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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6、【第二十二章】微澜复惊(1) ...

  •   数月前破六韩拔陵所率叛军大举进攻五原与白道,欲掐断魏廷与六镇之间的联系,征北将军元彧与安北将军李叔仁相继惨败。于此前锋失利之时,年已古稀的老将李崇重新披挂上阵,戎服武饰辞于显阳殿,双鬓斑白不减当年意气,誓不退敌不回朝,时人赞其廉颇未老。

      平北将军李崇军至五原之时,正逢东道都督崔暹自白道败退,志得意满的叛军遂合力围攻李崇大军。李崇虽已年老眼花,但幸亏还有一子李神轨继其将才,这对父子兵在战场上配合默契,很快便力战破敌。

      叛军经此一战攻势已挫,但李崇大军也受损颇重,只好暂且退守平城休养。然而在此时,受李崇节度的广阳王元渊却上表,弹劾李崇麾下的长史诈增功级,盗没军姿。监军回禀魏廷后,身为主将的李崇受此牵连,按律坐免官爵。

      李崇父子一旦被召回,破六韩拔陵之势很快东山再起,几日间重夺白道、五原等地,自此六镇之于大魏形如孤岛,魏廷再想攻入已是难上加难。

      接任平叛主将之位的正是朝廷新贵元渊。朝议之时,众臣正为六镇之事愁破脑袋,唯有广阳王元渊率先提议:“六镇俱叛早有渊源,如今二部高车也与之狼狈为奸,白道、五原俱已沦陷,若再强攻只会疲兵倦民。如此看来,制敌未必是第一良策。依臣之见,不如以守为先,固恒州要处防线,切断贼众南下线路。囚笼困兽,这兽即便再怎么凶猛,也总有疲困饥寒的时候。”
      天子元诩深觉有理,不由连连点头。众臣低声交谈,也颇为赞成。

      “这囚笼困兽之策是有理,可广阳王,这兔子逼急了还咬人呢,更别说一头猛兽了。”城阳王元徽冷不防插了句,似是无意,“这头猛兽要是被困急了,要是哪天发了狠把笼子咬破一路南下,那可如何是好啊?放在以前呢,或许还有李崇老将军身先士卒,可现在他老人家遭人话柄已经重病在榻了,又有谁敢像他那样不要命似的挡在猛兽身前呢?”

      元渊知其笑里藏刀,也故作和气道:“城阳王,如今在下身为讨贼主帅,身先士卒自然当仁不让,但在下向来爱兵如子,如此凶险之境,岂能为了贪功而将手下往兽坑里推?六镇如今已成乱局,而恒州之地易守难攻,与其冒险犯境不如守好最后一道边防。再说了,那六镇再怎么闹,也有断粮之日。只要保证我军粮草供给源源不断,战时虽长但总能等到回攻之机,收复六镇是迟早的事。”

      元徽冷笑道:“你说的倒轻巧,倘若当初能有机会让李崇老将军一鼓作气,我军如今也不会陷入如此被动之境。”

      “哼,这话固然不假,但李崇麾下长史贪赃军饷,按律连坐免官也在情理之中。”见元渊沉默不语,黄门侍郎元顺忍不住回嘴道。

      “黄门郎果真是年轻气盛,”元徽瞥见元渊脸色沉凝,正为自己的话悠悠自得,“可是年轻人毕竟是年轻人,只顾一时正气凛然,却根本分不清轻重缓急。依律行法自然不错,但如今大敌当头,正是用人之际,岂能因小失大?”

      元顺强抑怒火:“身为主将若不严责其身,那岂不是上行下效,治军无纪?”

      “黄门郎,贪赃军饷的可是那长史,李老将军不过是代下受罚,手中可一枚脏钱都没沾过啊。”元徽眄向元渊,话中带刺,“有些人从前坐州为官之时,可是深得雁过拔毛之道,你是不知,李崇老将军这样的清廉之将已是不可多得了。”

      元顺正欲回击,天子元诩却早已被这样的唇舌之战烦透了,连忙道:“两位卿家别再吵了,李崇老将军是什么样的人,朕心中自然有数。广阳王的提议,朕深觉有理,战时延缓,军资补递当为首要。只是说起这军饷……不瞒各位,近些年来天灾人祸并行,国库已吃紧多时。前一回的军饷还是千凑万挪才筹集的,眼下又要入冬了,棉衣厚甲更要想法子筹备了,只是……”

      “陛下所言甚是,”元顺连忙道,“臣提议,不如由京中王公贵胄捐纳军资,也好暂缓前线之急,等来年或许天公作美,还能有所转机。”

      “此言甚是!”元诩喜道,“朕正有此意,不知众位卿家可有异议?”

      众臣面面相觑,私下却不约而同将目光投向高阳王。元雍如坐针毡,心乱如麻,生怕下一刻元诩会将话柄投向他。一想到家中琳琅瑰宝要脱手离去,元雍心中宛如刀割。

      “臣附议。”元徽率先表态,目光扫过周围踌躇的朝臣,凛然道,“身为大魏臣僚,如今国难当头,难道还想空守那几枚铜板?我元徽虽无布兵摆阵之才,又无法挥刀使剑与贼一决死战,但捐出钱财、为前线浴血奋战的将士添一件棉衣厚甲,我元徽自然当仁不让!陛下,我元徽愿捐出一半家产,支援前线军饷!”

      元徽此言一出,朝臣纷纷赞赏相待,就连元顺也不禁连连点头。

      元诩倍感欣慰:“城阳王此举,真是义动山河,朕替前线将士谢过了。”

      “陛下过誉了,”元徽歉然道,“少这一半家产,徽也不过少穿几件锦衣、少食几餐珍馐,可对前线浴血奋战的将士来说,却能多一分温饱、多一件御寒戎衣、多一分制敌胜算呐。没有他们抛头颅、洒热血,徽又岂能在洛阳安坐,大魏百姓又岂能从此安享太平呢?区区身外之物,不算什么,不算什么……”

      经元徽这么一鼓动,其他朝臣也陆陆续续捐纳军饷,向来一毛不拔的元雍见此,也只能硬着头皮捐出钱财,只求安稳度过此“劫”。

      有了军饷,恒州御敌之事基本定下,广阳王元渊作为主帅执行此策。悬而未决之事定下,不少朝臣终于可以暗松一口气,纷纷有说有笑走出显阳殿。

      元叉闷闷不乐地跟在最尾,倒也不是为了捐纳一事,只是从来在朝堂上一呼百应的他,如今在朝议上却连句话都插不进去,不禁让他倍感落寞失意,心中暗将新贵元渊、元徽等人一一咒骂过去,仍觉不够解恨。

      这才刚转出显阳殿,便见元徽向翊卫都督杨白华迎面而去,两人言谈切切,笑语不断。

      “我当是什么义臣,原来也不过是个谄媚之徒。”元叉暗骂道,“呸,人家广阳王好歹也是凭军功扶摇而上的,你一个巴结御前近宠的小人还有脸面当众排挤元渊,真是时无英雄,而使竖子成名!”

      元叉胸中正愤怨难平,一回眼却正好对上郦道元凌厉的目光,心中倍觉不安:“这个老东西,我都到这步田地了,他怎么还咬着我不放!”

      初冬已至,即便还没落雪,外头的冷风也足以将人冻得瑟瑟发抖。罢朝后,众多官家牛车缓缓驶回府邸。直到家仆阿九前来接迎,沉思的郦道元才回过神来,抱着手炉小心翼翼踏下车凳。

      阿九见他若有所思,心中放心不下,直到郦道元入了书房,也依然侯在门前。

      郦道元在书房中来回踱步,突闻背后有动静传来,故作严肃道:“这才留下几日就没规没矩了?连进门都不事先打个招呼,还得让义父这双老耳朵时时警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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