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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第二十章 ...

  •   第二十章

      弘羲三十二年春,七皇子燕云琼出宫建府,封英亲王。睿亲王一派携三位亲王之势一时风头无两。
      七月,恰逢天降祥瑞,四海升平,弘羲帝下旨大封后宫,肃亲王母妃荣妃晋封为荣贵妃,睿亲王生母宁妃晋封为宁淑妃,后位多年悬空,荣贵妃代掌后宫大权,隐有压制淑妃之势。
      八月,淑妃奏请太后为英亲王指婚,指的是越阳侯府长孙女陆月笙。
      越阳候是两朝元老,更是为先帝开疆扩土立下汗马功劳,在朝中地位超然。陆月笙出身嫡长子正妻长女,身份高贵自是不用多说。英亲王燕云琼在太后跟前也是颇为得宠,封王之后,越发眉目俊朗,稳重自持,那分聪明更是有增无减。淑妃叫他到跟前说了一回话,回去后他便遣散了一府的歌姬美眷,在睿亲王面前愈发的尽心辅佐,一时声名鹊起。

      “你这是在胡闹!燕云琼是个什么东西,你也敢把阿笙嫁过去!”
      秦胥端了多年四平八稳的仪态全都破了功,一根指头几乎要指到陆衍鼻子上去。堂堂越阳候威严的脸上满是苦笑,被如此奚落了也只是把茶碗重重顿在桌子上。
      “我倒是想把阿笙嫁到你家里去,你儿子肯娶吗!”
      “她喜欢谁?阿大?”
      “得了吧,我还不愿意她去受苦呢。秦潇在西北十年了,今天有命明天没命的,难不成要阿笙嫁过去守寡?”
      “还有四儿!”
      “你肯让四儿娶阿笙?”
      “我……”
      “秦胥,你太偏心了。”
      “我早就说过,那是阿大想走的路。”
      “我说的是秦远。你当我看不出来,他比秦潇还想去北面,我知道你是放他去了,可是你怎么又把他召回来,没名没分的拘在府里不让他见人,又送到个怪里怪气的九皇子那里去,在皇帝眼皮子底下他什么处境别说你不知道,有时候我都在想,秦远到底是不是你儿子。”
      秦胥沉默的坐在那里,一身的戾气全都收了回来,连脊背都微微弯了下去。半晌,他才重又抬起头,脸上全都是担忧。
      “非要嫁给燕家的儿子吗?嫁给谁不是嫁,平阳侯家也有儿子,再不济钟毅也有儿子,为了阿笙好你……”
      “太后她老人家叫了丫头去问,她自己点的头。”
      秦胥错愕的哽住,陆衍按了按额角,满脸疲惫。
      “那孩子从小就主意大,她是喜欢秦远,可是……你说的对,嫁给谁不是嫁,嫁给燕家的儿子也没什么不好,只是你看不惯老二,往后可要有些麻烦。”
      “你总不会去帮着老二夺位,他一点胜算都没有。”
      陆衍摆摆手,从袖子里抽出一封信推了过去。
      “给四儿的。”
      见秦胥袖着双手并不接过去,陆衍又往前推了推。
      “接了吧,毕竟是孩子的心意。”
      秦胥把信拿起来,慢慢撕成碎片,修长的五指一合再张开的时候便是一把粉末,被风一吹便散了。

      外面阴沉了几日的天气终于放了晴,太阳倒是早早的露出了脸。
      秦远从东边的配殿里走了出来,抬眼撇了撇后面大门紧闭的寝殿,眉梢微挑转了个弯走过去。
      青蕊正在院子里指挥着侍从洒扫,见到秦远行走的方向,立刻捧了一盆水跟了上去。
      雍华殿里纱幔低垂,空气里夹杂着新荷的清香,燕无咎和秦远都不是喜欢熏香的主儿,所以整个大殿里常年开着窗子,只用着花木自然的气味。
      秦远抚开层层纱幔,榻上的男子还在熟睡,隔着层帘子只能隐约看出个轮廓,秦远走过去伸出手去想揭开纱帘,突然一只修长有力的手自帘子里伸了出来,一把抓住秦远把他拖了进去。
      青蕊见怪不怪的放下手里的洗脸水,对着帘子里的两位主子屈了屈膝,声音平板的很。
      “主子,洗脸水搁这儿了。”
      说完就眼皮也不抬的退了出去,任谁对类似的这些事见的多了也就不觉得稀奇了。
      秦远被一双有力的胳膊圈在怀里,燕无咎闭着眼睛撒娇似的蹭了蹭他的额头,心满意足的又要睡过去。
      两人的身量原也差不多,但这两年燕无咎愈发的精壮,隔着两层衣料,秦远也能感觉到那具肌肉起伏的躯体里充满的生机与热力,心下热胀起来。
      秦远闭了闭眼,接着不客气的一脚把燕无咎踹下床。
      燕无咎裹着被子滚到地上,睁眼瞄了瞄秦远的脸色接着就似真似假的哎哟哎哟的叫起来。秦远也不理他,抓起床头摆着的衣服丢到燕无咎身上,衣摆一掀就下了床,居高临下的盯着他。
      “刘大人有要事相商,我已经在天香楼订了位子。”
      等到殿门重新关好,燕无咎收了嘴角的笑意仰躺着盯着屋顶。秦远身上裹挟着的新荷香气还留在鼻尖,燕无咎伸出手在微热的晨曦里晃了晃。
      自那一次两人闹的不欢而散之后已是匆匆大半年。秦远再次回来之后,一扫之前放任燕无咎随性经营,他突然开始展露自己的本事。
      燕无咎一直知道秦远是个妙人,看着清清冷冷的,若他想哄了谁还真是无往不利,就那么随性的嬉笑怒骂连弘羲帝都喜欢的紧。突然放开手去施展,游离在京都贵公子间,长袖善舞,很快就和几个宗族都牵上关系,更是破天荒的去参与了几次诗会,秦远诗作的怎么样燕无咎不好说,但是他那一手画技可是秦远一手调教出来的。很快京都青年才俊间开始有了新的攀比,谁能有一张秦四公子的画,鼻子都要翘到天上去。
      因着秦远的风头,连带着燕无咎都矜贵起来,秦远无意间透露的皇子秘辛,言语间隐晦的敬意,让这些朝堂新贵们心驰神往,燕无咎的声名在士子和年轻权贵间悄悄流传开来。
      秦远总是有赴不完的宴会,每日清早便没了踪影,夜里也总是喝多了酒回来,回来也是一身脂粉味,有时干脆就宿在外面,对燕无咎更是能不见就不见。
      燕无咎翻了个身坐起来,随手扯过一件中衣穿上,指尖摸到了袖口上绣着的一朵桃花,心里一阵懊恼。
      那时燕无咎自知理亏,也的确老实了一阵子。后来为了讨好秦远,他让青蕊把中衣和里衣的袖口上都绣上了桃花。终于有一天把难得露面的秦远堵在了廊下,献宝一样挽起袖子伸到秦远的眼前。
      没想到秦远只是皱起了眉头盯着那个花纹看了一会儿,便面色不善的抬起头来。
      “你有这闲心还不如好好想想怎么拉拢那些臣下,时间是这么由着你糟蹋的吗?”
      燕无咎脸上堆起的笑容僵住,一股火气蹭蹭的冒起来。想他堂堂九皇子,如此低声下气的来求人,居然被如此教训,刻薄的话就要冲口而出,秦远却伸出手替他整理好衣袖,上挑的狐狸眼坦然的望进燕无咎的眸子里。
      “小九,以现在的你拿什么来说服我。”
      想到这里燕无咎抓了抓头发,叹息着穿好衣服。温热的水泼在脸上,燕无咎低头望着水里倒映的面容自嘲的笑笑。秦远说的对,以他现在这样无权无势的一个小皇子凭什么去苛责这个一心为自己谋划的臣子。
      什么叫自作孽不可活,他算是知道了。

      护城河素光河从西城门流入,绕城一圈又从东城门流出,最后并入滦江,奔流入海。巧的在出城不远河南岸凸出,将河水分成主次两道。有方士奏请弘羲帝说这是太子的蛟脉,主太子圣明,只是有些犯冲,于是皇帝下令将细的那道河流生生改道向东南流去,后来倒成了一条脂粉河,画舫流连,夜夜笙歌,被京里的人称作胭脂溪。
      天香楼就在胭脂溪深处,也不知老板走通了哪位贵人的路子,将门前的那弯河水据为己有,将普通的画舫游人都挡在外面,又栽上错落有致的花木,坐在楼里的雅间里,凭窗就能眺望悠悠流动的河水,还不被外人的眼光打量,这楼子就成了京都里的权贵私会的地方。
      燕无咎早来了一步,正倚在窗边喝茶,青蕊引着一个男子走了进来。
      “主子,刘大人到了。”
      燕无咎上前一步托住刘钰行礼的双臂,俊美的脸上露出温和谦恭的笑容。
      “大人不必拘礼。”
      刘钰点头称是,又稍稍作了个揖,便就着燕无咎的相携分主客坐下了。青蕊端了茶进来便退了出去,只留两人在屋里相谈。两人喝了一会儿茶,倒是刘钰先开了口。
      “殿下,今日早朝,礼部尚书于大人奏请陛下,说起殿下过了明年也该出宫自立府邸了,要早早拟了封号的好。”
      “哦?有劳于大人挂心呢。”
      刘钰抬起眼端详了一番燕无咎的脸色,这几年与这位皇子打交道之后,刘钰深为当日看走了眼而唏嘘,只想这个小皇子不过是个纨绔子弟,却不曾想他暗地里的手腕也厉害的很。在官场摸爬滚打这些年,刘钰深知天上没有掉馅饼的好事,他能身居如今的高位,拜谁所赐心里自然明了,如今当真算是大半个九皇子一派的人了。
      刘钰见燕无咎没什么大反应,便又接着说下去。
      “陛下只是说日子还早便没再提这件事。”
      “父皇的思虑当真周详,本宫也觉得此时提这件事为时尚早,如今父皇身边只余本宫一人,本宫自然要多尽些孝心,才不枉父皇这些年的爱护。”
      刘钰略显惊讶的抬起头,燕无咎的话说的未免也太冠冕堂皇了,正待思索着如何劝阻,外面响起了一把清冷的声音。
      “不在楼下当差跑到这里做什么,莫不是在偷听主子说话?”
      “奴才的不敢!奴才的只是来添热茶的!请公子赎罪!”
      刘钰震惊的望向燕无咎,后者不动声色的端起杯子喝着茶,过了一会儿,外面的声音已经远了,燕无咎才温和的笑起来。
      “让大人见笑了,我这身边可不全是自己人。”
      此时燕无咎已经把自称换回了“我”,亲近之意已经呼之欲出,刘钰站起来深深弯下脊背心悦诚服的行了大礼,这才正起神色重新落座。
      “殿下现今可否对臣说句准话,此事该如何处置?”
      “父皇自然有他老人家的打算,我还是那句话,既然我还在这宫里,自然就要对父皇尽孝心。”
      “殿下!”
      “我知道大人是为我打算,只是这事急不得,再说,留在这宫里一天,我便能主动一天。”
      刘钰略略思索了几遍燕无咎的话,终于明白了燕无咎以静制动的打算,立刻心悦诚服的拱拱手,便识趣的不再多说,而之后他该去联络为九皇子请命的人选他心里已经有了数。
      燕无咎满意的看着刘钰的反应,搁下杯子对他笑起来。
      “昨日我刚临摹了一副春山图,今日特带来给大人看看,不知大人可愿品鉴一番?”
      “臣求之不得!”

      在天香楼里用过了午饭,刘钰便告辞离去,燕无咎靠在窗子边的椅子里,一扫方才的从容,表情阴沉的很。秦远推开门走了进来,燕无咎先是警惕的瞄了他一眼,接着便放松了神色,伏在桌子上。
      “处置好了?”
      “嗯,你早就察觉了那个眼线,我不过是顺手而已。”
      “今次赶走了这个,明日就不知又是哪个了。”
      “我看你乐在其中。”
      燕无咎摆弄着桌上的茶碗,嘴角勾着阴测测的笑意,秦远看了会儿,劈手拿过桌上那副春山图端详着。
      “今次这件事,你如何打算。”
      “我自然知道自己多么讨人嫌,只是这是唯一能脱身的机会,我必定不能放过。”
      “你知道就好。”
      燕无咎不在意的笑笑,抬眼瞥见秦远紧盯着窗外的一树垂柳,眉心深锁,连嘴角都绷起来。他探头看了看外面没看出门道,索性开口去问。秦远发了一会楞,才像是刚回过神一般,索性在对面的椅子里坐下。
      “我姐姐要嫁人了。”
      “你两个姐姐不是早就嫁人了吗?”
      “越阳候的孙女,陆月笙。”
      英亲王的婚事是这些日子京都里头等的新鲜事,燕无咎早就听说要指的是越阳候的掌上明珠,没想到那个女子竟然是秦远的姐姐。看着秦远的样子像是对这门婚事不乐意,心下一转,想到了一种可能,装作不在意的问起。
      “你喜欢那个女子?”
      秦远一愣,接着摇摇头,眉心又皱了起来。
      “那是我姐姐,只是英亲王那个人……”
      “这可是太后指婚。”
      秦远点点头,脸色缓和了一些,燕无咎笑着拉起他的手向外走。
      “难得出来一次,咱们去划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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