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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青楼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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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严大人,前边儿就到云州城了,要不要让人先去驿站通报?”小厮一边赶着马车,一边朝车内问道。这严大人年少得志,颇有些傲气,做事又不按规矩来,送他来云州,可不是个容易差事。小厮心里合计,这完了差,可得偷几口严大人的酒喝,做做补偿。
“不必了,直接把我拉到明珠楼吧。”这车里的声音慵懒含糊,估计又喝了不少。
“爷,明珠楼可是青楼啊,如今爷是状元,又领着万岁的差事,这公然去逛窑子,万一上头怪罪下来,爷可就没好酒喝了……”小厮一听,登时急了。
“诶哟!”小厮话还没说完,后脑被个硬物砸得生疼。马车速度不慢,那闯祸的酒杯犯下事儿后便滚到路边,不见踪影了。饶是被砸,小厮只吐了吐舌头,却也没话了。
始作俑者还在车内喝着酒,半晌才道:“咱们穿着便服,又提前了半个月来,你不说我不说,谁能知道我是个官儿?去青楼喝个酒还有这么多规矩,真是,早知道不考这个状元了。”这车里的人说道最后,竟发起牢骚来。
一会儿功夫,马车便在明珠楼前停下了。
这明珠楼是云州城里最大的青楼,楼里雕梁画栋,富丽堂皇不说,姑娘们个个也都非凡品,琴棋书画各有所长。最妙的是这楼里的花魁娘子——柳依衣,据说天生媚骨含情,楚楚动人。十四岁时便是这云州城里闻名的花魁,多少达官贵人想见一面而不可得。前些年,竟引得兵部尚书和户部侍郎的两位公子争风吃醋,大打出手。这事儿被容王知道,竟上书给皇上,直指两位大人教子不严,害的两位大人差点儿乌纱不保,那阵儿连帝都的青楼,生意都冷清不少。
“……可谁知,容王回了云州,竟也似迷上了这位娘子,三天两头请这娘子去王府做客,”赶车的小厮说道兴头上,眉飞色舞,“有王爷做靠山,饶是这些年出了些年轻姑娘,可谁也没盖过柳小姐的名头去。”
“能把王爷迷住,这花魁的名号,倒也不算辜负了。”马车上下来的年轻男子面色红润,着一身月白色的锦服,抬头望着这明珠楼的招牌,吩咐小厮去拴马,“得嘞,爷今儿就在这儿喝!”说着便进了楼。
许是未到晚上,这明珠楼里并不十分热闹,只是门开着,进了男人也不见鸨母出来应酬。只有一个龟公在厅里忙前忙后。乍一看,还以为是哪家酒馆。严绍自顾自拣了个座儿,等着龟公上前招呼。
果然,这龟公一看是新面孔,连连作揖,“爷您这么早的来,是看上哪位姑娘了,还是让姑娘们都来,让爷您挑挑?要不,爷您上雅间歇着,这厅里太杂,没得扰了爷的清净。”
“你上壶花雕,我就这儿待一会儿。晚上,我要见柳姑娘。”严绍随着龟公上了楼上雅间,吩咐完就不说话了,旁若无人的打量着四周。
“你们楼里的花魁姑娘,什么时候出来见客”坐了两个时辰,始终见不到那人,严绍有些不悦。
老鸨一身艳红,挥着喷香的帕子上前,一边斟着酒,一边安抚道,“爷莫急,姑娘家,总得梳妆打扮不是,不然我让巧儿为爷唱个曲儿?”这公子年纪轻轻,又出手大方,可得好好伺候。
又给严绍上了几壶好酒,老鸨这才退出来,走到柳依衣的房门前,“姑娘,那位爷可等不及了,催了好几道,你赶紧的吧,这次的主儿可是个大方的,你好生伺候着。”
“知道了,妈妈。你让他过来吧。”房里的声音温香软糯,声调不高,听起来竟像细柔的丝绸拂过脸颊,说不出的熨帖受用。本来是句吩咐的话,这老鸨也不计较,乐呵呵的应了。
哪知,那公子已经喝得不知东西,竟是两个男人架着来了房里。待众人退了,柳依衣执了方锦帕,细细地为那公子擦汗,但见这男子只十八九岁,唇红齿白,面若冠玉,喝了酒,脸泛着红,许是难受,又紧紧地皱着眉,嘴里还嘀嘀咕咕,不知在说什么。
过了不知多久,严绍才从昏沉中渐渐苏醒。只一睁眼,看见床头粉色的流苏璎珞,一下愣住,竟惶然不知身在何处。半天说不出话来。
“公子可是醒了?”严绍一扭头,屏风后缓步出来一女子,拿蒲扇捂嘴轻笑着问。
严绍回神,定睛一看,那女子□□半露,落在妃色半透明的罗纱下,若隐若现,蒲扇遮住了她的半边脸,但那眼眸婉转,弯弯的眼角勾出媚态,不用想也知道这女子定是笑得妩媚至极。应该是刚沐浴过,肌肤隐隐透出粉色,周身还散着热气,配着这女子轻轻的笑声,恍然让人觉得看到了云中的仙女。
看到严绍看呆了眼,柳依衣也不羞恼,反而拿着蒲扇,调皮的在那人眼前晃了晃。
“想来姐姐便是这明珠楼鼎鼎有名的花魁娘子柳姑娘?”严绍定神,温和的笑道,“可让小生好等。”
“公子这是怪奴家么?妈妈告诉奴家,有个俊俏公子来捧场,我便想着精心打扮一番,胭脂水粉都用了不少,想着定要讨公子欢喜,哪知公子一进门便酒醉的不省人事。连看都不曾看我一眼,直嚷着要喝酒,可不是白花了我这么多心思?莫不是嫌奴家年老色衰,配不上公子?”这柳依衣说着,声音竟有些哽咽,一双眼雾气氤氲,泫然欲泣。
“姐姐怎的这样说,云州城里多少爷们儿争着做姐姐的裙下之臣呢,今儿个我侥幸做回姐姐的入幕之宾,自然欢喜的紧,只是喝酒误事,竟然昏沉的睡过去,是我的不是了。”严绍忙下了床,对着柳依衣拱手赔礼。
“公子这话说的可真是动听,不知骗了多少姑娘呢?”柳依衣凤眸一转,扭着身子坐到桌旁,轻轻摇着蒲扇。
“岂敢岂敢,这话可不就只有说给姐姐听么?”严绍强调,“想我刚到云州,便已听得柳姐姐大名,一心想来拜访呢。古人云,密语每愁风嫋嫋,纤腰故学柳依依。柳姐姐人如其名,风华绝代,小生有此一遇,不知羡煞多少人呢。”严绍说着,走到柳依衣的书案前,提笔写下这句诗。字体苍劲,甚有风骨。
柳依衣跟过去,看到那句诗,纤手一指,落在那柳依依的“依”字上,说道,“公子才华横溢,奴家感佩在心。只是,公子误会了,”柳依衣笑着说,“这依衣,便只有一个人字旁,是衣食父母的衣,可不是杨柳依依的“依”啊。”柳依衣拿过严绍手中的笔,在宣纸上写下自己的名字。
“哦?那今后我在姐姐身旁,便是两个人了。”严绍看着那娟秀的字迹,笑着回道,又拿过笔,在“衣”字旁添上一个单人边。
柳依衣看着这个比自己小了七八岁,身形单薄的男子,竟恍惚间像是回到多年前,那个伟岸的男子也是这样目色深深的看着自己,揽过自己的腰,缓缓说道,“依衣,到我身边来,可好?让我陪着你……”只是那时,她没有现在这般的好心情,也没有现在这般的从容淡定。柳依衣噗嗤一笑,面色绯红,竟像情窦初开的少女,她回应着严绍的眼神,慢慢的给出了不同以往的答案:“好!”
“爷,该回去了!”小厮在外守了一宿,这会儿,已是日上三竿,不得已,小心翼翼的催促严绍。
“知道了!”严绍答得有些不耐烦,刚刚的好气氛霎时荡然无存。严绍尴尬着一张脸,对着柳依衣拱手告别。“姐姐刚的话我可都记下了,我会再来看姐姐的!”临了,还不忘悄悄跟柳依衣耳语,“密语每愁风嫋嫋,姐姐可得等着我……”那人呵着气轻轻的说,呼吸的湿气扑在耳垂,竟将鲜嫩的肌肤烫的通红。
柳依衣笑着推严绍到门外,“好,奴家等着公子。”
严绍看着柳依衣关了门,才转身走了。
房内,柳依衣看着刚刚严绍写的字,愣了愣神儿,走到窗前,对着窗轻轻的说,“告诉王爷,人到了。”
过了一会儿,窗外一个黑影闪过。只是,四下寂静,无人看见。
“你这三不五时的跑去明珠楼,原以为你只好酒,没想到连姑娘也迷上了。且不说大把大把撒银子,朝廷可有律,官员不得狎妓,何况那还是王爷心尖儿上的人,小心吃不了兜着走。”说话的正是方瑄默。余君、方瑄默、严绍本是一同长大,交情不比常人。严绍早来云州几日,便早递了消息给二人。
这时,三人正在余府的花园中饮酒。
“我自有分寸,”严绍满不在乎,转头又对喝着酒的余君道,“你们这几日被王爷夺了权,可查的那姑娘消息了么?”原来,容王爷借着让余方二人查访那叶姑娘的由头,夺了二人在军中的差事。“对了,不几日陈国公主就来了,容王奉旨接待,你们遇到的那身份不明的女子,会不会与陈国公主有关?可听你们说,那女子又像是容王的人,有点儿说不通啊。”
“王爷似乎有意维护那位姑娘,我问了前几日守城的士兵,都说没见过年轻的女子单独进城。而且,陈国民间这种东西不少,甚至,晋国有些地方也有。单是这两样,便不好继续。遍访城中,竟也毫无头绪。假若那女子故意留下簪子,乱了我们的方向,倒是可以解释。”方瑄默接过话头。
“这还不是最紧要的,眼下王爷夺了我俩的权,已是起了疑心。如此看来,计划得提前了,迟恐生变。而且那姑娘久不露面,显然是在躲我们。”余君端着酒,似漫不经心的说道,“追的紧了,他们肯定也有防备。先放一放吧。”
“嗯,有理。先把手头的事儿解决掉。话说回来,这次我来云州,看看容王有何异动是一样儿。还有就是,替那老皇帝接亲啊,听说陈国公主花容月貌,这回,可算便宜那老小子了。”严绍手不离酒,摇头晃脑的说,
“如此,咱就有眼福看看这花容月貌的陈国公主到底长的什么样儿了。”余君喝了一口酒,朗声笑道。
正说着,余君见管家快步朝花园走来。“什么事儿?”待管家近前,他才问道。
“爷,这是钉在府门外的,阿琼听见有人敲门,开了门就见到这纸条了。”管家也是经过些事的,从容的将飞刀交给余君。
余君蹙眉,接过手来,这飞刀上戳着白布条,余君抽出来一看,只有四个字,“有人劫亲。”
这倒真奇了,这消息来得莫名其妙,不知所以。要说亲事,与这三人相关的,怕非那过几日便到的陈国公主莫属了。莫非有人要劫持陈国公主?可这纸条又是谁给的呢?是敌是友,目的何在?难道。也是为了……
“罢了,既然对方肯留字条,这便是有意提醒咱们。走到这一步了,既来之则安之。不要乱了方寸。”余君收起布条,凝神说道。“严少,你这几日不要再与我们接触,你是迎亲的钦差,这字条却送到我这里来,怕是有人已经知道了我们的关系,还是小心些好。瑄默也是,好好休息几日,咱们,有场硬仗要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