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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第五天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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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3.8.22
凌晨,时间不明。
李海真把元柳焕半扶半抱送回房间的时候不小心又挣裂了胳膊上的伤口,流血的时候他才想起来,原来胳膊上还有一道伤,他甚至有些惋惜,为什么没有被子弹射中,这样就可以体会元柳焕所受的痛苦。
以前无论是自己受伤还是旁人受伤,都不会有这样深的体会,人早晚要死,命早晚要送,并不是太过上心。
昨天夜里,他做了一个梦,梦到自己是朝鲜间谍,叫元柳焕“组长同志”,结局还和元柳焕一起坠楼而死,醒来后他很好奇,梦里他和元柳焕会是什么关系,为什么会有相拥而死那样暧昧的结局。
只是一个梦而已,他摇了摇头并没有在意。
然后是枪林弹雨,生死一线的一天,他无暇多想。
现在,元柳焕安静的躺在床上,他要照顾元柳焕并不能睡,那个怪异的梦又浮现在他的眼前。
「组长同志,哈哈」他伸手抚过元柳焕的眉眼,无限温柔。
「说不定我随便梦到的是我们的上辈子呢,组长同志。」
「上辈子的我是不是喜欢你呢?不过这辈子肯定不是我先喜欢你,好吧,就算是,那也是你不知道的时候。不过是你先对我告白的呀。」
「为什么你会在那个时候说出那样的话呢?你知不知道,后来你让我逃走的时候,我想先杀了你,然后再自杀呢,一起死。」
「你肯定不知道,我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注意你的。」
「我希望你知道,又不希望你知道。你要是知道了,肯定也会想杀了我的。」
李海真轻轻握着元柳焕的手,把他的手贴在自己的脸上。
床上的元柳焕睡得并不安稳,在梦里呢喃着说着什么,李海真只是断断续续的听到他在说「我想回去」,然后不停的念着自己的名字。
李海真试探性的用手试了试他的额头,果然发烧了。
还好李海浪的急救箱里有退烧药,用温水喂了药以后,李海真去端了一盆温水,解下元柳焕已经血迹斑斑的衣服,开始给他擦拭身体。
同自己一样,元柳焕的身体上也有很多伤痕,后背的一条极长的伤疤更是触目惊心。
细长的手指拂过伤痕,似是要把这种感觉永远刻在心里,明明只是一道旧伤,李海真还是忍不住鼻子发酸。
再给元柳焕换上衣服后,天已经微微发亮,元柳焕的烧也已经退了下去。
趴在床边听着对方沉稳的呼吸声,紧张了一整天的李海真终于安心的睡去。
元柳焕准时在六点钟睁开眼睛,被训练成人型机器太久了,就算现在隐隐约约的有了心,但是身体还是有着最本能的反应。
手臂被李海真抱着,已经麻的没有感觉了,可是莫名的却有一种安心感,这个人还是好好的在自己身边就好。
他昨晚昏迷中做了一个梦,是梦吧,他看到自己是北朝鲜的间谍,海真总是跟着他叫他「组长同志」,梦的结局是他抱着海真一起死去。
「不管是梦也好,是上辈子也好,现在我只想和你一起活下去。」
「梦里的那个元柳焕太傻了,梦里的你更傻,居然一直留在他身边。」
「我也会一直留在你身边的。」
「我爱你。」
这些难得温柔的话只有空气听到,不过元柳焕并不在意,今后会有更多的时间来讲给他听。
元柳焕也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对眼前的人产生了感情,只知道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就觉得有一种刻在骨子里的熟悉感,虽然他拿着枪,但是自己就是相信对方不会杀自己。
安全是野兽与生俱来的直觉。
爱情也是一种感觉,这并不需要逻辑,野兽可能不会懂那种情愫是什么,但是一旦明白,便永不回头。
李海真醒来时,元柳焕已经不在床上,他的心猛地一沉,拔出腰间的枪轻手轻脚走到门口。
「你醒啦。」
「你去哪了?」
两人异口同声。
元柳焕把手中的背包扔在床上,倒出包里的东西,头也不抬的说道「这里已经不能待了,收拾一下准备走。」
李海真把枪收回去,走过去看了看。
假发,皮衣,还有琐碎的装饰品。
「这是要干嘛?」
「化妆啊。」
李海真捡起床上夸张的黄色假发,挑眉问道「你确定?」
元柳焕并不解释,只是让他出去看电视。
「原来我们成通缉犯了?」
「是啊。」
「可为什么我们要打扮的那么夸张?」
「你仔细看看,他们贴出的是什么照片,是我们的证件照,证件照是上妆前我们的样子,你换上黄色的头发,夸张的发型,和这个,鼻钉,这个,耳钉,还有这件衣服,把自己打扮的夸张,punk一点,谁都不会联想到你就是证件照上的人啊。」
元柳焕第一次说那么多话,说的很不习惯,但是李海真发现,这个人很有说笑话的天赋。
「那你呢?」
元柳焕从一个小盒子里取出一片胡子贴上,再用发胶把头发抹的发亮,穿上一件西装,微微驼背,向李海真鞠了一躬「わたしは日本人です。」
神态模样像足了日本人。
李海真一惊「你到底会多少东西?」
「能让自己生存的,都学过,不说了,你快换衣服吧,只要离开香港,就算成功了。」
李海真倒也没有继续别扭,把假发套上,换上那件镶着铆钉的皮衣,因为没有耳洞就放弃了耳钉,鼻钉更被扔在了一边。
「可以了么?」
「等一下。」
元柳焕翻出一副夸张的墨镜给他带上,左右看看,算是大功告成。
「快走,警察估计很快就会来了。」
两人跑到了第一天李海浪带他们来过的油茶鸭店,元柳焕用并不熟练的中文随便点了两份饭菜,便带着李海真找了张角落的座位坐下。
「Tony,我是元,你能帮我找一艘船么?我在香港。」
「好,今晚十点。」
「多谢。」
元柳焕挂掉电话,李海真并不问是谁或者为什么,只是安静的低头吃他的饭。
「这是我们最后的机会了,害怕么?」
「怕什么?」
「人心。」
「嗯……失败了会一起死吧?」
「会的。」
「那就不怕。」
「好。」
从油茶鸭店出来以后,两个人漫无目的的在街上走着。
「似乎自从到了香港,每天都有人在跟踪呢。」
李海真指着一处建筑,装作是游客的模样,随意的跟元柳焕说着话。
「是啊。」
「这次的跟踪水平未免有点差啊。」
「因为不确定我们是不是吧。」
「杀了他们?」
「会暴露。」
「那怎么办呢,再不甩掉他们,就没有机会了。」
「等天黑再说。」
「你有办法了?」
「不算好主意。」
「怎么做?」
「到时候告诉你。」
说完元柳焕居然很悠闲的带着李海真进了附近的电影院,跟踪的人也傻兮兮的跟了进去。
电影是很热闹三俗的港式屎屁尿喜剧,虽然听不懂说什么,但是好笑的地方到底还是能看出来。
一场电影以后正好七点,外面的天已经完全黑了。
「去哪儿?」
「跟我来。」
元柳焕故意用蹩脚的汉语说得很大声。
元柳焕把人拽到电影院后头的小巷子里,把人摁在墙上,不管不顾的亲吻起来。
「你……」
李海真一惊,然后被元柳焕粗暴的打断接下来的话。
「叫出来啊,随便叫」
元柳焕在李海真耳边悄声说道。
李海真会意,可是明白归明白,羞耻心却不是一时半会能克服的问题。
还好巷外的两个跟踪者并不是偷窥癖,听到里面悉悉索索脱衣服的声音,就已经骂骂咧咧的离开了。
远远的元柳焕也只听到了〝日本佬〞〝小男孩〞这样的字眼。
「这果然不是个好主意。」
「但是实用。」
确定人已经离开以后,元柳焕立刻从李海真身上离开。
不可否认,刚才的吻,虽然粗暴但是很美妙,重点是刚才少年的反应很青涩应该是所谓初吻,作为一个成年男性,就算是机器,当生理心理共同获得满足时,总该会有一些正常反应。
所以还是赶紧离开源头保证安全。
「我们需要一辆车。」
李海真把衣服拉链拉上,气氛颇为尴尬,只好没话找话说。
「外面都是车。」
元柳焕跑进附近超市,没一会又出来,手里多了一根别针。
「有车了,走吧。」
随便挑了一辆旧车,元柳焕撬开车门,从里面给李海真打开车门,拽出点火开关三根线,把正负极相连,再轻轻撞几下马达线,轻松的打着火。
李海真对元柳焕会任何事情都已经见怪不怪。
车在路上稳稳的行驶着,李海真问道「你记得路?」
「来的那天不是看过地图么?」
元柳焕答得随意。
李海真把座椅放倒,有一句没一句的和元柳焕聊天。
「其实自从我们到香港,魏坤有很多次机会杀掉我们,为什么他不动手?」
「我猜是徐秀赫答应把那笔钱送给他当礼物吧,只有我们拿到钱,他才愿意吞掉我们。」
不知道是哪一句话触动了李海真,他突然不说话了,只是皱着眉,表情十分痛苦。
「你怎么了?」
元柳焕偏过头问道。
少年并不回答。
其实虽然没有什么正式的隆重的约定,但是两个人已经把对方默认为生死并肩的人了,李海真突然不说话,元柳焕也不知道该怎么办。
一路上气氛安静且沉重。
不到九点,两人已经到了荒芜的小码头。
「枪里有几发子弹?」
直觉告诉自己,这里有危险,元柳焕只好打破安静。
李海真同样也是常年在生死线上走过来的,早已摸出了枪。
当初的glock已经丢在那栋别墅里,他现在用的还是那支警察的左轮。
「还有四发,你呢?」
「一样。」
「小心。」
「嗯。」
元柳焕突然发现身边的少年和前几天有些微妙的不同,究竟不同在哪里,他却也说不出来。
车在一处草丛边停下。果然,他们刚一下车,就从暗处走出来一群人,大约十个。
「元先生,李先生,一日不见,怎么变成这幅模样?」
最后一个从暗处走出来的人赫然是那个说话还会脸红的Mark。
「你没有被抓?」
元柳焕当时的猜测没有错,这个Mark果然不简单。
「家父与人交易时,从来不让我在场,防的就是今天这幅局面。」
「魏坤是你父亲?」
「是啊,所以,我要杀你们理由很充足吧,为父报仇。」
「是你父亲先背叛我们的。」
「对不起,我只知道是你们带警察来的,别的我一概不知,也不想知道。」
李海真躲在车后,出其不意一枪击毙对方一个人。
Mark一惊,连忙躲回暗处。
元柳焕向李海真打了一个向左的手势,李海真往右一跃,果然左边枪声大作。
这是他们在训练营学会的暗号,人和手势往的方向相反。
不过这个暗号一旦默契不足,就会害死队友。
还好打手势的是元柳焕,还好对方是李海真。
李海真真的和今天以前的状态不一样了,以前的他有点少年气,有点火的感觉,就算杀人,也只拼一个冲字。
现在的他,沉着,冷静,绝不冒失,完全像一块冰。
又一枚子弹精准的钻入一个敌人的左眼,煞气暂时震住了敌人。
「我还剩一发子弹,你也应该还有两发,必须在子弹用完之前抓到Mark,你掩护我。」
李海真冷静的分析布局,元柳焕心中的不安感越来越强。
李海真借着车门的掩护滚到前门旁,伸手打开车灯。
两束光照亮了小码头,元柳焕一枪结果了妄图趁黑摸过来的敌人,就地一滚,捡起了枪。
对方原本十人,已经死了泰半,倒是激起对方的血性,不再躲躲藏藏,妄图用高密度火力网解决元李二人。
如果元柳焕带着的是昨天那个少年李海真,说不定真的会死,可惜,这个李海真不一样。
车灯虽然已经被击碎,但是枪火却一直闪烁着。
李海真捡起一块碎砖,低低的丢向一边,压倒草丛,自己则从另一边快速抄过去,摸到他们后面。
李海真飞踹一脚,将Mark身边人踹到,那人正在扫射草丛,猛地被这么一踹,手里的枪往土里一插,然后枪管爆炸。
李海真顺势往Mark身上一扑,将人带倒,现在三对二,只是李海真的枪却抵着Mark,李海真队员,元柳焕队员胜。
可惜这不是游戏。
「你的枪里还有子弹么?」
「你可以试试。」
「我可不想试。」
「不行,不能骗你,必须试试。」
说罢,李海真枪往下移至Mark的肩胛骨,一枪打碎。
这是最后一枚子弹。
他在赌。
「相信我了么?」
李海真不带任何情绪,仿佛没有被对方的血溅了一脸。
元柳焕也不禁皱了皱眉,他到底怎么了?
「你们、你们放我走。」
「是你放我们走。」
「我放你们走。」
「不留一份礼物么?」
「你要什么?」
「让那两个人,把对方的手臂打断。」
「……」
「做不到么?」
「……」
「其实没关系的。」
李海真又把枪对准了Mark的头。
两个剩下的跟班听不懂李海真的要求,倒是元柳焕出言阻止。
「让他们把枪丢过来,我放你们走。」
Mark如获大赦,忙用粤语喊道「枪丢咗,行啊!」
两个小弟见了那么多死人已经害怕,这时一听立刻把枪丢掉转身跑走。
「你倒是很善良。」
李海真嘲讽道。
「是谁告诉你,我们在这里的。」
元柳焕问道。
「巧合,你在那家油茶鸭店打了一个电话,而我就坐在你身后,我也不信有这样的巧合。否则我也不会就带这样的货色来狙击你们。」
「命,运。你走吧。」
元柳焕突然觉得很累,很可笑。
「你们让我走?」
「杀了你就等于得罪魏坤剩下的所有势力,我们没必要让韩国和香港的□□都追杀我们。」
李海真冷冰冰的解释道。
「好,我可以向你保证,我们这一派,绝不动你们。」
「快滚吧。」
李海真的也已经失去了耐心。
他心里的石头压得他要发疯,压得他控制不住自己的杀意。
看着Mark踉踉跄跄远去的身影,元柳焕不得不承认,他的确松了一口气,还好不是Tony背叛了他们。
那是他最后一条路,如果那条路都断了,真是无路可走。
Tony是他在台湾办事的时候救下的小混混,平时很少与自己联系,这次也不知能不能成功。
远处海面上灯光一闪一闪,不一会儿灯光近了。
李海真已经把枪端好,元柳焕却笑了。
小时候孤儿院的修女总是会跟他说「天塌下来了还会留个洞让人钻。」
天无绝人之路。
「元小哥,」来人用汉语打着招呼。
「Tony。」
元柳焕走了过去,李海真放下枪。
其实元柳焕并不完全相信来人,所以他走过去时枪口虽然朝下,但是枪已经上膛,他的手也扣在扳机上。
直到船行在海面上,李海真里里外外的确认过以后,他们才终于完全放下心来。
又活过一天。
有惊无险,可喜可贺。
只是,李海真,你到底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