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一个长大》虚有其表

3、照片里的人

　　睡不着，依旧睡不着，桌子上已经摆了五罐啤酒，不能再喝了，再喝的话，又要呕吐和眩晕，那样我还是会在痛苦中反复的感受失恋的痛苦。打开电视，来来回回的换了好几遍频道，始终无法静下心去看。把遥控器扔在桌上，顺手拿起了钱包，想了想，还是打开了，里面的大头贴，自从林薇和我提出分手后，我就不敢看，那是毕业前去别的城市玩，我们一起拍的，上面她甜甜的笑着，靠在我的肩头，我对着镜头摆出鬼脸，刚看到时，心里刺痛了一下，但渐渐的，我发现看着这张照片，竟然能让我烦躁的心安静下来，于是我就这样一直看下去。注视着，凝望着，时间仿佛停止了。
　　不知什么时候，我发现周围不是宾馆房间，而是一个人来人往的商场，我站在一个大头贴摊位前。
　　我觉得这场景好熟悉，猛然间想起，这分明就是我和林薇一起拍大头贴那天的场景，怎么回事，我是在做梦吗？可每次做梦，我根本不会意识到自己在做梦，即使在梦以前的事，我也毫无体会，只会在醒来之后才知道。而现在，我如此清晰的知道，眼前的事情都是发生过的。林薇离开我说的话，我心中悲伤，还那么清晰，而现在，一切仿佛都不存在了。
　　接下来，最让我瞠目结舌的事情发生了，从拍照区走出的，竟然是我和林薇。这时，我才下意识看看自己，此时的我自己，无论身高体重和衣着，根本不是原来的样子，我成了另外一个人，而真正的自己，则站在不远处。
　　我再次怀疑自己是不是做梦，我想掐醒自己，可转念一想，可以如此真实的看看林薇，不也很好嘛，至少，我没什么机会再见她了。
　　我看着“我”（姑且先这么称呼吧，实在是很别扭）和林薇一起走着，说说笑笑的拿着照片离开了大头贴摊位。我悄悄的跟在后面，看着他们一起逛商场，一起在餐厅吃饭，从来没有从这个角度看到过“我”和林薇。看着他们，我突然觉得自己很不了解自己，原来我平时是这样的感觉，脸上表情那么丰富，一会儿做鬼脸，一会儿又爽朗的大笑，一会儿，像是有什么心事，眉头紧锁。怪不得林薇总说，张恒，你为什么总是皱着眉头呢？好想有把熨斗，能把你的眉头烫平了。我经常不服气的说，我哪有皱眉头呢，我很阳光的。我总觉得自己把一切藏在了心里，谁知，自己把什么都写在了脸上。
　　回想那天拍大头贴，正是我给家里打完电话之后，那天，我和我爸吵架了，和林薇恋爱了三年，我一直没有跟家里说，心里一直有担忧，果然，我爸还是说了那些话。
　　“谈恋爱？她是哪里的人？什么？就在你上学那个小城市的远郊县？你有没有脑子？干嘛找个农村人？早知道当初就不听你的，找人花钱想办法让你来北京读大学，就不会出这种事了。什么？反对你？我不反对你恋爱，好吧，好吧，你们一起来北京吧，我帮你们找工作。什么？她不愿离开家？那你还和我说什么？你怎么办？毕了业分手，能怎么办？当初不早就说好了吗？毕了业你就来北京，北京当然好了，大城市，机会多，见世面，我奋斗这么多年，不就为了让你能在北京工作和生活吗？干嘛？你要干嘛？你还急了？你准备和她留在那个破旧的小城市？你疯了吧？真要那样你还不如回老家，干嘛留在那里？张恒，你明不明白，男人有钱有事业，好女人多得是，干嘛跟一个村里丫头较劲？你能保证一定和她到最后吗？你们的感情基础有那么深吗？别天真了，不可能，不可能，我不同意你在那里，你要留在那里，我什么都不管了，你也别再认我这个当爸的。”
　　不光这样，我爸还发来了短信，短信里检讨自己脾气不好，态度不好，但是让我一定要去北京，罗列了一大堆的理由。我看都没看完就返回了主界面，我心里很乱，其实我也想让林薇跟我一起去北京，我试探的提出后，她却说，不能离开家，家人也不能离开她。
　　我看着隔壁桌的“我”，看着那个眉头紧锁，阴云密布的“我”，想必我一定是在为我爸的那个电话和短信所发愁。“我”起身去了洗手间，而坐在隔壁桌的我，则看着林薇拿起了我的包，从里面找出了手机，看了一会儿，她的眼圈红了，满脸的委屈，她抬头看看，又迅速的把手机放回了“我”的包里。
　　她一定是看到了短信，那天我从洗手间回来，看到她眼圈有些红，问她怎么了，她说是太困了，早上起太早，和我一起坐火车来这里，现在累了。现在看来，她分明是因为看到了短信，伤心的哭了。
　　我看着“我”和林薇离开了餐厅，“我”还在给林薇讲着笑话，而林薇的笑容十分刻意和勉强，而“我”却全然没发觉。我追出去，继续跟着他们，就在这时候，我浑身抽搐，四周已成了我住的宾馆。
　　真实还是梦境？这是我的第一个想法，看看桌上的五罐啤酒，我怀疑自己是不是刚刚从微醺的睡梦中醒来，可刚才的场景十分真实，完全没有梦境的虚无，在你做梦醒来之后，你时常会想不起自己梦里的内容，可刚才的梦境，我记得一清二楚，我完全置身于曾经发生的往事中。
　　站在不同的角度，我对发生的事，有了新的认识，就像发现了新大陆，许多自己不曾注意的细节，让我更好的了解了事情的本质。看着钱包里的大头贴，我竟从林薇的笑容中，读出了一丝苦涩和无奈，我想，作为她来说，一定早就在心烦吧。如果只是玩玩，一定不会在感情中受伤，只要你付出了，就会有不舍，她嘴上说的不在乎，说着无所谓，其实心里，又何尝不希望我能给她一个她心中想要的答案呢，甚至是奇迹，一个让她感觉到眼前一亮的奇迹。
　　天渐渐的亮了，我情不自禁的抓起手机，拨通了林薇的电话，您所拨打的电话已关机，我讨厌这个让我抓狂的声音。林薇，你要听我解释，我真的想和你在一起，我不去北京，也不回老家，我只要和你在一起，我们一起创造心中美好的生活。我这一肚子的话，再也找不到出口，该去哪里说呢，林薇，你在哪，我傻的连你在那个学校教书都不知道，我真的是太自私了，我只知道你的家在郊县的林家屯，其他的，一概不知道，我该怎么找你呢？
　　睡一觉，醒来后再打给你，你总得开手机吧？难道不怕别人找不到你？你的学校找你有事怎么办？刚和上眼睛，我突然想到，林薇的手机和卡号都是我送她的，我用暑期在手机店打工买给她的手机，用心挑了一对情侣号，互相打电话免费，如今，我们的感情画上了句点，她，恐怕也不会再用这个手机了吧……
　　怎么办？怎么办？我还能怎么办？
　　找她，不就是郊县吗？我要去找她。即使见不到她，我也要向她的家人表明，我要和她在一起。
　　想到这里，去林薇家的念头在我脑海中萌生，退了房，我打车来到了汽车站。清晨5点，汽车站已经开始了一天的忙碌，发往各地的汽车嘶吼着在院子里调整着自己的位置。卖票的、喊站的、卖早点的、卖零食的还有已经等候坐车的人，构成了这个嘈杂的环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