘴,没有走漏半点声响。小心翼翼将贼人放倒地上后,他回过头来将余人腕部的绳索一一割断。

      “贺拔兄。”宇文泰轻轻指了指帐外,示意分头行动。

      重获自由的几人透过帘缝观察,找准时机悄然出帐,将外头几人的颈部扭断。

      “女眷们留在帐内,剩下的人分头行动。”宇文洛生道,“卫可孤只有孤勇,真正难对付的是他的几个手下。先想办法解决那几个人,其他小贼也就不战而降了。除此之外,再派几个人去戍门那里,想办法引开守卫,把外头的援兵放进来,这样里应外合,武川之难可解。”

      简单商议后,众人依计行动。女眷们不易引人注目,便以送饭之机混入独孤部被禁之处。而宇文兄弟二人与贺拔兄弟俩分头行动,趁宴席散尽、贼将喝得糊涂之际,将其逐个暗杀。

      宇文泰将一小卒衣服剥下,穿戴好后尾随一贼将,正想待其出帐解手便趁机擒杀,没想到那人还有几分清醒,很快反应过来与他交手,一面高声叫唤:“造反啦,造反啦!”

      宇文泰见势不妙,正欲逃走,那人却不依不饶,拔剑朝他刺来。

      正当此时,帐后突然闪出一人,将贼将一击而亡。宇文泰这才发现,竟是独孤如愿。

      “萨保已经告诉我了。”独孤如愿擦拭剑身上的鲜血,低声道,“卫可孤方才将我与莫贺带到宴席上百般羞辱,但他没想到我已经记下了他的藏身之地。”

      “我猜他一定藏在不起眼的毡帐中,帐门前只留几个守卫,看起来跟其他手下没什么不一样。”

      独孤如愿颔首道:“定是他那群手下出的主意……”

      这时,却听闻另一头传来喧哗声,似乎有无数马蹄正疾驰而过。

      “看来你莫贺请来的援兵已经进城了。”独孤如愿道,“快走,去晚了我怕阿珩出事。”
      厮杀已经再度兴起,两人不敢恋战,匆匆绕过混杂的缠斗,直奔卫可孤的宿帐。然而一路上却不断有贼人夺路,幸亏临淮王元彧带来不少□□兵,羽箭横扫替他们省去了不少麻烦。

      明明外头已是闹声喧天,鲜血四溅,卫可孤的帐营却出奇般安静,似乎从未有人出来过。

      宇文泰很警惕,生怕这是另一个陷阱,便附耳细听,却什么动静也没有。

      “不管了,救人要紧。”独孤如愿正欲硬着头皮闯入其中,却见那帐帘突然掀开了。

      出来的并不是卫可孤,而是一身狼狈的叱奴珩。她就如拖曳身后的裙摆般失魂落魄,苍白的脸如冷寂的冬夜,没有多余的动作,甚至没有多说一句话,只轻轻将手中的东西提起。独孤如愿一看,竟是卫可孤的头颅,断裂的脖颈处像是被狼牙咬过般参差不齐。

      “卫可孤死了!”宇文泰趁机高呼,“都停手,卫可孤已经死了!”

      那颗头颅落地后,颠颠簸簸滚到混战的人群中。很快,兵戈落地的声音此起彼伏。

      卫可孤死后,贼众小卒均被镇将收押。战死的兵卒镇将也纷纷被找回尸身,安放在干净的毡帐之中。因为鹿角公的死去,余留的巫女便将圣女奉为祭司,惟命是从。阿珩再度回到徘徊各帐为魂灵送别的生活中,但她总偷偷在悼词后多加一句:“愿你的魂灵重归自由。”

      叱奴昭的尸身被找到的消息,是宇文肱亲口告诉她的。阿珩跟在宇文肱身后,来到那单独摆放尸身的毡帐,掀开白布却只见一具无头尸体。高氏与阿玱啼哭已至声嘶力竭,纷纷扑入她的怀中。

      “四下找了好几遍,也没发现阿昭的首级。”宇文肱沉声道,“但毕竟他与我并肩多年,这双善于舞剑的手就算化成灰我也不会认错。”

      阿珩握紧那双手,冰冷僵硬,蜷缩如石头,但的确是父亲的手。

      “没了。”阿珩忍不住哽咽道,“阿耶的剑没了……”

      “想来应是被当做战利品带走了,或许还在那些贼将帐中,我一会儿命人搜搜。”宇文肱见她泣不成声,伸手将她拥入怀中,“哭吧,孩子,痛痛快快都哭出来。这事我也有过,毕竟阿昭是为了救我才死的……”

      “不,他是为了尽忠而死,而且死而无憾。”阿珩强忍哭声,“宇文大人,我想和阿耶单独待一会儿。”

      那些巫女闻言,便将哭得昏头的高氏与阿玱一并扶出帐。

      宇文肱的身影刚离去,阿珩终于可以再度放声大哭。哭累了,她便用巾帕将那甲胄上的甲片一一擦拭干净,凝结的血块如肉屑脱落,很快又被她的泪水打湿。

      阿珩紧握那双的手,想起从前它们是如何教导自己剑法,又是如何将她如珍宝般托起,虽然有时候也会轻轻砸在她头上,但她会毫不示弱地以鬼脸回应。

      泪水滴落在手背上,沿着皲裂的纹理游走。

      叱奴昭的右手握拳如石,她废了好大劲才将那手指展开,有一个冰冷的小东西顺势落入手中。阿珩展开手掌一看,只见一颗明月珰正安静地躺在手心。

      她失神般走出帐,不知该如何回应高氏的目光。

      轻骑逐过连营,有传令兵在高呼:“诏令武川所有镇户必须南下就食,即日出发,临淮王沿途督送,不得有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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