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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第十九卷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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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师兄,你为什么肯相信她?万一她说出去,你将会陷入万劫不复的危险之中。”
“这些年,我一直在赌博。赌赢了,便能活下去;输了……我就不会坐在这里,所以我相信,我的判断不会错。”
“那如果她知道了真相,对我们有什么好处?”
“现在她已经发现了,如果让她明白一切,她可能会为我们做最好的掩护;可如果什么都不说,才将是最危险的绝境。”
“我明白了,那她……会来吗?”
“不知道。”谈风落下指尖的白棋,分明是模棱两可的答案,面上却浮现着成竹在胸的信心。
镜月只身一人来到弯弯所描述的后潭,她之所以支开弯弯、支开所有人是因为只要多一个人知道,便会多一层风险,对于高谈风来说是一层风险,对知情者来说,则是更大的风险。
山里的晚风凉的像把薄薄的刀片,在人的脸上、脖颈上蹭出浅浅的伤口,伤口不深,却隐痛地厉害。然而此时,镜月紧握的手心里,却沁出了细细的汗珠,她环顾四周,并未发现人迹,只能依稀听得低低的蝉鸣与僧人们的诵经声。正在这时,一声不响却尖锐的口哨声突然划破了静谧的空气,镜月急忙竖起耳朵,小心翼翼地循着口哨发出的方向寻找着,不知不觉,她已走到了空地一侧黑暗的树林边,口哨突然停了下来,眼前出现一位身着黑色夜行衣的男子,镜月被突然出现的男子吓了一跳,几乎要叫出声来。
“奴才参见四小姐,四小姐莫惊慌,奴才是奉三少爷之命前来接应四小姐的,请小姐跟我走。”
镜月缓了缓紧张的情绪,悄悄用衣边擦了擦手心满满的汗,默默跟着那人向前走,转瞬便隐入了黑暗寂静的树林之中。
“小姐跟着奴才的路线走,当心脚下的路。”
两人走了片刻功夫,便能隐隐看到前方仿佛有暗暗的灯光,走近方能看清那是一座矮矮的草房,透着简陋的窗户可以看到里面的烛光荧荧绰绰,映照着黑黑的人影。没想到在这隐蔽幽深的树林深处,竟还藏着这样一间草房,想必那高谈风,早已料到了会有今日。
“三少爷已等候多时了,小姐且进去罢。”借着些许灯光镜月才看分明,眼前的奴才便是谈风身边的近身侍从阿朗,她深呼一口气,推开了半掩着的草门。
屋里的陈设很简单,就是一座低低的床榻,案子上摆着一方尚未下完的棋局,榻边的木架上煮着一壶正缓缓冒热气的热茶,将整个屋子笼罩在一片浓浓的茶香之中。高谈风见镜月进来并没有任何反应,而是镇定地在棋壶里夹出一枚白子,眼睛丝毫没有离开案上的棋盘。他的脸有一部分被隐在烛光的阴影之中,教人看不清此刻他面上的神情,镜月觉得有些尴尬,又不想一直陷于被动之中,便率先开口打破了这诡秘的气氛。
“邀人前来,却准备一直这样默不作声吗?”谈风依然没有什么反应,似乎当镜月是空气一般,就在镜月将要发作之时,却听见案子的另一侧有人开口说话了。
“月儿,你这么快就来了?我与师兄,在此等你很久了。”镜月这才发现谈风的对面竟还坐着一人,也许谈风身上的气质太过独特,每次有他在的地方,她便看不到了旁人。
“怎么,换了地方,便不认识我了?”那人见镜月一直出神,便笑着问她。镜月仔细瞧那人,心里不由又暗暗一惊,那人……竟是棋望。
“望哥哥?你怎的会在这里?你刚才说什么……师兄?”
谈风这时才微微动了动身子,冷峻依旧地说了句:“来人,替小姐添把椅子。”
“是,少爷。”这时从一旁的黑暗中又出现一位与方才阿朗装束相似的奴才,搬着把藤椅置于镜月面前。而谈风的目光依然紧盯着棋盘,朝向他投来探寻目光的棋望微微点了点头,棋望便转过头来看着镜月开了口。
“是,高谈风,也就是你的三哥,便是我的师兄。我们是曾经在同一师门下修行的师兄弟,也是曾立过誓结过盟的生死弟兄。”
“原来如此,看来望哥哥与我的两位兄长都缘分匪浅啊。可是告诉我这些,是想说明什么呢?”镜月端起下人刚上的新茶,心里悄悄定了定神,毕竟今日是他们有求于自己,自己何必不安?
“你以为,我救谈志,又被邀请来为你瞧病这些都是巧合吗?这都是师兄早已布好的棋局罢了……”
“这话什么意思?我没听懂?”镜月手中的茶杯微微晃动了一下,她回答着棋望,眼睛却警惕地盯着依然默不作声的谈风。
“月儿,你只道是我师兄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在暗处布局算计谁吧?可你又知这些年来他在这高府中何等辛苦,明明是身份尊贵的少爷,却无奈要生活在无端的争斗与算计之中。从当年在山上修行时遭遇暗杀,到今日被人在轮椅上动手脚,本无害人之心,却被人视为俎上鱼肉。你可明白这些年他是如何小心应付、步步为营的?他……”
棋望已有些激动,还要继续说下去,却被谈风一声轻咳打断了,沉默片刻才又说:
“总之,你要知道这里每个地方都暗藏杀机,所以师兄才会为避免当年遭人嫉恨而惨遭血洗的悲剧再次发生,而选择伪装自己,用最危险的方式最安全的生存下去,因为只有生存下去,才会有与敌人周旋的余地。府中有人会因达到目的不择手段,不止我师兄,你、还有高谈志都曾险些惨遭毒手,所以师兄才会命我来暗暗保护你们,这些都不是欺骗,更不是阴谋,而是深宅儿女不得不有的生存手段和身不由己。”
“我凭什么相信你们?你们所说的暗处的敌人又是指谁?”
“你可以不相信我,也可以从这里走出去便把我方才所言公诸于世。可是月儿,你真的会做这般亲者痛仇者快的蠢事吗?我与你说这些,只是想你明白我们这样做的道理,至于旁的,你不必管也无力管,从今以后,你便还做你高高在上的贵府千金便是。”
“为什么,他们为什么要害我们?”
“在这步步为营的深府之中,你们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地位与利用价值,敌人害你们,自然也是出于不同的理由。嫡庶尊卑分明,不管谁成为今后的当家者,另一方都会被打入永无天日的黑暗炼狱。月儿,请相信我们,对你有利而无害。”
“那如果我不信,便就是你们日后的威胁,你们……会不会杀了我?”镜月轻轻放下手里的茶杯,长长睫毛下的眸子里闪烁着莹莹的光芒。棋望又看了眼对面的谈风,沉默片刻才转过头对镜月说:“我们,不会随意滥杀任何一人。”
“三哥,看来今日情形早在你预料之中了?你早已……算好了一切?”
谈风搁下手里的棋子,微微抬头对镜月道:“并不,说实话,我不曾算到你失忆后对许多事看的清明了,若是放在以前,我断不会冒这等风险将真相告诉你。”
“三哥,望哥哥,多谢二位今日的好茶,可月儿蠢笨,学不会这般谨慎小心、步步为营,天色已晚,月儿只想回去睡个饱觉。二位告辞。”说完,镜月便站起身头也不回地离开了草屋。
“师兄,她会相信我们所说的话吗?”
谈风不言,只胸有成竹地笑了笑。其实,我还未算到你会撞破我的层层伪装,更未算到你会奋不顾身地救我。
镜月回到寺中客房时,脑中还在反复回想棋望与谈风今日所说的话,却见夜色中弯弯正站在门前等她。
“小姐,风凉了,出门竟也不添件斗篷,真是越发不爱惜自己的身子了。”
“弯弯,我……”镜月呆呆立着,由着弯弯将斗篷搭在自己身上,心里尽是惭愧的滋味。
“小姐不必多言,奴婢只是奴婢,小姐自不用事事说与奴婢听……”
“弯弯,我觉得很累,我可以相信你吗?”
“小姐待奴婢好,奴婢都记在心上。旁的奴婢不懂,只知小姐的事便是奴婢的事,小姐的命便是奴婢的命。”
闻言,镜月便拉着弯弯进了房,又吩咐她仔仔细细将门窗紧紧关严。今夜,又有多少人未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