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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第十卷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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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我邀了戏班子来唱戏,大家一同去听音阁看戏去吧。”
“禀大娘,志儿擅作主张想邀各位公子千金们同去含雨亭小聚,怕是不能陪爹爹大娘和各位长辈听戏去了,还望爹爹大娘答允。”
“谈志,你爹爹过寿怎有缺席之理?这样的大日子竟也胡闹。”
打扮的花枝招展的二姨太闻得自己儿子所言有些坐不住了,她一心盼着谈志能多帮老爷打点些府上的生意,好谋得钱庄的一席之地。谈辉虽说也是自己的亲骨肉却自小在高夫人膝下长大,早已不能为自己所用,所谓母凭子贵,总还是要为自己下半辈子做打算才是。二姨太千算万算,竟算不得自己这二儿子却是最沉不下性子不过了,不免烦恼忧心。
“也罢,孩子们自然有他们自己的消遣,咱们这些老家伙在旁边难免拘了他们,也不得尽兴,就纵了他们随他们去玩闹罢,咱们听咱们的戏去便是。”
听得高老爷如此一说,席间的年轻人心里便像得了赦似的。看戏有什么意思,还要赔着笑脸守着礼数难免辛苦,高家二少爷向来风流贪玩,他所设之局也必定有趣,更何况都是同辈人在一起,倒也乐得自在。如此想着,众人便纷纷随谈志起身向高老爷行礼道谢。
于是这厢午宴散了后,院子里的人便分了两路去,一路去听音阁赏大戏,一路则去含雨亭搭起了小戏台。
“二哥,你这席可也是备了许久吧。”镜月看着这平日里寻寻常常的小亭子经这么一仔细收拾,竟有了些风雅文人的味道。亭子凭丘坡而筑,高高隐立在树荫之中,台阶上铺着精巧别致的地毯,光洁白粒石串起的珠帘不显奢华却也不落俗套。早有下人备好茶案雅座,一把筝琴点缀着亭周犹绿的植物,还有专门的茶师在一旁沏泡茶叶,令人远远便能嗅得一阵阵清芬的茶香。
“那是自然,我一早便想着,难得城中的弟兄姊妹凑在一起,只去听戏有何乐子,每年都听个两三回早也厌了,只那戏子一开口便能教我昏睡过去,着实没有意思。我便早早命人打理了这亭子,四妹觉得还满意吗?”
“只知二哥一向爱玩,倒不知竟玩出了这般有趣的花样,今日我们可算有福了。”
一离了长辈们,这一众公子千金便都放开了性子,三三两两地说话寒暄着进了亭子入了席,饮茶吟诗作对子好不快活。
“对了,咱们干在这喝茶也没意思,我这就唤了妙乐坊的姑娘们前来助兴。”
“谈志兄不忙,那坊子的歌舞固然好看,却未免俗气,配不上今日这翠松闲亭之雅。咱们这里不就有现成的乐师吗,谈志兄的琴了得,素乔妹妹的筝传说也弹得极好,唐大小姐可否赏脸助兴啊?”
“哎,我倒是忘了素乔妹妹一手的好琴艺,既然大家有此意,素乔妹妹意下如何啊?”
听得席间有人如此提议,谈志和众人便纷纷响应起来。唐素乔满脸掩不住的骄喜之色,抬眼瞥了下谈风,他依旧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一口口品着茶,偶尔从亭上俯瞰外面的翠松溪流,似乎亭间举动和他并无半分关系。从几年前初见他之时,他便是这副模样了,偶尔四目相对,那双眼睛里也是一片冰冷至极的漠然不屑。他凭什么瞧不上她,他自己也是半截身子埋了黄土之人她都未曾嫌弃,可他却几次三番得拒了那门婚事令她唐家难堪……可也说来奇怪,他越是对她不理不睬漠不关心,她却越觉得他是独一无二的,与那些为她美色一掷千金奉承巴结的人截然不同,她不管他如何绝情无意,竟自顾自的陷了进去。
“既然如此,那小女便献丑了。”她一直保持着完美的笑容,眼睛却一寸不移地盯着他,仿佛是他邀她弹琴,又仿佛只有他一个听众。她踱着纤纤细步,走过他身边,走到筝琴前。
镜月没有像其他人一般鼓掌起哄,而是静静看着这一幕,这唐家千金可真辛苦,所谓落花有意随流水,流水无心恋落花,今日她怕是要对“牛”弹琴了。想着这“牛”,她忍不住斜眼瞟了眼高谈风,真是具完美的雕塑啊,可也真是不解风情。若真心爱上他的女子,想必要十分辛苦吧。
高谈风本不想来这儿凑热闹,却架不住二哥三番五次的相邀才无奈前来,心想其间寻个由头撤了便是,大家玩在兴头,便不会有人在意他是否还在。他缓缓喝着茶,隐隐觉得像有人盯着他似的,倒不是那唐素乔,她那娇滴滴的眼神他早已学会视而不见了,余光一扫,竟是一直没开口说话笑闹的镜月。她看着他,好像没什么表情,却又好像在笑,而且是——嘲笑。他的眼角微微抽搐了一下,再看定时她却已经低头拿起茶杯了,只刚才那样的表情,令他心头一阵不自在。他沉了沉才发觉唐素乔已然开始奏琴了,只听得几个音便不由发笑,他勾了勾嘴角,放下捧在手中的茶杯,齿间轻轻说了句“俗气”。
一曲结束掌声响起,席间众人并无几人能真正听懂这音律,却因弹琴者是唐素乔便多加赞赏。这样的琴声也配四处卖弄?这样的琴艺竟也能如此受人追捧?谈风心里冷笑一声,便要唤来奴才推他离席,却听见素乔开口说了话。
“小女琴艺不精,自知比不上谈志哥,可今日倒不想再听谈志哥弹琴,镜月妹妹得谈志哥真传,想必琴艺也定在小女之上了。只是从没得空与镜月妹妹切磋琴艺,择日不如撞日,今天趁大家高兴,镜月妹妹也露上一手如何?”
在座宾客纷纷安静了下来,原来只传听这高家老爷的掌上明珠和寻常千金不同,对琴棋书画并不在行,这话是真是假无从考证,却也是真的无人听过高镜月奏琴。于是爱凑热闹的便应和道:“是啊,可是从没听过高小姐琴艺呢……” “对啊高小姐且赏脸来一曲吧……”
高谈辉、高谈志却是有些坐不住了,古代女子以琴棋书画为精者方为名媛淑女,自家的四妹从小被爹爹纵坏了性,一向只对习剑纵马着迷,何时动过抚琴作画之心啊。这点旁人不知,一向与高家颇多往来的唐素乔可是心知肚明,今日突然来这么一招,定然是必要四妹出糗了。
“呃……小妹大病初愈身体还虚弱……”
“是啊,不如由香阑代月儿给大家弹奏一曲可好?”
谈志与香阑在旁打圆场,希望众人能打消这一念头,却见众人并不买账。
“哦?哥哥嫂嫂这般推三阻四,怕是要让大家误会了高小姐不是不能弹,而是不会弹吧……”唐素乔一脸嘲弄得看着镜月细声细语地道,听得她如此一说,席间便又开始纷纷议论起来,此时镜月便陷进了弹也不是,不弹也不是的尴尬境地。
谈风见席间风云骤变,便挥手示意刚要来推轮椅的下人退下,他倒一定要看看这场闹剧要如何收场,高镜月该怎样脱身。他端起刚刚换上的新茶,看了眼一直波澜未动的高镜月。
“素乔啊,雅聚旨在享乐,何必执了念较了真儿呢……”谈志心中有些不耐烦,不知这骄纵惯了的小姐间又在玩什么针锋相对的把戏,倒让场面没法控制了,额间难得皱起了眉头。
“既然大家起了玩心,二哥也不必担心月儿身体,纵情享乐要紧嘛,月儿这就为大家奏上一曲便是。”
一直默不作声的镜月突然起身,面带笑容不急不躁地说道,神情间尽是淡定坦然,并无丝毫慌乱之色。亭中骤静,窸窸窣窣的风吹细叶之声轻轻飘荡在空气中,随即却被翩然而至的琴声所掩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