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镜心缘》夙筱匀cici

8、第八卷

　　转眼间刚过中秋又逢重阳，还恰逢高老爷寿辰在即，府上竟无一寻常日子了，天天似过年般的热闹。
　　“哎呀，这爹爹的寿辰就要到了，我到底该备什么寿礼才好呢？”
　　“小姐，这话您都念叨好几日了，不如禀了老爷，与二少爷一同出府去寻一珍奇宝贝就是。”弯弯轻快地答着，往鼎炉里添了几剂香料，屋子里瞬时散满了香甜的沁人味道。
　　“寻常的宝贝纵使再珍贵也不乏俗意，爹爹什么稀奇玩意儿未曾见过，若每年都送些庸宝俗物岂不太过敷衍？”镜月指尖把弄着毛笔，一副百思不得其解的愁容。
　　弯弯面上无异，心里却不免波澜。人人都道大病初愈后的四小姐与往日不同了，她心里却是对这话最有体会不过。从前的小姐集万宠于一身，娇生惯养骄纵蛮横，从无半点女子的温淑贤良之态，对下人更是动辄打骂，只是对她这自小一起长大的贴身侍婢才宽厚些，却也是要每天吊着心思，生怕哪句话便惹恼了生性易怒的主子。老爷宠小姐宠的厉害，看她对诗书琴棋并无半点心思倒也不逼她，只纵了她山野间畅玩惯出了一身的野性子，每每府上的长辈过寿之时，她不是来不及回来便是随意在外面随意拿点珍宝来应付。如今这小姐非但常常沉了性子拾笔写字，读书吟诗，更是对老爷的寿礼也如此上心，眼里竟容不得寻常俗物了。
　　“小姐，这是厨房做的桂仁糕，二少奶奶吩咐奴婢送过来给小姐尝尝，少奶奶说了这点心甜甜软软的，小姐一定会喜欢。”谈志房里的芊芊丫头端了方碟进来，行了礼对镜月说道，这才打破了主仆二人各怀的心思。
　　“帮我谢过二嫂，弯弯快接过来吧。”镜月搁下笔笑着迎上去。
　　一块桂仁糕入口，短短功夫便摊化在舌尖上，似糖水一般直往喉里钻了去，等到完全滑进嗓子，方品出一丝淡淡的苦茶之味，却也在嗓中绕了几个弯久久回荡，倒也尝不出刚入口时那腻人的甜味了。镜月忍不住咂咂嘴又拿起一块放入口中。
　　“果真还是二少爷二少奶奶最知小姐口味，这下小姐可要仔细贪吃吃坏了嗓子。”弯弯看镜月吃的津津有味也不由得吞了下口水。
　　“看你那样儿，像只馋猫儿似的，剩下那俩快就赏与你吧。”
　　“谢小姐，小姐对弯弯可真好……”
　　“只听说府上的糕点向来做得精致，今日一尝到果真如此……”镜月用舌头勾勾唇边的残沫。
　　是啊，蛋糕！蛋糕约莫是大清之后才从西方流传到中国的，明朝的人想必还没有用蛋糕庆寿辰的习俗。镜月如此想着，心情大好，转身便向门外跑去。
　　“小姐……小姐您到哪里去啊？”

　　那日镜月立即去厨房要了那专做糕点的龙师傅来，拘在自己的小厨房里日日朱门大掩不让人探，又亲自去外头集市上寻了些瓜果材料，潜心研究那蛋糕的制法。
　　一日日过去竟也不觉得，便到了高老爷寿辰的日子。全府上下提前好几天就开始预备了，张灯结彩好不热闹，下人们忙着置备膳食汤料，主子们忙着准备寿礼，没人注意着镜月的小厨房终于大开，从里面飘出极为喷香独特的味道。
　　夫人请了城里最好的戏班；二姨太一早便开始梳髻打扮，费心搭配鲜艳夺目的衣服；三姨太依旧吃斋念佛，为老爷抄写佛经作为贺礼；几位少爷、少奶奶也都为这每年一次的大日子忙活着。快到晌午时镜月来到摆席的院子里，大少爷二少爷都到了，正在门口招呼前来贺寿的宾客。夫人和几位姨太也到了，坐在席间与其他太太小姐们亲昵地说着话。
　　“冯伯父来得可够早，几日不见气色可见更好了。”谈辉谈志上前迎上前来的冯正尧与冯盛凭。
　　“哈哈，若论气色好，老夫必然比不上高兄福寿临门了。”冯正尧不似高树堂那般心宽体胖，显得更精瘦儒雅些。
　　“冯伯父，盛凭贤弟快快请进入席吧。”谈辉拱手让进冯家父子。
　　接着是唐家老爷携夫人与千金而来，镜月瞧着那唐家千金身材婀娜，面容极其精致好看，尤其是一对水波盈盈的桃花眼生的极巧夺天工。
　　“四妹怎的不去那边凑凑热闹，倒在这独自出起神来了？”二少奶奶香阑从背后轻轻拍了拍镜月的肩，她一下从椅子上弹起来向这二嫂行了个礼。
　　“我在瞧着那唐家的美人一时贪看住了，没想二嫂竟从背后吓了我一跳。”这些日子常与谈志走动，倒也拉近了这姑嫂二人的关系。香阑性子好，不似大少奶奶那般保守难相处，镜月自然也愿意多和她说话玩闹。
　　“她算什么难得的美人啊，当年大娘有意撮合，咱们三少爷到底也没瞧上她。”
　　“哦？竟有此事？”镜月一听八卦就竖起了耳朵，格外有精神。
　　“谈风性子原本就古怪些，这些年一直不肯娶妻，爹爹便由着他，只是大娘与唐夫人一拍即合，可最后谈风还是拒了这门婚事。我只知这唐素乔是弹筝的高手，看来今日寻得机会又要一展琴技了。”
　　姑嫂二人正说着话，只见一众下人推着木制轮椅进了院子，镜月忍不住探头去看，那坐在轮椅上的人着一袭玄衣，头发简简单单束着些，余下的便松松垮垮塌在肩上。再看那人面色苍白的有些过分，竟无一分血色，就连嘴唇都虚弱的有些发紫。可再细细看来，那张脸却是极为俊朗的，比起谈辉、谈志甚至盛凭的俊朗也不输半分，甚至更为独特些，一双狭长的眸子黑亮深邃，令人看久便能跌了进去。只是可惜了这样俊朗的男子，竟病得这般弱不禁风，气若游丝。
　　“这便是谈风了，想必四妹醒来后还并未见过他吧？”香阑想起这位四妹失了忆，便有意为她介绍着入入出出的来人。
　　镜月缓缓点了点头，目光却没移开半分，方才听香阑讲那三少爷力拒唐家亲事的时候还在心里不屑，这样的美人能看上他个药罐子已属难得了，他竟还摆着谱的不从，令人家难堪。如今见三少爷本尊才知这唐素乔倒真算不上什么大美人了，如若这高谈风身体康健，想必在这凡间也难择一人与他相配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