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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8、【第二十二章】微澜复惊(3) ...

  •   清河王世子元亶承袭父爵,正当风华,却尚未成家,碰巧太后的侄女也待字闺中。

      这桩门当户对的婚事是当朝太后御笔钦定的。虽然胡玄辉一早便将挑拣好的族中贵女送入宫中,但在萱仪心中,这桩婚事可比封后重要得多。

      那日清河王府中,人人都在等待夜色降临。这天既是清河王府中数年难得的喜日,也是元胡两家亲上加亲的大日子。洛阳城中,长长的铜骆街在正中笔直地延伸下去,日光也沿街一点点退散而去。华贵的马车疾驰而过,头顶是渐变的湛蓝,路的尽头却是红彤彤的霞光。也不知这霞光究竟是日光残照,还是那爆竹锣鼓声中炸开的喜庆。

      侄女胡智正是今日的新妇,含苞待放恰如桃蕊,笑起来的样子与当年的萱仪如出一辙。

      眼看婚事将成,新郎元亶被众人簇拥进青庐之中,萱仪却连强作的笑意也提不上脸了。放眼宗室俊才,也难得有元亶如此风华,颇有其父当年神姿。

      只是不动则已,一动则判若两人。原来当初元悦将其杖责百棍,伤愈却落下终生固疾。如今元亶正拖着一只微瘸的腿,一路走走停停,面带喜色,萱仪越看心中却越不是滋味。

      这件事在她心中仿佛扎下一枚银针,时日越长,银针也越陷越深。她只觉痛痒难耐,时常坐立不安,终到了一日,就连一向讨她欢心的杨白华也无法排忧解难的境地。

      午后日光散碎,宣光殿内清清寂寂,本该是她最为称心的时刻。而今日萱仪却看什么都觉得烦躁难安,匆匆与杨白华在帐下取乐片刻,也觉索然无味。

      “陛下到底有何心事?”杨白华系起衣带,一面在暗中窥察她的脸色,“自从陛下从清河王府回来,就好像心事重重的,做什么事都心不在焉。难不成,太后已经厌倦臣了?”

      “朕可没这么说过。”萱仪闷声回道,“别无端猜疑,白惹些不快事。”

      “臣不也是因在乎太后,这才……”

      “你真是这般想法?”萱仪凝望那张真假难辨的脸,心中暗觉自己可笑至极,“别以为朕不知道,你这些日子在宫中都干了什么好事。朕告诉你,如果不是这张脸,就凭你那些所作所为,判你□□后宫不足为过,朕早就把你丢到蚕室去了。”

      杨白华讪笑道:“太后陛下又听哪些人在嚼舌根?臣一直忠心奉主,绝没有……”

      “朕在宫中这么多年了,是不是嚼舌根比你看得清楚。”萱仪毫不留情地甩开他的手,道,“其实这些朕都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是有句丑话必须说在前头。这宫里大大小小、老老少少的宫娥妃嫔,朕不管你沾手过几人,但唯有我胡家女子,就算把刀搁在你脖子上,你也不能碰一根手指头。否则,刘玄公公自会带你去蚕室好好看看……”

      “自然,自然,臣不敢违命。”杨白华手中冷汗暗起,连连赔笑,“不过请太后陛下放心,自打随家父来到洛阳,臣就已经把命托给陛下了。太后既然不开心,臣以后绝不再犯,只安安心心守在宣光殿,讨得陛下欢心,白华此生已是无憾了。”

      萱仪闻言,心中不快已消解大半,只悠悠道:“你也别整日闷在此地,晃来晃去朕也看得头疼。最好呢,去天子身边伴驾,见见世面也好,帮朕多个心眼也好。”

      “太后只管吩咐,白华照办就是。”杨白华欣然回道。

      “小小甜枣就能为人掏心掏肺,到底是个孩子,” 萱仪的纤手轻抚过他的秀发,温声细语道,“好孩子,那你告诉我,这几日你在陛下身边,究竟看到了什么?”

      “来来往往,无非也就是那么几个人。”杨白华一头雾水,不知她究竟想听些什么,只能耐着性子细细讲道,“尔朱贵嫔时常伴驾,但看上去陛下近来似乎更喜欢宿在潘充华的宫中。至于太后送入宫中的那两个女郎,小的安安静静都不说话,陛下问一句才说一句,倒是那个大的……”

      “大的?”萱仪自然明白,他所说的是自己的远房侄女胡明相。

      “是的,大女郎似乎和陛下很投缘,”杨白华道,“那日臣刚到西游园,便见陛下正与大女郎在放纸鸢,潘充华勉勉强强能凑上几句话,反倒是尔朱贵嫔坐在亭中闷声不语,只盯着那纸鸢起起落落,也不懂在想些什么。”

      “很好。”萱仪脸上却没有半分喜色,只问,“那宁儿呢?”

      “宁儿?太后问的是那小女郎吧?”杨白华见她颔首,忙道,“那日根本不见小女郎,听人说她以身体不适为由,推辞了陛下的邀约。”

      萱仪闻言眉头紧锁,半晌也不回话。

      “太后?”杨白华小心翼翼道,“太后若是心中不快,说出来臣也好分分忧。”

      “朕有意要把后位封给宁儿,可她这副样子,朕如何安心把后宫权柄交付于她?”

      毕竟胡宁才是太后的亲侄女,也难怪太后不顾其年纪尚小便要纳入宫中。杨白华早已料到此事,于是笑道:“太后何必过分忧虑?小女郎毕竟年纪尚小,等她在您的教导下多待些时日,自然处理起后宫百事会得心应手多了。”

      “你说得倒轻巧。”萱仪冷哼道,“这处理百务,就算她学不会,明相也能代劳。朕才不忧心这件事,真正让朕不安的是宁儿现在这副样子。皇后无宠也就罢了,但若无母仪天下之势,待朕百年之后,宁儿的后位就等于名存实亡了。难不成朕的亲侄女,以后在宫中要看人眼色、受人白眼?唉,也怪玄辉当初看走了眼,净挑这样安分的,在家讨人喜欢,在宫中可不是这样讨人喜欢的。”

      “说起新平郡君……”杨白华突然道,“臣倒是想起一件事来。昨日新平郡君去西游园见过陛下,还私下说了几句话,当时隔得远,臣一介外臣也不好上前听陛下家事,所以也不知她说了些什么。”

      萱仪的脸色当即沉了下来,“她能说什么?不就是对我这个姊姊的话不放心,跑去跟自己的亲侄儿卖可怜,替她那丈夫求人情呗。她心里可明白得很,知道阿诩的耳根子软,以为只要得到他的话,就能给元叉求来免死铁券,呵。”

      “既然如此,太后是否告知陛下……”

      “不必。”萱仪打断他的话,“道高一尺,魔高一丈。既然她不把我这姊姊放在眼里,我就偏偏不如她的意。你去把潘充华宫中的张内侍找来,朕有话跟他说。”

      杨白华也不敢多问,慌忙前去唤来内侍张景嵩。只见胡萱仪对他耳语数句,张内侍连连点头,匆匆告退后便一去不复返了。一连等了数日,宫中还是平静无波,好像萱仪的话就如风声,风过了云也就静了。

      这头刚有动作,另一头的尔朱贵嫔也闲不住了。

      一连几日元诩不曾主动召见她,尔朱英娥心中真有股怨气难消。闲来无事,索性前来潘充华的宫中探探风声,却正巧看见她在铜镜前摆弄金钗珠饰。

      潘外怜从镜中看见身后的人影,慌忙将妆奁合上,匆匆忙忙之际,却弄巧成拙,反倒将一支贵重的珠钗遗落在案上。

      “慌慌张张,鬼鬼祟祟。”尔朱英娥笑道,“藏什么藏,我都看得一清二楚了。不就是陛下这些日子赏赐你的珠宝吗?我又不是没有,还犯不着对这点东西眼红。”

      潘外怜连连赔笑,“姊姊言重了,外怜并非有意隐瞒,只是最近风声不对劲,只好多留了个心眼。但若早看到是姊姊,外怜也没什么好藏的了。”

      “风声?”尔朱英娥闲闲落座,“你这里竟然还有两句风声?唉,不像我,两耳空空,早就被人冷落得跟什么似的。”

      “姊姊你在说笑吧,也不是什么好风,”潘外怜低声道,“张公公偶然探听到,这才偷偷传到我这儿来的。听说那元叉,贼心不死,千方百计地想着怎么夺权,但苦于无路可走,心里早就积了不少怨恨。找不到人撒气,便把矛头都指到我这儿来了。说我啊,成天霸占陛下,误国误民,还放话说迟早要杀了我。我怕得要死,这几日也便躲着,就连陛下的赏赐,也不敢名正言顺地领回来。”

      “元叉还有这心思?”尔朱英娥嗤笑道,“到底是他疯了还是你疯了?”

      潘外怜蹙眉道:“姊姊怎么还在说这种风凉话,我……”

      “你,你什么你,这种事你还真信了。”尔朱英娥斥道,“元叉失势已成定局,我看不日太后就要把他赐死了。这已经被人踩到脚下的蝼蚁,还能在宫中掀起什么风浪?谋害当朝宠妃?这个破主意他也想得出来?”

      “姊姊说得也有理,只是……”

      “没什么只是的,我看你是被人蒙骗了,还帮着人说话呢。”

      “外怜有些不明白……”

      尔朱英娥将她拉近,低语道:“你想想,最近宫中发生了什么大事?太后把两位侄女送入宫中,摆明就是要从中择一为后。而你呢,正当宠遇,岂不是成了人家的眼中钉?她这招,叫一石二鸟。到时候你不明不白死了,她就可以把张内侍他们拉出来当证人,把罪名扣在元叉的头上。”

      “天呐。”潘外怜吓得花容失色,“你这么一说,倒还真是很有可能。事到如今,我究竟该怎么办?求姊姊看在往日情分上,不吝赐教,救救外怜吧。”

      “这你都想不明白么?”尔朱英娥牵起她的手,悠悠道,“谁把刀锋指向我们,我们就向谁还击。不过看你这样子,恐怕连把刀都举不起来。”

      潘外怜忙道:“只要姊姊救我,今后外怜全凭姊姊差遣,绝不敢有半句怨言!”

      “那我们可就说定了。”尔朱英娥附在她耳边,轻声道,“我救你的命,但这后位,你不许再跟我争。否则,别怪我翻脸无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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