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誓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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考完试，淡雪没有去外婆家，而是直接回到家里。整个假期，她都呆在家里，看马路上偶尔驶过的汽车，跟着车尾跑，等车速慢下来的时候一把吊在方圆车尾部的栏杆上，用手紧紧地抓住，等车停下来，就跳到地上飞快地找个草垛藏起来，车夫们完全不知道后面有人。有时和小伙伴们一起爬到树上捉知了，吓唬两三岁的孩子。或者在听从爸妈的话，用水瓶到水井边打一壶凉水来解渴。
一边很焦急，一边很惬意。这似乎是淡雪出生以来呆在家最长的时间，不用整天拿着作业，也可以得到爸爸的允许，看动画片《魔笛奇遇记》。而弟弟妹妹，随着年龄的增长，已经得到爸爸的许可，每个周回家一次。
她在家焦急地等待着小考成绩。爸爸总喜欢把淡雪叫到跟前，用很平静的语气对她说，不要有压力。他不知道，他总是在给她压力。淡雪很明白，爸爸对成绩究竟看得有多重要。若是考得不好，会有怎样的后果。她实在太了解爸爸的脾气。从小到大，哪怕一次，一句话，从来没有违抗过爸爸。在他那儿，他说的永远是对的。他的固执，已经超乎想象。淡雪总是感到不安，小心翼翼地，深怕一不小心，一句话，就成为爸爸发脾气的导火索。
好在，淡雪已经习惯，她不想让爸爸生气，她知道这只是爸爸表达爱与众不同的方式，他终究是爱自己的，他只是爱子心切，想为孩子好。爸爸有什么错呢？
周五比平常少上一节课。弟弟妹妹没有集合，向值班老师请了个假就直接回家。刚到家，弟弟笑嘻嘻地，“姐，我给你带回来好消息，拿什么奖励我。”
“你什么好消息，你先说看看。”
“不许耍赖，因为我还有一个不太好的消息。你要是反悔我就告诉爸爸。”
“什么坏消息，你可千万别让爸爸知道。你快点说嘛。”淡雪有些迫不及待，有些但心，为了得到消息，对弟弟的要求有求必应。
“姐，你考了全县第二名。”弟弟比淡雪还开心。
“哇，真的吗？别骗我，你听谁说的？”她不敢相信。
“你们班主任说的，他说替他祝贺你。”
似乎有些荒唐，伴随着好消息带来的，竟然是晴天霹雳。
“那坏消息呢？”淡雪继续追问。
“其实也不算多坏，这是你们班同学送你的毕业礼物，里面抄了很多首歌。但是要是被爸爸知道了，可就变成坏消息了。”他从书包里拿出来递给淡雪，显然看过里面的内容。
淡雪接过来，赶紧打开，看到笔记本上写的名字。她的脸色有些不悦。那是她平时有些害怕，有些不太敢靠近的男生。他是班上的劳动委员，平时不爱说话，看起来凶巴巴的。淡雪总是躲着他，不太想正面接触。想着反正毕业就不会再有关系，数着时间过去就完事。
然而，就是这样一个人，虽是无心，却在无形之中给淡雪放了一个沉重的包袱。这个包袱，足够淡雪用大半辈子去卸下。
爸爸就坐在不远处的凳子上乘凉，他听到弟弟的话，有些高兴，便说，考得不错。随后，他的眼角余光落在淡雪手里的笔记本上，这下惨了。
“谁送的，拿给我看看。”爸爸显得很自然，像是在例行公事。从小就有检查作业习惯的他，绝不会放过女儿的一点隐私。在淡雪还没来得及翻开笔记本仔细看清楚里面内容的时候，爸爸的脸沉了下来。
“这上面写的是什么？” 爸爸指着页面右下角的“我喜欢你”四个字，明知故问，眼神里流露出不满。
“我不知道，我跟他又不熟悉。”淡雪战战兢兢地，声音极低。
“你会不知道，说，他是谁，我打断他的腿”。爸爸满是愤怒。
“我真的不知道，我跟他连话都没说过”。淡雪依旧用很低的声音回答。她知道。一旦辩解，爸爸又会不分青红皂白大发雷霆。她不是害怕爸爸的责骂，她只是不想看到爸爸生气的样子。从小到大，对于爸爸，更多的是害怕，又无可奈何。
“你再不说我连你也打。”
“他是我同学，我也不知道他为什么要这样做，不关我的事。”
“你会不知道？还敢嘴硬，不关你的事？他凭什么送你这个？还写这么难听的话？”
“可是我真的不知道。”她没有“屈打成招”的意思，因为本来就不关她的事。“不信你问昊天。”淡雪想为自己撇清关系。
爸爸充满怀疑的眼神转向旁边的昊天，指着笔记本上的笔记，问，“这是谁给你的？”
“不关姐的事情，姐她真的不知道，这是他同学托我送的。”弟弟也没想到笔记本会不小心落在爸爸手里。他不想淡雪被爸爸冤枉。
“爸爸，我真的不知道。如果你不信，那我发誓，如果我考不上大学，就不谈恋爱，这辈子不嫁人。”
听到淡雪这么说，爸爸的脸色不那么沉重，语气也不似先前那么强势。“看在你考试的好成绩上，我不再追究他是谁，为什么送你这个，又为什么写着这些不是你们的年龄里该写的话语。不过你要牢牢记住今天的话，要为你的话负责。”
“嗯，我知道。”淡雪很无奈，爸爸的话，对她的影响力是毋庸置疑的。
爸爸没有再说什么，用力将笔记本撕成碎片，扔向空中。“去死吧，你这该死的！”
一场风波总算平息。这一次，是成绩救了淡雪，可是下一次呢，淡雪如何自救？然而事情不会就这样完了的。
淡雪的誓言，为了获得爸爸原谅的誓言，从此便跟在她身后，形影不离。倘有一天不小心违背，身后便是万劫不复的深渊。
爸爸似乎很快就忘记自己的举动。因为女儿终于能够争气，为他赚足了面子。他开始四下打听，打听同事的孩子，究竟考得怎样。当他得到确切消息，淡雪的成绩在整个乡镇无人能及的时候，他的脾气变好了许多，尤其对淡雪。
而淡雪，没有顾及她说了怎样的话，仅仅因为小小心愿终于得偿而变得有些沾沾自喜。她终于能够到县城上学。她终于可以去县城了！
她完全没有想到，这既是她幸运的开始，也是不幸的开始。
当她拿到小升初全县第二名的成绩单时，爸爸再次告诫淡雪，“不要谈恋爱，否则永远不要进这个家门！”
信心满满的再次信誓旦旦回了一句“考不上大学，就绝不嫁人！”
多年后，淡雪再次重复这句话，她发现，这句话的逆否命题竟然是：谈了恋爱，就考不上大学。
就算考上大学，也要经历惨痛的代价。她这些无心的话，不顾后果的话，终于都一一印证了，那么彻底，不留一点余地，几次三番将她置于绝望的边缘，就差死去那么简单。
看来，有些话不能说。就算要说，也不要随便说。因为不知道哪一天，就都变成活生生的现实，犯低级错误的几率就会在无形中增大很多倍。
第一次去县城，在爸妈的陪同下。他们为淡雪打理好一切便急急忙忙回家了。临走还不忘叮嘱一句：要好好学习，不要谈恋爱。
这句话，成了他们的口头禅。对他们来说，这是至理名言。他们对孩子最多的，最放心的，就是孩子能如他们所愿，做到这一点。或者他们只是看重结果，不求过程。至于其他的，他们想不到，他们的关心覆盖不到那些。
淡雪谨遵爸妈的教诲，不去谈恋爱，好好学习。连想都没往那处想。他知道违背爸爸的下场。
一切风平浪静。
起初，一切都按着她爸爸所希望的那样进行，没有激起什么大的涟漪。除了成绩一味保持优秀以外，她没有过多地在意什么。在她心里，只有学习成绩好，没有谈恋爱，然后在毕业的时候，就能顺利考上最好的高中。这是她初中生活的全部。她以为，这种生活会一直进行，直到毕业。
她不知道，她的周围，已经开始孕育一场看似微小却足以让她命运逆转的阴谋。她还没来得及，就已经置身于一场陷阱。这让她再也无法脱身。陷在这场命运的漩涡里，她曾经不停地挣扎，她的哭泣，她的呐喊，没有人听见。
她开始一步一步，慢慢陷入绝望的漩涡里。
作者有话说
第8章 誓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