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恍若一季》尹之沫

66、第 66 章

　　欧亦泽把车开进车库，熄火，下车打开副驾驶的车门。
　　尹之沫刚想动，欧亦泽立刻阻拦下，伸手轻轻抱起她进了客厅，虽然她整个人都稳稳地在自己的胸前，但她轻盈的体重让他有种怀中无一物的错觉，一种心疼感骤然涌上心头。把她放在沙发上，转身走去浴室。出来时看到尹之沫倦倦地靠着沙发，似乎在睡觉。
　　“沫沫 ，先去洗个热水澡好吗？”欧亦泽蹲下去平视着尹之沫，语气温和地商量着。
　　尹之沫听话地站起来，其实她身上已经没有了丝毫的力气，大脑一片空白，只是机械地听从着欧亦泽的话。
　　欧亦泽半扶半抱地带着尹之沫走进浴室，试探了一下水温，刚好，伸手去解尹之沫的纽扣。
　　“我自己就好。”尹之沫后退了一步，
　　“好，”欧亦泽温和地笑了笑，“我在外面等你。”欧亦泽虽然有点担心，但还是决定顺着尹之沫的意思，“沫沫，不要锁门好吗？”欧亦泽停顿了一下，尽量表现地平静些，但他眼中并不平静的神色还是泄露了他的担忧，“我，有点担心你。”
　　尹之沫依旧乖乖地点了点头。
　　欧亦泽这才退了出去，转进厨房里替尹之沫热牛奶，准备一些吃的。
　　尹之沫直接把自己放进浴池里，不知是忘了脱衣服还是懒得脱衣服。眼睛空洞地盯着天花板，面无表情，一动不动。过了一会儿，尹之沫缓缓向下移动身体，直到整个身子都浸泡在水中。
　　欧亦泽把准备好的点心端到客厅的桌子上，抬起手腕，看了看手表，皱了皱眉，有些担忧地看向浴室，十分钟了，里面还是没有动静。
　　水中的世界很安静，尹之沫很喜欢这种感觉，因为她似乎看到了一些熟悉的场景：姥姥在向她招手，池宣也站在姥姥的身边，满目柔光地看着她。还有林叶，也在微笑着，是那种幸福的笑容，耳边好像好有人在说话，尹之沫想问林叶在说什么，却张不开嘴，然后世界重新恢复了安静，没有了姥姥，没有了池宣，也没有了林叶。
　　欧亦泽推开浴室的门，吓了一跳，“沫沫——”急忙冲过去一把把陷进水里的尹之沫捞了出来，把她平放在地上，双手交叠在一起用力按压着她的心脏处，心头突升起一股恐惧，这种恐惧只在十七年前看见父母的车子着火时出现过，口中急切地呼唤着尹之沫的名字。
　　直到尹之沫咳嗽了几声，吐出了几口水，欧亦泽才松了一口气，一把把尹之沫紧紧地揽在怀里，生怕一松手怀中的人就会消失。“沫沫，我不许你丢下我！”

　　尹之沫醒来时发现自己正稳稳地固定在一个坚实温暖的怀抱中，愣愣地看着依旧熟睡中的欧亦泽，有一丝恍惚。她刚才好像梦到了林叶，林叶穿着那天她们在婚纱店看中的婚纱，笑着告诉她，“沫儿，不要难过，我会过得好好的，你看，”林叶高兴地转了一圈，如吃了糖果的孩子般，炫耀着，“好看吗？沫儿，我要穿着它去见阿捷了。沫儿，你一定也要努力争取自己的幸福呀！”
　　尹之沫忍不住笑了笑，却笑出了一眼的泪水。
　　欧亦泽感觉到怀中的人动了动，睁开眼，看到一脸泪痕的尹之沫，立马起身轻轻触摸尹之沫的脸颊，心疼地问，“沫沫，是不是哪里不舒服了？”
　　尹之沫摇了摇头，没有说话，眼泪止不住地一直流，仿佛要借着泪水流出心中所有的悲伤。
　　欧亦泽心疼地拥她入怀，手轻轻地拍打着她的后背，轻声细语地哄着她，“沫沫，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选择，尽管我们无法理解。或许，只有他们自己才懂得自己想要的是什么，旁人感觉不可思议的事情，当事人却觉得有这么做的理由。”
　　尹之沫依旧没有说话，轻轻地啜泣着。
　　“沫沫，我们不是神，没有办法让所有的事情都按照我们的意愿进行。我们会失去很多人，会错过很多事。不管我们怎样的抵触、不满，生活还是会按照原本的轨迹继续着。所以，到头来，我们伤害的只是我们自己，还有另外一些爱着自己的人。”欧亦泽始终是温和轻柔的语气，让人听着很踏实，也很容易让人信服。
　　“我以为叶子可以跨过这道坎的，”尹之沫的嗓音有些暗哑，很低很低地说，“我以为她可以一直坚强下去的。”
　　欧亦泽伸手探了探尹之沫的额头，微烫，起身倒了一杯水回来，“沫沫，来喝点水。”
　　尹之沫把头往被子里又藏了藏，想要藏起所有的悲伤。
　　“沫沫，乖，喝点水，待会再吃点东西。”欧亦泽好脾气地哄着，一只手把尹之沫揽进怀里，水递到她嘴边，温和地说，“就一口，润润嗓，好不好？”
　　尹之沫勉强抿了一口，立刻感觉水流柔柔地滑进干燥如火的嗓子，缓解了一丝疼痛。
　　欧亦泽借着力，让尹之沫喝下了剩下的水，微微一笑，“沫沫真乖。”说着放下杯子，重新上床，再次将尹之沫揽进怀中，手轻轻地抚摸着她乌黑亮泽的发，轻轻地在她耳边哼唱着一段曲子。
　　不知道唱得什么，尹之沫忍不住笑了笑，把身子往温暖的怀里又挤了挤。
　　欧亦泽收紧了臂力，突然叹了口气，有些无奈，还带着几分乞求的味道，“沫沫，不要再吓我了。昨天，你真的吓到我了。”
　　尹之沫微愣了一下，欧亦泽的声音不大，但还是可以感受到他语气中的恐慌，他的恐慌在告诉她，他真的在担心她，甚至在害怕失去她。可是，她昨天有做什么吗？
　　尹之沫有些茫然地看着仰头看着欧亦泽，过了有一会儿，轻轻地说，“我有点饿了。”
　　欧亦泽轻轻地笑了笑，淡去了刚才的恐慌，宠溺地揉了揉尹之沫的头，“我去准备吃的。”

　　尹之沫随后也进了厨房，隐约有淡淡的饭香，欧亦泽正在切菜，准备稍清淡点的小菜。
　　尹之沫倚着门，静静地看着穿着家居衣忙碌着的欧亦泽，挺拔的背影，以及坚毅俊朗的轮廓。上前，伸手轻轻环住他的腰，头贴在他的背上，享受着这一刻的宁静与温馨。
　　“怎么起来了？”欧亦泽停下手中的动作，扭头问他身后的女人。见身后没有动静，想要转身。
　　“我没事，就是想这样靠着你。”尹之沫轻轻地说，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疲倦，“一下下就好。”
　　“一下下怎么够？”欧亦泽微笑着，开始炒菜，温和地说，愉快的声调中毫不掩饰内心的幸福，“既然选择了靠就得靠一辈子。”
　　尹之沫眼神微微一怔，没有说话，只是动了动，似乎在找一个舒服的姿势。
　　欧亦泽调小了火，转过身来，轻轻地揽尹之沫入怀，低低地在她耳边呢喃道，“我的沫沫终于学会对我撒娇了。”说完轻轻一笑，过了一会儿感受到了有水珠滴落在手上，心中一紧，低下头来，怀中的人已经泪流满面，那么地无助。
　　“怎么了，沫沫？”
　　尹之沫摇了摇头，想笑，却引出了更多的泪水，索性不管不顾地哭了起来，哭得很伤心，很无助。
　　她呜咽的哭音和不断涌出的泪水让欧亦泽心中阵阵的发痛，他瞬间明白了她的泪水，为林叶，为他们。欧亦泽觉得自己应该说些什么，但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只是再次将她揽进怀中，慢慢加紧着臂力，感受着怀中颤抖着的存在，心中却莫名地开始害怕，一时却不清楚在害怕什么。
　　尹之沫依旧控制不住自己的泪水，仿佛是失了闸的洪水，有种快要把自己淹没的感觉，她只能把自己深深地埋进这个宽阔而温暖的怀抱中，多想可以这样一辈子，多想任性地不去理会什么恩恩怨怨，多想可以任性地跟这个早就放在心上的人在一起。她明白了林叶的决绝，因为爱了，所以容不得任何的瑕疵，经不起任何的伤害，受不起任何的分离，所以宁愿毁掉自己，唯有这样才能彻彻底底地销毁这心痛至极的爱。是不是，只有不爱，才能洒脱地说“再见”，才会坦然地面对伤害？
　　听到身后轻微的动静，欧亦泽下意识地转过头去，有些意外，爷爷居然站在厨房门口，定定地看着他们，脸上阴沉沉的，似乎在审度着什么。
　　尹之沫已经从欧亦泽的怀中撤了出来，虽然已经擦拭过了泪水，但脸上还是有着清晰的泪痕，尤其是一双眼，红肿着。尹之沫微垂着头，有些不知所措地握紧双手，此刻的她出现在这里肯定不会受到欢迎。
　　欧亦泽注意到了尹之沫失措的表情，有些心疼，伸手握住她有些紧张的手，看着仍在注视着他们的爷爷，平静地说着，“您回来了，玩得开心吗？”
　　尹之沫轻轻咬了一下唇，她的手被紧紧地握在一片温暖之中，只是这种暖心的感觉能持续多久？
　　老爷子的表情似乎舒缓了一下，但仍看不出他心中作何想法，只听他平静的开口，但声音中有着一种不容抗拒的威严，“让她过来，我要和她谈谈。”
　　欧亦泽带尹之沫随老爷子走进客厅，然后看着老爷子在沙发上坐下，他依旧手握尹之沫，站在老爷子面前。
　　“你去买条鱼，我待会要吃红烧鱼头。”
　　欧亦泽脸色一变
　　，立刻拒绝道，“您不用支开我，有什么话您就在客厅里说吧。”
　　老爷子眼中明显聚集起一团阴云，不悦地看着欧亦泽。
　　尹之沫冲欧亦泽微微一笑，抢先开口，“我也有些话想要问爷爷。”
　　欧亦泽亦是不悦地开口道，“你们该问的问，该说的说，我会保持沉默。”
　　“既然你想做裁判，那就把沈丫头叫过来，会更公正一些。”老爷子有些赌气似的说着，手也伸向一旁的座机。
　　尹之沫看向欧亦泽，轻轻地摇了摇头，示意他不要任性，口中轻轻地说着，语气中有着纠结和为难，“有些事情，我真的不想让你知道。”
　　欧亦泽想了一下，采取了一个折中的方法，“书房的隔音效果不错。”
　　过了有二十分钟，书房的门才打开，尹之沫走了出来，神色并不是欧亦泽想象中的任何一种，而是柔和，像是解除了危机的轻松。
　　“沫沫。”
　　尹之沫把手放进欧亦泽的手中，脸上有着淡淡的忧伤和倦怠，看向欧亦泽的神色里有着浓浓的依赖，“阿泽，陪我去看看叶子好吗？”
　　欧亦泽收起自己的疑惑，温和地说着，“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