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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第十二卷 ...

  •   鹅软石铺就的小径在月光下亮白如雪,此处的池塘中仍映着不住的火光忽明忽灭,却已不像方才在大院中那般吵闹纷扰了,唯有隐在林中低低轻吟的蝉鸣衬着火光冲天的闷响,陆续在风中飘荡着。
      “凭哥哥你说,如果一个人离开他的故乡很远很远了,他无奈身不由己,不能回去自己日夜挂怀的亲人朋友身边,该怎么办呢?”
      “当真不能回去吗?”
      “是。当真,回不去了。”凉风掠过,吹得净月眼角发涩。
      “那便只能尽自己所能照顾自己周全,这样便能让远方的亲人朋友安心了。”盛凭低低缓缓地说着,那声音却像是有抚人心畔的魔力,格外温暖,令人动容。
      “凭哥哥说的是,我那朋友也一定念着有亲友牵挂,会顾全自己安好,如此我便放心了。”镜月面不改色地回着,心里却暗恨自己总把不住自己的情绪,不经过思索就轻易说出这种话,如若再这么下去,总有一天搪塞不得,便要露了马脚。想到这儿,身子不由微微一颤。
      如此细微的动作,却被收进了盛凭的眼里,他抖抖袖子伸手覆住了镜月冰凉的手背。
      “怎的这么冷?这风倒也不算凉啊。”盛凭又用另一只手为镜月敛了敛颈间的领子。镜月心中苦笑,从前自己常常手脚冰冷的体性竟也跟着一并穿了过来。
      “这样,会不会暖一些?”盛凭的手依然紧紧覆着,眼中尽是关切与焦灼,一如他们初见时那般。镜月分明想要抽身,却竟一步也挪不开,什么动作也做不了,她就那样愣愣得由他握着,那一刻仿佛时间流年也变缓,令人不忍打破那动人的安宁。
      “还记不记得,我们小时候,最爱去庙会上看烟火,你一袭红衣,那样灿烂地笑着,问我你美还是这烟花美。如今你赶得上那烟花美艳了,却怎的添了几分愁容?只要我还在,便一定还让你似从前那般无忧快活。”说着,盛凭抬起手温柔地抚了抚镜月嘴角唇边,轻轻为她牵起一道弧线。
      镜月醉了,醉在这清幽的月光中,醉在那灿烂的火光里。
      亦醉在,男子眼角眉梢的柔情中。

      待二人重返园中坐席,烟火表演已近尾声。盛凭拍了拍手,所有火光响声都停了下来,几秒之后接踵而至的又是另一串烟火,映明了每个人的脸,只见空中橘红色的火光迅速燃成一个巨大的“寿”字,挂在早已烟雾缭绕的天幕上,席间又是一阵阵雷动的掌声。镜月与盛凭相视一笑,握紧了彼此牵着的手。
      等众人都散尽时天色已然沉了,镜月心里念着这一天所发生的事,心里惴惴而动,仍不尽兴,身子却是极疲累了,这样忙了一天,分刻也没得休息,于是她便拖起酸软的脚快步走着。
      “姑娘请留步。”声音骤然响起,惊得镜月猛地停住了脚步,镇定下来环顾四周,却发觉不知不觉中竟又走到了上次那片竹林前。只是这次沿直路走着,一直还身在竹林外罢了。
      “是你?”镜月心里猜度着他定是前来赴宴却不及回家的远亲了。
      “姑娘能否屏蔽左右?”声音静得像一阵幽凉的夜风。
      “那奴婢先退下了,小姐自己当心。”
      待弯弯走远后,镜月方向竹林迈近了一步:“公子还不愿以真面目示人吗?”
      话音才落,只听刷刷几声,眼前竹叶簌簌落下,刚好辟出一个拳头大些的开口,镜月使劲眨眨眼睛,凭着月光向竹林里望去,只见极目之处是一身着藏青色长衫的男子。他背对着她负手而立,身材与盛凭相较还更显高挑些,手中执一玉笛在月光下通体莹亮。
      “所谓君子之交淡如水,人与人交往,保持些神秘感岂不更好?况且在下与姑娘萍水相逢,只是被彼此的音律造诣所吸引,又何必一定正面相对?”
      “敢问公子何时领略过小女的音律造诣?”
      “今日凉亭一聚,在下亦在其中,方知是当日冒犯了姑娘,故特意侯在这里专程为姑娘赔罪。”声音依然慵懒冰冷,听不出一丝一毫赔罪的意味,男子顿了顿又言:“如今琴艺精妙又未失琴心者实在难得,在下愿与姑娘结为山水知音,不知姑娘意下如何?”
      镜月心中冷哼一声,叫你瞧不起人,如今竟也轮到你说出此话,本姑娘才不稀罕与你做什么山水知音,便捉摸着想个由头拒了他。
      “公子都不愿以真面目示人,还说什么知不知音这种话做什么,怕是半分诚意也没有了。”
      “呵,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不可直言与身不由己,姑娘不也是一直戴着面具与在下说话吗?”
      男子的语气中似是充斥着淡淡的戏谑与不屑,听得镜月不由一颤,又看了眼竹林深处背对着自己的男子,他那藏青色的衣衫,似乎要与这昏暗夜色交揉在一起了,仿佛一眨眼功夫,便要化作青烟消散在这无尽无垠的浓夜之中。他一直未曾回头看她,却又好像已经看穿了她。
      一阵微风吹过,镜月方从之前的惊慌错乱中回过神来,一个寄居在高府中的外人有何可怕?想来他必定只是顺着她的话说下来唬她罢了,自己自然不必这般方寸大乱,已经失忆便是最好的盾牌,只要自己不承认,就算旁人有所怀疑又有谁肯相信他?镜月心中哑笑,沉了沉声音道:“如今夜色已深,来日方长,若真是有缘,我们便日后再叙了。告辞。”说着她行了个礼,匆匆逃开。
      回到房间里时,见弯弯还没回来,定是又与别的丫头们玩闹住了。一阵疲意袭上心头,镜月懒懒地倒在床上,一着枕头便沉沉地睡了过去。

      “少爷,今儿我瞧着小姐似乎与那凭少爷……用不用奴婢……?”
      “不必,我们还是什么都不必做,只静静观着便是。”
      男子目光深如幽谷,却又利如长钩,悄悄划亮这安宁静谧的夜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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