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凉夜》若水墨跹

15、第十四章

　　第十四章

　　回到皇城的时候已经是秋初了。这几日闲来无事，秦远开始教燕无咎下棋。
　　虽然燕无咎学的快，可是经验上还是差秦远许多，所以百下百输，这倒激起了他的好胜心，一得了空闲就拉着秦远切磋。
　　这一日秋阳晴好，秦远把棋盘摆在小桌上，燕无咎立刻坐了过来，主动执了黑子。两人悠闲的落着子，燕无咎的眉头却一直就没展开过，秦远瞄了他几眼，语气带着点嘲笑的意思。
　　“怎么，对那天的美人还念念不忘呢？”
　　燕无咎一晒，眉头都快耷拉到眼皮上。
　　“快别嘲笑我了，想起那日的事就头疼。”
　　“你还头疼，御前指婚多大的荣耀啊，”
　　“阿远，你不知道……唉……”
　　“既然有我不知道的，就说与我听听。”
　　燕无咎一手扶额，眼神飘飘忽忽的就想起了那日的那场闹剧。
　　那日楼船夜宴的高潮是一个凌空飘落，飘飘如仙的绝色美人。
　　美人孑然独立在船头，翻飞的素白纱衣衬得她如仙子般踏波而行，在场的诸人虽然都是见惯美人的，可这个女子眉目间那种清冷的艳确实极为难得的。
　　燕无咎刚刚与三皇子燕云珣说了几句耳语，一抬头就看到了美人仿佛要随风而去的飘渺身影。这一幕与他记忆里那个鬼魅的桃花妖颇有些神似，一时眼神就有点直。
　　弘羲帝初被这个美人眉目间的风情所吸引，但是看了几眼之后便无可无不可的转开视线在众人脸上扫过。
　　燕无咎只关心美人，端着的酒都洒了出来也没注意，湿了衣襟又急忙掩饰的看看四周，低头假装喝了一口。
　　这一幕一点不落的落在皇帝的眼里，皇帝觉得小儿子这个样子很是生动有趣，于是嘴角勾着笑意多看了他两眼。
　　正巧七皇子燕云琼端着酒杯靠过来，询问他对美人是不是满意。
　　弘羲帝伸出手招了招，燕云琼顺着皇帝的方向看过去，就看到了坐在三皇子旁边的燕无咎，眼中立刻阴沉下来。
　　燕无咎看见皇帝在叫他，于是搁下杯子站起来准备过去，燕云琼阴冷的视线让他心里一紧，只一犹豫立刻挂上了谦逊的笑意走到皇帝面前恭敬的行了礼。
　　“父皇有什么吩咐？”
　　弘羲帝指指白衣美人，眼角的笑意可以算得上慈祥。
　　“老九，你还没有成家，既然你喜欢那个女子不如就赐给你了。”
　　所有人突然都噤了声，几十双眼睛都盯着皇帝旁边的的两个皇子，只道今天必将有个大恩典。
　　燕无咎愣了愣，急忙躬下身子行礼。
　　“父皇，这女子是七哥为您千挑万选的绝色美人，儿臣怎敢染指。”
　　“我只问你要不要，跟老七何干？”
　　弘羲帝的眼神向着燕云琼瞟去，燕云琼直觉像被锋锐的刀锋自他脖子上划过，急忙收敛心神恭敬回答。
　　“儿臣但凭父皇吩咐。”
　　弘羲帝盯着他看了几眼，才转向燕无咎，燕无咎直觉得今日之事轻易逃不了了，心下急转，带着点告饶的意思看着自己的父亲。
　　“父皇，儿臣愚笨的很，连夫子的授课都学不好，哪来的与美人相与的情趣。”燕无咎垂着头，眼角悄悄的瞟了眼四周，才压低了声音说道：“况且儿臣今年才满了十四，这美人姐姐配与了我可不是暴殄天物。”
　　弘羲帝稍一愣神，随即大笑起来，伸出一只手指着燕无咎直摇头。燕无咎不好意思的红了脸，尴尬的又看了看一边赔笑的燕云琼，端起桌上的酒杯递到兀自笑着的弘羲帝手里。
　　“父皇，人家美人心心念念的是能常伴英明神武的您身边，您就别再取笑儿臣了。”
　　弘羲帝笑眯眯的把杯中的美酒饮尽，随手把杯子抛给燕无咎，对着白衣美人拍拍自己的膝盖。美人清清冷冷的走过来，温顺的伏在皇帝膝头，宛若冰雪春融，那种情致的确是说不出的精致。
　　弘羲帝怜爱的抚摸着女子缎子般的长发，另一只手接过燕云琼敬来的酒喝了，愉悦的靠在椅子里。
　　“老七有心了，老九你该多学学。”
　　燕无咎立刻乖顺的点点头，招来人拿了两个新杯子满上酒，恭敬的递到燕云琼手里。燕云琼欣然接去和燕无咎碰了碰杯，两人心照不宣的对视一眼，各自喝下美酒，之后便长眼色的告退回位子上坐了。
　　两人刚走开，睿亲王燕云瑾便端着酒杯站起来，遥遥对弘羲帝一举酒杯。
　　“恭喜父皇又得了佳人。”
　　弘羲帝就着美人奉上的美酒对燕云瑾晃了晃便喝了下去，其余诸位皇子大臣都陆陆续续举杯祝贺。
　　燕无咎坐在位子上看着，心里颇有点心有余悸，刚刚若不是弘羲帝本就当笑话讲讲，燕云琼必定会记恨自己坏他好事。燕无咎状似无意的看了燕云琼几眼，见他正与旁边的顺亲王相谈甚欢，神色间并无异常。
　　燕无咎心里明白，那是个阴狠的角色，保不准不会对他起疑心。

　　“当时何不就顺着皇帝的意思要了美人回来，咱们这雍华殿也能跟着风光风光。”
　　秦远听完之后就一直带着点不怀好意的笑容，狐狸眼眯着，整张面孔都生动起来，看的燕无咎心里痒痒的，嘴里却是一如既往的装可怜。
　　“你就不能考虑考虑咱们自个儿啊，真要是来了那么个女人，咱们的日子还过不过了？”
　　“谁要跟你过日子了？”
　　秦远的眉毛扬起来，燕无咎立刻做小伏低的把一边秦远爱喝的荷叶茶推过去。
　　秦远哼了一声，夹着一枚白子落在棋盘上。对面的燕无咎五指全都放在盒子里慢慢的搅和着，过了一小会儿才摸出一枚落了下来。秦远的眼睛立马眯了起来，点着燕无咎刚刚落下来的那枚黑子，语气不善。
　　“你这是要找死？”
　　燕无咎愣了愣，立马明白自己下了一着昏棋，伸手过去想拿回来，被秦远眼疾手快一巴掌拍开，燕无咎抖着火辣辣的指头摸摸鼻尖，老老实实的开始好好思考该怎么挽救。
　　秦远也不催他，只是靠在软枕上悠闲的喝着荷叶茶。燕无咎俊美的面容隔着袅袅的水气显得特别柔和，秦远盯着他看了一会儿，昏昏沉沉的打起了瞌睡。
　　燕无咎纠结着眉头认真思考了好一会儿才终于想出了一个绝处逢生的办法，笑眯眯的抓起一枚黑子搁在棋盘上等着秦远来评判，半晌没听见动静，然后一抬头就看到秦远安静的缩在桌边睡着了。
　　午后的阳光碎碎的落在他眉目细致的瘦削面容上，漂亮的很。燕无咎扶着桌面慢慢倾斜了身体，鼻尖嗅到了秦远身上缭绕着的细细荷香，火热的唇呼出的灼热气息扫在秦远的唇角，忽然对上了一双清冷的眸子。
　　“你干什么？”
　　清冷的气息自那张线条美好的唇瓣吐出来，与近在咫尺的灼热纠缠在一起，像猫爪一样在燕无咎砰砰跳动的心上轻轻的挠了那么一爪子，他忽然勾着嘴角笑起来，声音里透着蠢蠢欲动的危险。
　　“吻你。”
　　秦远惊讶的睁大眼睛，还没开口就被一个凶狠的吻堵住了声音。
　　燕无咎是个完全没有经验的雏，这个吻全凭他的本能，惨烈程度可想而知。
　　秦远被他撞过来的凶狠力度弄的生疼，愣了一下立刻开始挣扎，燕无咎一把把隔在中间的小桌子扫到地上，棋子稀里哗啦的撒了一地，人已经横跨过去死死按住他挣扎的双手，把他禁锢在双臂间狭小的空间里，火热的舌头扫过精致的唇线，牙齿轻轻撕咬着柔嫩的唇瓣，秦远受不了的说了一声疼，结果被趁虚而入彻底攻占了整个口腔。
　　燕无咎的确是个学什么都快的鬼才，稍稍摸索了一会儿就准确的找到了亲吻的方法。舌尖轻轻扫过柔嫩的上颚，毫不退让的追上试图逃避的舌尖，立刻卷上去用力吮吸，一条银丝不受控制的顺着秦远尖削的下巴流下来，情色的留下一条水渍。
　　燕无咎狭长的眸子隐隐透着血红，空出一只手顺着秦远的腰线搂了上去，用力的勒住，果然细瘦柔韧的很。
　　秦远终于被这种野兽撕咬的亲吻方式勾起了火气，手腕灵活的一翻关节瞬间脱开，游鱼一般滑出燕无咎的手掌，趁燕无咎愣神之际，膝盖猛的一抬重重击在他身上，这一腿毫不留情，燕无咎吃痛松开了手，秦远趁势手掌一撑，整个人如飞鸟一般在空中旋身腾挪，衣袂飘飘的落在地上，整个人说不出的鬼魅，面色因为心中的暴怒腾起一片绯红，死死盯着燕无咎，嘴唇抿的死紧。
　　罪魁祸首在看到他腾空的瞬间就怔住了，这一幕曾经在他的脑中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至今不曾淡忘分毫，他试图从榻上下来，腹部剧烈的疼痛让他倒吸一口凉气，只能倒回去对着秦远那张怒气冲冲的脸勾起一点笑容。
　　“除夕夜的桃花妖真的是你。”
　　秦远盯着燕无咎有点放心有点欢喜的脸一时发不出火气，一言不发的把脱开的手腕接回去，拿起衣袖狠狠擦了擦嘴角，对着一地狼藉的棋子凶狠的踢了一脚，拂袖而去。
　　燕无咎看着落荒而逃的背影消失在转角，抬起手轻轻触着尚留着温热的嘴唇，眼神阴骘而狂热。

　　燕无咎百无聊赖的抛着石子，一颗一颗随手弹出去，对面的树干上已经有了一个新鲜的圆形伤口，现在正在不断加深。
　　秦远自从上次那个吻之后就不见了，现在是第三天了，毫无音讯，燕无咎觉得自己的耐性快被磨光了。想起那日在自己身下挣扎的人那双水光潋滟的眸子和清冷急促的呼吸，燕无咎觉得自己的身体有些蠢蠢欲动。
　　说不准究竟为什么对秦远如此放不开手，算不上顶级美丽，甚至连脾气都有些喜怒无常。自己并不是没见过美人，皇帝身边的妃嫔各个都是绝色，甚至老七那里的宠物都美艳无双，只是，那都不是他的。
　　而秦远，是他的。
　　燕无咎长到现在，真心实意对他好的只有两个女子，一个死了，一个被他亲手推开了。他要走的注定是一条满是荆棘的路，步履维艰，连自保都难说，他只能逼迫自己坚硬起来，无坚不摧，刀枪不入。可是连他自己都快忘记了，他还只是个少年。
　　无论现在他的城府有多深，他的身体有多强韧，他还是奢望有个人能陪他走这条路。这个人要足够强大，足够宽容，能毫不犹豫的为他拔剑而战，也能低垂眉眼与他分享体温，不愠不怒，不离不弃。
　　燕无咎觉得自己只不过是在奢望罢了，可是秦远来了。在他被再一次打落尘埃，一无所有的时候来了，即使同是少年，并没有如何温润，也并没有如何强势，甚至连初衷可能都目的不纯，只是无声无息的走入他的雍华殿，眉目疏朗，坦荡直接，就像一颗灵药掉落人间炼狱，燕无咎从他那里贪婪的汲取鲜活的生气，没来由的想要赌一把。
　　只是，似乎有点心急了。
　　难受的在地砖上翻了个身，冰冷的地面非但不能熄灭他的欲望，反而让他愈发想念那具温热的身体，他觉得自己快要疯魔了。

　　青蕊拐进院子的时候，就看到自家主子在地上反反复复的翻着身，一身的衣裳皱皱巴巴的不成样子，整个人都透着一股暴躁的颓唐感。
　　青蕊轻手轻脚的走过去，趴着的少年猛的抬起头，露出警惕的双眼，见是她就索性翻了个身仰躺在地上。青蕊靠过去想说明来意，却被燕无咎打断了。
　　“如果想要一个人的身体是因为什么？”
　　青蕊瞠目结舌的愣在那里，白皙的俏脸瞬间红透了，连说话都有点发颤。
　　“奴婢不知。”
　　燕无咎躺在那里没有反应，青蕊看着自家主子难得的想不通透的样子，一股暖意袭上胸口。这个少年的成长早就远超她的期望，她只能拼命的想要赶上他的脚步，渐渐忘了他也不过只是个十四岁的少年。
　　青蕊伸出手整了整燕无咎的衣服，一点笑意融进眼睛里。
　　“奴婢只是知道，那种事需是夫妻之间才能做的，所以主子你大约是想要与那人相守吧。”
　　燕无咎明显愣了，带着点不可置信的侧过脸来，青蕊被他看的有点莫名其妙，忽然想起适才来人的传话，急忙压低了声音禀报。
　　“主子，刚刚延庆殿来人传话，说七殿下请您过去聚聚。”
　　燕无咎迷茫的表情瞬间收了起来，人也从地上站起来，边疾步回房间换衣服，边让青蕊说的细一些。青蕊又细细说了一遍，燕无咎还是有点吃不准燕云琼这时候叫他过去的原因，只是隐约猜到是上次楼船上的事情，心下急转如何蒙混过去。

　　延庆殿一如既往的燃着甜腻的香料，燕云琼坐在成堆的软垫里欢喜的拉着燕无咎一起品鉴他前一阵刚刚得到的一本艳书，时不时对着一些新奇的姿势啧啧称奇。燕无咎看着画面上纠缠在一起的男女一阵厌恶，一时搞不准燕云琼的意图。
　　等到整本书翻到最后两个人都愣了愣，燕云琼先笑出了声，燕无咎盯着书页上两个抱在一起的男人一时不知该如何反应。
　　燕云琼看着他生涩的反应先是一愣，接着便凑过来小声问道：
　　“老九啊，难不成你还没尝过云雨的滋味？”
　　燕无咎再老成，少年的脸皮立刻就红起来，燕云琼像是挖到了什么大秘密一般放肆的笑起来。
　　“哎哟，我说你真是……哈哈，没事，哥哥我这别的不多就是美人多，给你挑个可人的让你开开荤。”
　　“七哥就别取笑无咎了，你的美人我怎么消受的起啊。”
　　“说你能你就能，怎么，你这么守身如玉倒显得哥哥我多乱来似的，让父皇知道了，还以为我怎么不友爱兄弟呢。上次在行宫筵席上你和老三说了些什么哥哥我可都还没问呢，你倒是先和我生疏上了，怎么，老大那不知廉耻的东西许你什么好处了？”
　　燕云琼眯着眼睛盯在燕无咎的脸上，嘴角还是笑着的，只是让燕无咎莫名感到一阵冷意，就像被蛇盯上的感觉。燕无咎定定心神，端着茶杯轻轻碰了碰燕云琼的，压低了声音透着点恰当的谄媚。
　　“七哥说笑了，我何德何能能得七哥的提携，自然惟七哥马首是瞻。”
　　“那就好，今晚就在哥哥这里过夜吧，我挑几个出挑的伺候你。”
　　燕无咎手指用力握了一下，秦远的面容在脑海里一闪而过，那是他求而不得的，但是他知道自己的身体需要什么，既然逃也逃不过，索性就试一试，好过这般难堪。
　　于是燕无咎放松的躺进软垫里，懒散的蹭了蹭柔软的锦缎，声音都带上了点兴奋。
　　“一切全听哥哥安排，我等着就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