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唯觉一庭香》曲璃

19、十九、

　　诗曰：槛菊愁烟兰泣露。罗幕轻寒，燕子双飞去。明月不谙别离苦，斜光到晓穿朱户。
　　——蝶恋花
　　看着哪吒一脸怔忪的样子，公孙述薄凉的勾起唇角，桃花眼里不带有一丝人情，心痛过了又能怎么样，为的只是杜丹，那不过是一双相似的眼睛，毕竟不是那个人，不会潋滟的对他笑，不会陪着他看书，不会照看他，只会满眼厌恶让人心中发痛，如此，那就破碎了自己的幻想。
　　被刺伤的地方很痛……可是又有谁会真正的在乎他呢？他若不是公孙述，还会有谁待他好呢……薄凉之色自心口溢出渐渐蔓延到全身，深入骨髓，公孙述想他自己一定是疯了。
　　“李将军，你一口一个奸细的唤我，那么，我们便……咳咳”公孙述喉咙一甜，吐出一口血划过尖瘦白皙的下巴，却是满口的血腥味压抑不住几声低咳。从怀中掏出青色的斯帕，抚了抚嘴角，手指微微有些颤抖，肩胛骨上的伤口还在流血，公孙述脸色更是苍白了几分。身形不稳却还是兀自站在那里，一身风华。
　　没有说出口的话就断在那里，那么，我们便来看看我哪里是奸细吧……可曾做过一件伤害别人的事情，自始至终我伤害的，不过只是自己。
　　看见猩红的血液，和那人一身骄傲的站着那里，哪吒还是说道“你……还是先处理下伤口吧。”握着拳头，忽然想起许久之前公孙述满身鲜血抱着伏羲琴倒下去的情景，那次就知道公孙述体质和常人有异，身上若是有了伤口，没人用法力处理定会流血不止的。他就那般不懂得珍惜自己么？
　　“呵呵……我怎样，又与李将军何关？”公孙述自嘲的低下头，再次抬起头看向哪吒的方向，却只看见一人笑的潋滟，眼角缀着的朱砂痣有些向垂着的泪，还是忍不住鼻子酸涩，两行清泪滑下，眼睛里只有疲倦、无助、和迷茫，他定定的看着哪吒，忽然笑起来，眉眼弯起带着几分怀念的神色，喃喃的说“阿丹……”
　　哪吒看着公孙述迷离的眼神知道他的失血过多产生的幻觉，看着自己又想到了旁人，心中几分不喜微微皱了皱眉头。
　　站在人群中，墨竹看见公孙述红着眼眶，泪水顺着苍白的脸滑下，紧紧的攥住拳头，公孙先生究竟遇到了何事以至于哭的这般？不过她知道公孙述自己的事情不喜他人插手，紧张的看着一身红衣浸染着鲜血，低低啜泣的少年，准备在他跌倒前过去把他抱住。
　　“哼，老夫就是看不惯你这种人。”李靖看着公孙述冲着哪吒痴迷的神色，冷哼一声，狠狠的推了公孙述一把去捡先前被公孙述丢下的银枪。
　　哪吒看见公孙述向后推了半步还是身形不稳跌在地上，墨竹冲过来抱着他，没让他的手擦在地上，心底松了一口气。
　　公孙述问道墨竹身上带着的青竹的气息，抬头对上了少女隐含着几分怒气的眸子，眼神清明了些，喃喃“对不起，又惹麻烦了呢……”
　　“你是不是傻，怎么不躲……”墨竹闻着公孙述身上浓重的血腥味，手里泛出淡青色的荧光慢慢抚着公孙述的伤口止血。
　　公孙述没有回话，只是转头看向李靖“你不想我救你，如今，我这算是……还了你一条命，莫要再找……李哪吒的麻烦了吧。咳咳……“咳出些血沫，墨竹的身子颤了颤，抱着公孙述的手微微颤抖，她能隐约感觉到这个人心底如同一片深潭，不起一丝波澜，因此，就算是自己的生命同样置若罔闻。
　　李靖听到这话，偏过头去不看向公孙述，他自知理亏。
　　公孙述转头看向哪吒，说话已经有些吃力“你的眼睛和他……真像，我那一魄就算还作将你认作他人了吧……“然后像是了却了心愿一般，眸子里只有淡淡的情绪，似乎是极劳累慢慢的闭上了眼睛，真希望就这样再也不要醒过来了。
　　哪吒如遭雷劈……还他一魄？
　　墨竹抬起头，眸子血红狠狠的瞪着哪吒，“如今你满意了吧，公孙先生自己抽去一魄换你们全家的命，我从来没见过他这么傻的人……你不承他的情就算了，却偏偏屡次出口讽刺……“
　　“他为了我抽了一魄。“哪吒的声音带着一份艰涩，其实他自己也知道公孙述一定是付出了什么代价才将他带出来的，可是就是不愿意相信，一直暗示自己公孙述一定是奸细，公孙述一定不会为了他这么做，也许是早在墙下抓到他爬墙时慌乱的看着自己的眼神，亦或是自己受伤关切自己的眼神，无论何时，他就隐约的感觉到，公孙述看向的从来都不是自己，而是那个有着和自己一样眼睛的人么……
　　“哼，你以为呢，浑身血管爆裂，差点死过去的人是谁？“墨竹抱着公孙述离开了。
　　留下哪吒在原地默默的惊慌，差点死去么……
　　墨竹处理了下公孙述的伤口，正巧杨戬进来，看见公孙述白色的里衣上都是鲜血，微微的叹口气“公孙先生，怎么样了？“
　　“哼，剩下半条命了！“墨竹冷笑，看着公孙述眼神渐渐转暖，轻轻的给他包扎”杨将军，你能照看公孙先生几天么？我去寻些修魂补魄的东西给公孙先生。“
　　杨戬看着一身青衣的小丫头脸上身上都染了血污，眼睛中的关切和焦急一点不假，用力的点点头“墨竹姑娘放心吧，我自会照顾公孙先生。“
　　“嗯。“墨竹给公孙述掖了掖被角，轻轻抚着散开在床上的墨色长发“怎么会一点求生的欲望都没有呢？妲己娘娘说你很惜命的啊，莫不是她不在的几年出了什么变故，那么让墨竹替她照看着你可好，墨竹的命，也是公孙先生给的啊，你却不记得我了……”最后的话越发的轻，似是自语。
　　公孙述一睡就是三天没有起来，杨戬喂了公孙述一点水，看着他越发苍白的脸，叹了口气，脚边的哮天犬听见主人叹气叫了几声，杨戬听见心情好了些，佯装生气的说“去去……别在这儿扰到公孙先生。“
　　小狗睁着黑亮的眼睛湿漉漉的看着自己主人，呜咽了几声，撒娇无果就跑出去去追着茂玩。
　　茂在营帐外面望天，默默的想着，公孙述是竖着出去的结果又被横着抱回来了，至今还不醒。
　　自从墨竹来了之后，自己的存在感就变的很低了，墨竹离开了之后就把公孙述交给了杨戬，视自己为无物，茂恨恨的想着‘我也可以照顾阿述啊……太过分了。’
　　正酝酿着伤感的情绪，却被突然冲出来的小狗扑到在地上，茂深深的觉得自己的玻璃心哗啦啦碎了一地，就算不用它照顾阿述，也不要把自己丢给这只笨狗玩。呲了呲一口白森森的牙，转身就跑。
　　“汪汪……“哮天犬看着茂的一身白色长毛眼冒绿光，甩甩尾巴追了上去。
　　哪吒看见一猫一狗追着跑远了，才从拐角的阴影中弹出来，站着营帐外面，杏眼里带着些复杂，隐约能听见里面杨戬走动的衣料摩擦声，却没有说话声，公孙述会死么……哪吒心里微微不安。
　　“既然来了就进来看看他。“杨戬正拿着木梳梳理公孙述的长发，墨色的发丝划过指尖可以闻到微微带着些青草香。听到外面故意掩饰的脚步声，杨戬的眼睛里还是带了些笑意。
　　营帐的门帘被人拉开，哪吒穿着蓝色的道袍走进来，道袍上边皱巴巴的，眼底也带了些青黑色，看出来是近些天没有休息好了。
　　“他……怎么样了？“看着紧闭着眼睛苍白的人，哪吒忍不住问出口。
　　“自然是比别人恢复的慢些。“杨戬起身放下木梳，把哪吒拉的近些”你可知他少了一魄？“
　　“嗯。“哪吒点点头”他为什么不说？“
　　“不想你觉得亏欠了他什么。我第一次见他是在蓬莱仙岛，那时候是为了给哮天犬求取银杏果，到了那里，只看见一个白衣少年站在古树之下，笑吟吟的看着我，我说明了来意，他没有半分为难……“
　　“我……“哪吒眼神晃了晃，是自己的偏见太深了吧。
　　“哪吒……墨竹姑娘不曾告诉你吧，公孙先生能有半日是清醒着的已经很好了。“杨戬斟酌了下还是开口，哪吒欠公孙述的实在良多。
　　只能清醒半日，哪吒的身形晃了晃，公孙述承受抽魄的痛之时，自己在怀疑者他的身份，公孙述在过着只能半日清醒的生活之时，自己又在他的伤口上补了一刀。
　　“你好好想想吧……“杨戬拍了拍哪吒的肩膀，转身出去了。
　　哪吒眼神闪了闪，伸出手想去探那人微弱的呼吸，好像也只有这样才能知道他在活着，才会稍微安心些，伸出去的手却在看见那人睫羽微颤的时候猛的收回。
　　动了动手指，公孙述慢慢张开眼睛，许久未见光的不适应，让他不由得把眼睛眯起来，缓和了一会儿，看向床边站着的人眸子忽的一亮，苍白的脸上有了盈盈的笑意，利落的起身扑到了哪吒的怀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