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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2、【第九章】总角言笑(2) ...

  •   “哈哈哈,我就说嘛,奴奴哪懂得这些!”李虎笑时酒窝深陷,“你是从哪儿混进来的小姑娘?别遮遮掩掩了,大家都看见了!”

      面胄在李虎手中跳来跃去,阿珩怎么也抢不回,索性用手将脸捂了起来。

      “母亲,她是叱奴将军的女儿。”独孤如愿及时替她解了围,“今日见她在营中,孩儿索性把她叫来……”

      “够了!”没想到费连夫人一听却动了怒,“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次次替奴奴遮掩!这个杨忠,逃学也就算了,竟然还拉人来冒充顶数,我非要和杨祯将军好好告他一状!”

      待费连夫人就怒气冲冲地阔步离开后,众人纷纷七嘴八舌地吵闹起来,阿珩如坐针毡。只有李虎还怅然若失地望着费连夫人的背影,疾呼道:“夫人,那汉书还抄不抄啊——”

      **

      据说费连夫人寻到杨祯告状时,正逢宇文肱与镇将们商讨军务。

      听闻此事,杨祯恨铁不成钢地大怒,声称要把儿子杨忠跟铜钟一起吊在树下。

      反倒是宇文肱突然问起阿珩,叱奴昭才羞愧道:“都是误会、误会!我家小珩从前没来过戍城,怎么可能认识奴奴呢?误会,误会!”

      “我可劝不动杨将军,他向来脾气倔。”宇文肱笑道,“倒是你,把女儿藏起来这么多年,这下我终于可以劝你一回了。让她和费连夫人学吧,和孩子们也好作伴。”

      思虑片刻,叱奴昭这才重重应下:“也好,但愿费连夫人能教好她的脾气。”

      杨忠被吊在树下的那几日,阿珩顺势占领了他的案几,好在杨忠不怎么记仇。直到宇文肱的长女敬容让人重新再做了一张,阿珩才有了自己的位置。

      阿珩本来想挨近较早认识的梁绮,可第一日始,费连夫人便命独孤如愿将她的案几拖到了宇文泰前方。

      “还是让黑獭盯着你比较好。”费连夫人淡淡一抬眉,“不然光是管你一人,我都不知该长多少白发。”

      阿珩知她眼神不好,暗暗做了个鬼脸,没想到身后的宇文泰立马用笔杆子朝她的头顶敲去:“对夫人要恭敬,别没大没小的。”

      “就你话多。”阿珩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

      清晨早起后,宇文敬容带女孩们前去河边浣洗衣物,直到男孩们下了武场,这才一同回到毡帐开始温书。费连夫人总是准时来到,亲手敲响铜钟。但她讲授汉学经典时,阿珩总忍不住昏昏欲睡。只有在讲起诗经篇章时,费连夫人会命儿子起奏相应的古曲,阿珩才能提起十二分精神聆听。

      在宇文部私学度过些日子后,她逐渐习惯了这些忙碌的生活。

      每当男孩们在营地上玩起假装双方行军的游戏时,如罗凌与梁绮都会拉上她在一旁观望评点:什么宇文泰指挥得当,什么李虎总是顾前不顾后,还老逼杨忠充当蠕蠕敌方,什么赵贵老是消极怠战,如罗冲总没头没脑往前冲。七嘴八舌说得多了,性急的李虎总会朝她们喊道:“吵吵吵,这么有本事你们来!”

      “你这么有本事就别老欺负奴奴啊!”梁绮也反唇相讥,毫不退让。二人常常能斗嘴许久,有时竟会真动手打起来,李虎总是被压在地上挨揍的那个,如罗凌和她两人拉不动梁绮,只好把正在休息的独孤如愿拉来劝架。

      被拉开的两人虽然止住了手脚,但仍然互相骂个不休。

      一堆人疯疯闹闹,若不是费连夫人及时敲响铜钟,也不知吵到何时才会罢休。

      “都别吵了!”费连夫人厉声呵斥,“宇文将军都到眼前了,你们居然还不知礼数,真是枉费我的一番教导!”

      等众人各自坐回案几,宇文肱这才正色说:“这次我来没什么别的目的,和从前一样,问些天下时务,大家不必拘谨章句言辞,各抒己见即可。”

      只有少数人镇定自若,其余人皆面面相觑,各有各的小动作。

      “想必大家也听说了,”宇文肱眉上浮现一抹哀色,“不久前朝廷政变,清河王殿下被杀,奸臣囚禁太后,挟天子以令诸侯。不知众位如何看待此事?”

      “此事自然首罪在元叉、刘腾身上,但太后与清河王都脱不了干系。”宇文泰先道,“元叉入朝后大开贿赂之风,太后从未制止惩戒,任凭其搜刮民脂,广树党羽,可谓养虎为患。清河王虽有贤名,却在任城王病逝后不能及时接管其势、连同高阳王树立宗室之威,而如小吏般拘于小事,错失大局,让奸佞有机可乘,酿成大难。”

      李虎悠悠道:“清河王虽有小过,但人非圣贤嘛,怎么能都怪在他头上?”

      “那阿虎认为谁为首恶?”宇文肱笑问。

      “我觉得吧,凡事不怪在其位谋其职的人,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您说是吧?”李虎见宇文肱点头,备受鼓舞般继续侃侃而谈,“要怪当然得怪一些人尸位素餐,先帝驾崩后幼主登基,只能靠朝中重臣辅佐。论资历当推三朝元老任城王;论亲疏自然是清河王最有才干;论功劳,于忠将军在扶立幼主、铲除高肇上可称首功;但这些辅政大臣里,论宗室辈分自然高阳王为尊。但那高阳王庸碌无能,奢靡无度,在其位不谋其职。于忠、任城王相继病逝后,朝中实际上只有清河王一人,孤柱难擎。倘若高阳王能拿出清河王一半的威势,也不至于让元叉这样的鼠辈骑在头上。”

      “黑獭和阿虎的话都有道理,但我认为此事的首恶应是胡太后。”独孤如愿道,“从古至今都有主少国疑、珠帘垂政的先例。有鉴于吕氏之祸,汉武帝为防外戚乱政,在选立太子的同时赐死其母。我朝先祖也有同样的顾虑,以子贵母死成为定制,所以大魏的太后向来不是货真价实的太后。虽说子贵母死的确残忍,但就因为先帝的一时心软,造就如今重权在手的胡太后,以幼主势微,操控朝野于珠帘之后,大肆修建佛寺,挥霍国库,偏袒亲眷,放任佞臣乱朝。毕竟能缔造盛世的冯太后百年难遇其一,不是所有太后都有这种能力……”

      “你在做什么?”宇文肱不知何时走到阿珩案几前,将她吓了一跳。

      众人纷纷望向她,阿珩难为情地说:“你们提到的人也太多了,我一下子缕清不了关系,只好画出来……”

      宇文肱忍俊不禁,将她案几上的纸拿起来一看,“小姑娘,这上头都乱成蜘蛛网了,你怎么看得出来谁是谁?”

      “外头是谁不重要,反正我认得出中间是陛下就够了。”

      “哦?”宇文肱微笑道,“所以,你认为陛下才是首恶?这倒是新奇。”

      阿珩连忙指着图纸道:“将军,您好好看这上头,虽然四周乱得跟蜘蛛网一样,一下有人死,一下又有人出现,一下有人得势,一下又有人失势。但这么多起伏中,只有陛下是恒定不变的。”

      “嗯,因为他是帝王,若非驾崩与改朝换代,肯定是不会变的。”宇文肱点点头,“但陛下年少,也没做什么祸国殃民之事,你怎么就觉得他是首恶呢?”

      “陛下年少无为,就已经是件祸国殃民的事了。”阿珩不顾宇文肱面露诧异,急忙解释,“将军一开始其实就说了,无论是清河王等忠臣,还是元叉等奸佞,他们做的同一件事都是……”
      一旁的宇文泰愕然接道:“挟天子以令诸侯……”

      “对,他们都在挟天子以令诸侯!”阿珩道,“就是因为天子年幼无为,不得不听凭其他人摆布。天子就如一把宝剑,在清河王手里便为苍生披荆斩棘,在元叉手里就会变成搜刮民脂的利器。”

      宇文肱若有所思,半晌才问:“所以你认为,如何才能解决问题?”

      “陛下迟早要长大的,他若能够明白,自然会重掌政权,成为明君。”

      “那如果他永远不能明白,永远都匍匐在别人的羽翼下……”

      “那最好的办法,就是重新找一个皇帝。”

      费连夫人变了脸色,忙提醒道:“阿珩,别口无遮拦,当心祸从口出……”

      “夫人,这里没有外人。”宇文肱道,“让她畅所欲言吧,就当是童言无忌。”

      “是。”费连夫人仍是一副不安的表情。

      阿珩见宇文肱为自己说话,看向费连夫人那张黑透的脸时也多了几分得意。

      “说起来也不是没有这样的先例,”宇文肱笑道,“大魏先民还在逐水草而徙时,甄选君长就是靠国中元老推举。君长上任要对七木主起誓,倘若日后有违誓言,不能让子民安享生活,那么这个君长就要被处死,国老就重新选出另一个有能力的人来带领。”

      阿珩激动道:“我说的就是这个意思!宇文将军,听说境外柔然至今还有这种选君法,是不是?”

      “没错,但所选的人必须出自郁久闾氏。”宇文肱点头道,“不过由国人推选君长也不是万能的,柔然的上一任可汗死后,部族内就是因为在推选君长上产生了分歧,这才酿成了内乱。话说回来,现在柔然也不知有几个可汗了。前段日子,其中一位名叫阿那瑰的可汗向大魏称臣,由怀朔入境,现在正前往洛阳面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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