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天零七夜》方三刀

6、第六天

　　2013.8.23
　　小船和朝阳同时到达台南。
　　Tony把李海真和元柳焕带回台南老家的房子里。
　　上世纪八九十年代的时候台湾，香港，韩国，新加坡并称为所谓的亚洲四小龙，四个地方的经济在同一时间迅猛发展，所以在城市建设上也有些许微妙的相同。
　　台南不像台北，香港，首尔那么发达现代化，这里还保存着很多旧时光留下的痕迹。
　　在晨晖中穿梭在小巷中的感觉，熟悉的让元柳焕差一点误认为他们这是回到了首尔，回到了月亮村，莫名的舒适与安心感，这是家的感觉。
　　元柳焕伸手握住李海真的手，冲他笑了笑，李海真也抬头，回以勉强一笑。
　　元柳焕已经猜出事情的大概了，只是他不想点破，想等李海真自己跟他说。
　　他简直像个赌徒，惯于依靠自己的直觉。
　　Tony在一栋二层民居前停了下来，敲了敲门，冲着门里喊了几句方言。
　　月亮村也有这种民居，一排一排的，像是棋盘上的线，他和李海真第一次见面就是在这样的小楼顶上上演追逐戏码。
　　开门的是一位老太太，大概是Tony的奶奶，见了Tony笑嘻嘻的站在门前，便举起手中花篮要打他，却又放下花篮抱着Tony哭了起来。
　　Tony朝元柳焕他们尴尬的笑了笑，拍了拍奶奶的肩膀，有点撒娇意味的安抚着老人家。
　　元柳焕在一边微笑着看着，偏头想和李海真说话，却看到李海真也在微笑着看着那对婆孙，满眼里都是羡慕。
　　大概终于哄好了奶奶，Tony笑着把元柳焕和李海真介绍给老太太。
　　「阿嬷，这两位是我的朋友啦，人家呢，是从香港来到我们这里旅游的，暂时住在我们家，要和他们说国语哦，只能说国语啊，说别的他们听不懂。」
　　「英语也听不懂？」
　　「英语您会说么？」Tony摸了摸鼻子笑道。
　　「臭小子。」
　　「阿嬷，怎么我一回来您就打我啦，我已经成年了耶。」
　　「成年了就不是我孙子吗？这次回来什么时候走？」
　　「马上啊。」
　　「马上就走？」这次说话的不是老婆婆倒是元柳焕。
　　「是啊，前几天就有人定了我的船，要在今天游台湾。」
　　元柳焕思索片刻，把Tony叫到一边，同他商量着什么，只把老婆婆和李海真留在原地。
　　老婆婆是个很热情的人，抓过李海真的手，同他说起话来。
　　李海真发誓这是他人生第一次手足无措的时候，原因很简单，老婆婆的话他一句也听不懂。
　　还好元柳焕和Tony及时回来救了场。
　　「阿嬷，我走了，等我在台北买得起房了，就回来接您。」
　　「臭小子，你是永远不想我过去么？」阿婆佯怒道，只是眼泪到底还是掉了下来。
　　「阿嬷，你不要看不起我啊，我已经存够了首付的钱了，等我办到贷款就行了啦。」
　　「快走吧，臭小子，你说的我也听不懂。」
　　「反正我很快就来接您。」
　　李海真小声问元柳焕，他们在说什么，元柳焕也摇摇头。
　　Tony冲李海真和元柳焕摆了摆手，一路小跑离开了。
　　阿婆拉着李海真的手，冲元柳焕道「快进来啊。」
　　进了门，阿婆去厨房烧水，让他们自己随便看看。
　　「阿婆，这些花是做什么？」
　　元柳焕的汉语水平并不能支持他说出太难的句子，只好用最简单的方式与人聊天。
　　「今天是七夕。」
　　自中国明朝时期，朝鲜才有自己国家的文字，所以几乎所有的中国农历节日，朝鲜都有，虽然现在风俗习惯略有不同，但是七夕是怎样的节日，两国还有大致的相同。
　　元柳焕小声的给李海真解释着。
　　「楼上有两间房，没有锁，你们是趁夜来的，应该没有好好睡觉吧，快上去睡吧。」
　　「谢谢阿婆，您呢？」
　　「我出去卖花啊，今天的花最好卖。」
　　「祝早日卖完。」
　　「借你吉言啊。」老婆婆笑着拎着一篮花走了出去，还不忘留下一串钥匙给他们。

　　两人上楼各自进了房间。
　　躺在床上时，元柳焕盯着天花板笑出声来。
　　「一周之前，身旁有人睡不习惯，一周之后，身旁没人睡不习惯。」
　　隔壁房间的李海真却蜷缩在房间的角落里，抱着头，只能见肩头耸动，却不知是哭是笑。

　　中午的时候，元柳焕从半睡半醒间醒来，找到洗手间好好收拾整理一番之后，转身去敲李海真的房门，却无人应答。
　　轻声的喊着李海真的名字，推开房门一看，少年却蜷缩在墙角睡着，脸上还有泪痕。
　　「李海真，醒醒，海真，醒醒。」
　　少年醒来时眼带迷离，略显迷茫的样子，美好的像春天里初绽的花。
　　元柳焕伸手捏了捏他的脸「快去收拾一下，今天是传统的情人节呢，我能约你么？」
　　李海真反应了一下，脸突然一红，把人推开，进了卫生间。
　　放了满满一盆水，李海真把脸埋了进去。
　　也不知闭气了多久，久到仿佛肺都要爆炸，久到仿佛下一秒就可以解脱，生物的本能还是让他抬起了头。
　　看着镜子里的自己，他突然笑了。
　　「我陪你一起死就好啦。」
　　所有问题迎刃而解。
　　「喂，元柳焕，把钱带够。」
　　少年元气十足的对外面站着的男人喊道。

　　去银行兑了钱之后，两人买了张地图在街上随意的逛着。
　　元柳焕依旧不爱说话，倒是李海真又恢复了前段时间的少年模样。
　　「你又把地图背下来了？」
　　「下意识的行为。」
　　「其实我也行。」
　　「我知道，你是新人中最优秀的。为什么跟我说这些？」
　　「喂，毕竟情人嘛，多让你了解我一点。其实我还有一个姐姐，不过她没见过我。」
　　「我是个孤儿，不知道有没有兄弟姐妹，应该没有。」
　　「你还有我啊。」
　　「也对。」
　　「其实我，嗯，我很早就知道你哦。」
　　「怎么知道？」
　　元柳焕也颇为好奇。
　　「五星组最成功的杀手嘛，是我们新人的教科书。」
　　「都过去了。」
　　「真的能过去么？徐秀赫夺权，肯定不会放过你吧，毕竟你知道的太多了。」
　　「你害怕么？」
　　「害怕。」
　　「怕什么？」
　　「怕你死。」
　　「不要怕啊，我已经让Tony联系了去南美的船，大概明天就能动身。」
　　「你不恨徐秀赫？」
　　「为什么要恨？」
　　「他杀了金泰源。」
　　「你认为我和金先生是什么关系？」
　　「他收养了你。」
　　「他是我的债主。十年前他救了我一次，十年时间我全都用来还债。」
　　「可是徐秀赫不会这样想，他只会觉得杀了你才彻底可以高枕无忧。」
　　「我们就快离开，换个地方换个身份活下去。」
　　「逃避不像你。」
　　「并不是逃避，或者说其实是厌倦。」
　　阳光正好，花香满街，李海真并不想继续这个话题。
　　「饿了，吃东西去吧。」
　　「走吧。」
　　两个毫无恋爱经验的笨蛋把约会定义为一起去吃一顿，吃完以后只好在慢慢的溜达回去。
　　回到住处时，阿婆还没回家，两个人只好百无聊赖的打开电视。
　　电视里正在播新闻，从场景上来看，大概是某地发生了洪水，人们在破败的屋顶上哭喊，场面异常惨烈。
　　电话铃猛的响了起来，把人拉回现实。

　　「什么事？」
　　「没听懂，只知道阿婆今晚不回来。大概是参加什么活动。」
　　「那今晚喝酒吧。」
　　「好啊。」

　　带着一堆各种品牌各种颜色的酒回到住处的时候，天早已擦黑。
　　「为什么要自己下厨呢。」
　　「想尝尝你做的饭菜。」
　　「你怎么知道我会。」
　　「因为你什么都会啊。」
　　「可能并不好吃。」
　　「能吃就行。」
　　小路上两个人随意的聊着天，很快就到了门口。

　　元柳焕果然没有谦虚，做得东西的确都并不好吃，不过还好，他们有酒。
　　李海真随意打开一瓶，给对方和自己倒上。
　　「第一杯，庆祝我们相逢。」
　　「好。」
　　在浩瀚的时光之海中，在亿万人潮中，我们相遇，值得喝一杯以示庆祝。
　　「第二杯，庆祝我们相识。」
　　「好。」
　　人生有太多的擦肩而过，而我们却巧或不巧的联系在一起，值得喝一杯以示庆祝。
　　「第三杯，庆祝我们还活着。」
　　「好。」
　　我曾和你一起，在生与死的边缘共舞，然后再一同活了下来，值得喝一杯以示庆祝。
　　……

　　「我会永远陪着你。」
　　不知是谁说的，不知是醉话还是真话，不知是真实还是幻觉。

　　一场只属于两个人的盛宴，只知有开始，不知何时结束。

　　整个世界都已沉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