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一个长大》虚有其表

6、那一点希望

　　“张恒，哥们儿给你介绍个女朋友吧？”王超对我说。
　　“不要。”
　　“你这样不行，我给你介绍一个，先见见面还不成？就一块吃顿饭嘛。”
　　“不用。”
　　“哥们儿……”
　　“你烦不烦啊？为什么你们都那么喜欢给别人介绍对象？不是恋爱自由吗？为什么搞的像买房租房似的还要中介呢？你们问过别人乐意不乐意吗？也许人家只是礼貌性的答应见一面，你们还那么上赶着，对你们有什么好处？吃饱了撑的不是吗？”
　　“张恒，你有毛病啊？我说的是好话，你这冲我发什么火啊？”
　　我拍拍王超：“我不是冲你，对不起。”
　　“张恒，这话我不是憋了一天两天了，我想跟你说说，林薇既然都和你分了，都快一年了，你还较劲什么？不就是女朋友吗？结束了再找一个不可以吗？”
　　“我的事情，你不会明白。”
　　“有什么不明白的？”王超拍了拍桌子，“不就是分手了，你不舍得吗？还能怎么样？”
　　“我舍不得，我总觉得，她并不想和我分开。”
　　“你怎么知道的？我告诉你，我见过她，她这一年，相亲、聚会，过的滋润着呢，你自己这么折磨自己，有什么用？你难道觉得她得了什么绝症，为了不让你伤心，然后故意离开你？那是电视剧上骗人的玩意，你醒醒吧，她就是不想和你在一块了，她早就不爱你了，你想想，你们上学时幸福吗？她总和你冷战，一冷战你就在宿舍摔东西，我都看在眼里，你知道她的同屋说什么吗？她和你恋爱了，很骄傲的似的，有人请她吃饭了，有人陪她逛街买衣服了，你就是她的免费饭票，你以为自己是情圣吗？”
　　“别说了，”我猛地把杯子摔在地上，“你别侮辱她，我知道怎么回事，就因为我爸说了，让我去北京发展，她不想连累我，所以才和我分开，她一切都是为了我。”
　　“你有妄想症吧？为什么把她想的那么伟大？你累不累？你活在梦里是吗？一切都是为了你？我告诉你，这世上除了你爹妈，没有谁是无私为了你的，你们只不过是大学里的无知情侣，不是生死不渝的电影主角。”
　　我忘了我们争论了有多久，和林薇分手后，我和王超、和爸爸、和妈妈都有过这样的争论。有时我会觉得，如果没有这些争论，也许我不会有那么大的执著，似乎我是要给别人看，我和林薇就是爱情，她就是为了我而放弃了感情，是伟大的爱情，我要证明给所有人，总有一天，我在这里立住脚，在这里可以给她幸福，可以让她家人快乐，我们就一定能走到一起。
　　那天，我似乎得到了鼓励。午夜一点，我的手机响了，只响了几声，自从和林薇分开，我睡眠都很少，那时我正在看球赛，听到手机响便拿过来看看，上面的未接来电让我霎时感觉窒息，是林薇。分开将近两年了，她第一次主动给我打电话。
　　我急忙回过去，等了好久，才听到她熟悉的声音。没有习惯性的“喂”一声，而是在哭泣。
　　“林薇，是你吗？林薇？我是张恒，你刚才给我打电话了吧？”我焦急的问道，声音不敢太大，生怕自己的太鲁莽，会让电话挂断，更怕会让她反感。
　　那边还是不说话，只是轻轻的哭泣，我把电视机关了，想要听的更仔细些，却还是觉得有些模糊，房子里的信号一直不太好，我冲到阳台上，拉开窗户，将身体探出去，努力的让手机信号好一些。
　　“喂？林薇，你怎么不说话呢？别哭啊，有什么事你告诉我，我一定会帮你的……”
　　“真的好累……太累了……”
　　我等着下文，可林薇说完这几个字，又继续哭起来。“哭吧，发泄一下，我知道你心里有很多的委屈。”我安慰着她。
　　“你知道吗？在学校当老师，没有想象中那么单纯，每个人背后都有关系，有的人是某个领导的儿媳妇，有的人家里有钱有势，还有那些老资格的老师，都戴着有色眼镜看你，你好了，他们嫉妒你，想办法议论你，你不好了，他们会带着嘲笑和开心的表情语气来安慰你，真的太恶心，好累……”
　　“嗯，我知道，现在干什么都不容易，我做销售也是到处看人脸色，为了一个单子，说出好多自己都觉得肉麻的话，真恶心……”
　　林薇就像没听到我的话似的，接着自顾自说起来：“我认认真真教书，本本分分做事，可还是没人把我当一回事，我念了四年大学，有了本科毕业证，却始终还是个不在编制内的老师，同样的教书，我的基本工资比他们少了一半还多，还有各种绩效工资，都要比他们少，凭什么……”
　　“我听说，教师编制不是可以考试的吗？那种事业单位考试？”
　　“我考了，每年我都参加了，第一年没考上，到这一次，我进了面试，排在第五名，一共要七个人，我还是本校的教师，按理说学校应该照顾吧，别人告诉我，得给校长送礼，不然面试会被刷下来，很多非本校的关系户都在看着教师这个岗位。我一开始不信，我们校长总是上新闻，都说他特别耿直，不讲这一套，可我害怕，害怕自己会失去这个机会，万一不送礼会让自己失败呢？想来想去，我准备了五千块钱送到校长家，那天我满身是汗，紧张的不得了，我从来没给人送过礼，校长见到我给他的信封，抽出来看看是钱，严厉的批评了我，说我太过分了，学校是圣洁的地方，怎么能讲这个。不由分说的把钱退给我。我当时还很不好意思，觉得自己看错了校长，可面试完了以后，我被刷下来了，我笔试成绩排名第五，居然被刷下来了，后来我打听了才知道，给他送礼的人，最少在三万，那天他看到我的钱，根本就是嫌少。我家里穷，上学时借的债还没还完，我上哪里去给他三万啊？那五千块钱是我这两年从牙缝里节约出来的，我舍不得买衣服，舍不得去饭店，住在学校分的宿舍里，跟十几个老师住在一套三居室里，我哪来那么多钱？骗子，都是他妈骗子，都是道貌岸然的混蛋……”林薇又哭了起来。
　　我说了些安慰的话，心里也很无奈，我能为她做什么呢？在这个城市里，我没有关系，没有能够为她解决工作编制的能力，说什么都是空话。如果之前她找我借钱去给校长送礼，我会帮她想办法，可现在还能怎么样呢？
　　“林薇，去考研吧，上了研究生，学历高，学校就没有理由不给解决编制了，而且要是上了研究生，到了北京上海那样的大城市，一定会有一席之地的。”
　　“是吗？考研当初我上学时也想过，当时为了早点赚钱，我放弃了，现在，还来得及吗？”
　　“来得及，肯定来得及，好多人都是工作之后考上研究生的。正好过两天我去北京出差，我帮你找些考研的资料，还有，你得上补习班，再有一个月你就放暑假了，到时候去上补习班，准备研究生考试。”
　　“我行吗？”
　　“当然行，我相信你，我也要考研，咱们一起努力，好吗？”
　　“嗯，我想想吧，张恒，你真好，谢谢你。”
　　那天晚上，我陪她聊到三点，只记得通话结束后，我才发现自己浑身上下被蚊子咬了许多的包，通话时竟毫无知觉。我看到了等待许久的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