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天零七夜》方三刀

7、第七天

　　2013.8.24
　　最后一日。
　　爱恨情仇，离别生死，都在今日。
　　清早，阳光正好。
　　元柳焕醒来时，正看到李海真坐在窗下，阳光铺满一身，好看又温暖。
　　「醒的好早。」
　　元柳焕笑着同他打招呼，仿佛没有感觉到自己被绑了起来。
　　正在把玩着他的枪走神的李海真听到他的声音，猛地一惊，下意识用手里的枪对准了元柳焕。
　　「终于决定了么？」
　　「你早就知道？」
　　李海真的声音有点抖。
　　「没有很早，昨天知道的。」
　　「你怎么知道，我、我是徐秀赫派来的人。」
　　「情人嘛。」
　　少年抿了抿嘴唇「不要白费力气了，我打的结你是挣不开的，我比你厉害不是么？」
　　「第一天是你故意输给我的。」
　　元柳焕恍然大悟。
　　「是啊，否则后来怎么能让你对我戒心减轻呢。」
　　「在魏坤别墅的时候呢？」
　　「本来是想让魏坤解决你，我再和他亮明身份逃走的。」
　　少年说的云淡风轻，仿佛他就是这么心狠手辣的人一般。
　　「你连我都骗不了，你能骗的了你自己么？海真呐。」
　　「我真的是想在魏坤那里杀掉你的！」
　　元柳焕摇了摇头，闭上了眼睛。
　　「如果我没猜错，徐秀赫在和魏坤勾结的时候，原本是以为去香港交易的是金泰源，结果去的是我们，你原本不在计划里，魏坤自然不认识你，他的任务就是杀掉金泰源方面的所有人，所以你根本无法逃走。我说的对么。」
　　再睁开眼时，少年已经红了眼圈。
　　「就算是这样，我还是要杀你。」
　　「不要害怕，这不是你的错，来吧。」
　　元柳焕温柔的笑了笑。
　　少年依旧坐在那里没有动。
　　「海真啊，我们是不是在哪里见过，曾经。」
　　李海真心念一动。
　　「我从第一次看见你就觉得好熟悉，是不是在哪里见过。」
　　「你知道么，我以前反反复复做过一个很奇怪的梦，梦里你叫我组长同志，然后我们一起死了。」
　　「你说这个梦是什么意思呢？」
　　「海真呐……」
　　「闭嘴，你很怕死么？」
　　「不怕。我只怕你在这人世孤独的活着。」
　　「你今天废话很多。」
　　少年微微低头，不让人看到他的表情。
　　「再不说来不及了。」
　　「你知道我第一次看见是是什么时候么，元？」
　　「你说。」
　　「我十三岁的时候，有一次我们在训练场，金先生让你教我们，我站在角落里，满身是伤，你就站在前面说了一句〝活下去，每天都要活下去。〞就转身离开，那一天我本来想去死，因为训练实在太痛苦，生不如死，可是你出现在那里说要活下去。后来很多年我都告诉自己，你是神派来拯救我的。」
　　元柳焕很想说什么，只是看到少年那张平静的脸，又无话可说。
　　「后来发生的事情很讽刺，我努力的活了下去，成为新人中的第一，每一个挑战我的人都被我狠狠的教训过，我以为这样就可以靠近你，然后，的确，我成功了。只是靠近你的目的是要杀了你。」
　　「徐秀赫找上了你？」
　　「对，我有一个姐姐，姐姐的男朋友是徐秀赫的人，徐秀赫答应过我，只要杀了你，就会放过我姐姐，今天是最后一天。」
　　「徐秀赫杀我的理由是？」
　　「帮会人人都知道，金泰源有意传位给你，如果你不死，徐秀赫就算上位也无法服众。」
　　元柳焕沉吟片刻问道「你确定你姐姐还活着？」
　　「你什么意思？」
　　「魏坤在别墅的时候，是要把我们全部除掉，即使你当时还是徐秀赫的人，可是他却不知道，说明徐秀赫根本就没有打算让你也活着回去，你只是后备军，是魏坤出了意外的情况下，杀我的工具，徐秀赫根本不在乎你的生死，何况是一直作为人质的你的姐姐。」
　　「你胡说。」
　　「你可以打电话问问。」

　　少年颤抖着摸出电话，胡乱摁了几个数字。
　　「徐先生，元已经死了，能放过我姐姐了么？」
　　「我们在台湾。」
　　「车、车祸么。」

　　少年握着手机抱头蜷缩在椅子里。
　　元柳焕扔掉手里的绳子走过去抱住他。
　　「没事的，你还有我，你还有我。」
　　绳子的打结手法是他教给训练组的，在他醒来没过多久，也就解开了绳子，如果用武力的话，费点功夫他还是可以制住少年，只是他到底还是不想伤害他。
　　很早就说过，他是赌徒，这次的赌局赌的是爱。

　　「那是我唯一的亲人。」
　　「我从来没有给予过她什么，她却因为我而死去。」
　　「我害死了她。」
　　「我害死了我的亲姐姐。」
　　「刚才我还要杀了我一直仰慕的人。」
　　「其实我才该死吧。」
　　少年双目无神，喃喃自语。
　　元柳焕唯一能做的也不过是抚着他的头发，一遍又一遍的告诉他，不是你的错，不是你的错。
　　就像他所说的那样，任何能生存下去的东西，他都学过，唯一没学过的是如何去爱。
　　这是他们的悲哀。
　　时光来到或者离开已无人关心。
　　少年像是经历一场梦一般，捂着眼睛哭出声来。
　　元柳焕依旧安静着，等待着少年发泄完毕。
　　他以前想过，带着少年到阳光充足的南美去，那里温暖，晴朗，碧海蓝天，舒适安逸，但是现在，他不再这样想。
　　少年没有说错，他所谓的累了，的确就是逃避，他想逃离沉重的生活和无边的黑暗。
　　但是，少年的哭泣打破了他的梦，逃避是没有用的，只有站在最高处，才能保护想要保护的人。
　　这是人类的法则。

　　「海真呐，我们回去好不好，回到首尔。」
　　「杀了徐秀赫。」
　　少年还带着哭腔。
　　「对，杀了他。」
　　「好，现在就去。」
　　「但不能现在就杀了他。」
　　「你不敢？」
　　「是不能。」
　　「金泰源才死，帮会混乱，徐秀赫刚上位，要杀他的肯定不止你我，他现在周围的守卫不是你我就能闯过的。杀他是必须的，但是不是现在。」
　　「你有办法了？」
　　「可能不是好主意。」
　　「没关系。」
　　「你刚才在电话里和他说我们在台湾，他必定已经派人到处找你。现在我们必须离开这里了。」
　　「对不起，我……」
　　「都是徐秀赫的错，海真只是被骗了而已。」
　　「可是，还是对不起。」
　　元柳焕笑着亲吻了少年的眉眼。
　　「不会再有下一次了。」

　　短短一周，以李海真用枪指着元柳焕为开始，又以李海真用枪指着元柳焕为结束。
　　第一天是身份不明的敌人，第七天是生死与共的情人。
　　谁能说这不是宿命呢。
　　站在洗手间的元柳焕对着镜子笑了笑。
　　天翻地覆的一周。

　　「你把阿婆怎么了？」
　　「你很关心她？」
　　「没有，嗯，有一点。」
　　「打晕了。」
　　「后颈？」
　　「嗯。」
　　「那还好，对老人家没有太大伤害。」
　　「你还是很关心她！」
　　「我是在关心你啊，如果是后颈就不会看到你的脸了。」
　　两人在小巷里穿梭着，声音和身影渐渐消失。

　　入夜，一艘装载好的开往韩国的货船驶离港口。

　　这一去，是生是死，旁人再不得知。

　　只愿是，向死而生。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