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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05. 噩梦开始,何时才能结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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校长室。
一个身型矮胖、肚腩肥硕、头顶光秃油亮的中年男人正襟危坐在办公桌前。两条小眼阴森森地来回扫视面前站着的几个鼻青脸肿的少男少女。
他就是利亚私立中学的校长,木园霭。学生们都私底下调侃他人如其名、又圆又矮。
所有在小卖部斗殴的都给叫来了办公室,除了良羽和罗瀚。
校长扫视了几个来回,目光最终落在Ann脸上。
Ann是唯一一个没有挂彩的。
校长细细打量,暗忖,Ann这脸蛋确实生的漂亮,可偏偏不走正途,白白毁了这副好皮囊。好在还有个双生妹妹Annmer,也不至于那么叫人可惜了。要是姐姐也能跟妹妹一样温柔可人,姐妹花一起为学校拍摄宣传海报,那每年的生源又不知道翻多少倍,银子可就哗啦啦的…咦?
意识到自己想跑题了,校长尴尬地摸了摸亮澄澄的光头:“Ann,你够狠啊。罗瀚是怎么你了,你竟然把他打得只剩半条命!你叫我跟他父母怎么交待!”
Ann看也没看校长一眼,凉凉道:“人不犯我,我不犯人。”
啪!校长拍得办公桌晃了两晃:“就算是他不对,你也不能这么下狠手!要不是被拖住,你是不是准备要了他的命!”
“是罗瀚要良羽的命才对!要不是Ann姐及时赶到,恐怕良羽就被掐死了!”vivi叫道。付成一听,立马为罗瀚不平:“罗瀚再凶恶也不会真的干出杀人的事的,而且也是你先动的手。现在罗瀚都还没过危险期,要是真有什么三长两短…”
“那也是他咎由自取!”vivi毫不客气地打断。
“你…你是不是还欠收拾!”耗子恼了。
“怎么,还想打!”太妹们也恼了。
“我说!你们有把我这个校长放眼里吗…”
我难道…真的想要…他的命?
Ann愣愣地立在原地,耳边的吵闹声逐渐变远,直到消失。
眼前出现了小卖部的画面,一个女孩双手举着板凳狠命地砸着地上的男生,男生抱着头苦苦哀嚎,鲜血顺着手臂滴在地上,染红了一片。可女生丝毫不为所动,她好像着魔了一样,一下一下更加大力地砸着。
“住手,住手,你再打下去他会死的。”
女生听见了Ann的喊叫,她堪堪扭头,惨白的面上挂着极其诡异可怖的笑,一双眸子漆黑的就似无边的夜,决绝的好像永远没有明天。
那是我,那是我,那是我!
Ann惊恐地想逃,可是她迈不开步子。她想闭上眼睛,可双眼就像用木棍撑住了般,怎么也闭不上。
“他不死,死的就是你。”女生的声音,干枯且冷咧,“所有想伤害我的人都得死!比如这个该死的混蛋!”话音刚落,女生抬起手里的板凳,重重地摔了下去。板凳正中男生脑袋,男生整个人弹起,失去知觉。
啊!Ann绝望地尖叫着:“不,不要这样,不要再伤害别人了!Ann,你不该是这样的!不该的!”
“不,这就是真实的你,狠辣的你,暴戾的你,从阿沁开始,你心中的恶魔就暴露了…”
阿沁?!
不是的,不是的!我不是故意,我不是故意的!!
“Ann姐,你怎么了?”vivi发现了不对劲的Ann。
“你还我儿子,你还我儿子!”女人撕心裂肺的喊叫又在耳边响起,一声一声,极尽凄厉,叫得Ann头痛欲裂。她用力抱住脑袋,身体无力地往地上缩,哆哆嗦嗦着:“我不是有意的,我真的不是有意的,对不起,对不起,阿沁…”
其他人也发现了Ann的反常,纷纷停下争吵。
“你怎么了?”校长慌张张跑来,如此惊惶失措跟丢了魂似的Ann还是头一回看见。
Ann突然揪住校长领口,双目圆睁,眼底满满都是惊惧:“我不是故意的,我不是…”Ann的表情如同中邪,校长害怕,想挣开,无奈Ann的力气竟比成年男子还大。
校长求救道:“快把她拉开!快!”
其他人如梦初醒,赶忙来扯Ann。可Ann不知哪来的蛮力,就是揪住校长不放,嘴里不住叨念:“阿沁,阿沁,对不起,对不起…”眼泪也跟着往外冒。
校长快被吓死了:“救命啊!来人啊!”
“姐姐,姐姐!”Annmer冲进校长室,一把抱住Ann,“没事的,没事的。阿沁很好,阿沁没有死,那不是你的错,不是你的错。”
没死?很好?
Ann满脸泪水,寻求肯定地望向Annmer,得到的是Annmer无比坚定的点头。
太好了!太好了…
Ann浑身脱力,一头栽进Annmer怀里,昏了过去。
医院单人病房。
Ann半躺在床上,盯着雪白的被子发呆。
Annmer坐在床边削苹果,姑姑站在门口跟医生聊着什么。
“姐姐,吃一口?”Annmer用刀切下一小块苹果递到Ann嘴边,Ann却只顾发呆,没有反应。
姑姑送走医生,将房门关好,回头瞧见Annmer手里的苹果:“怎么,Ann还是不肯吃?”
Annmer点头,拿着苹果不知如何是好:“姐姐连续两天不吃不喝的,真是急死人。”说罢,将那一小块苹果丢进了自己嘴里,味同嚼蜡。
“好在明天就能出院了。不过,我当初真没想到Ann居然会为了那件事耿耿于怀到现在。”姑姑意味深长地望向Ann,“说到底,也是阿沁先伤害Ann,Ann这么做也…”
咚咚咚~有人敲门。
姑姑收住话,应道:“请进。”
门被打开,一个高个男生提着篮水果走了进来。
姑姑眼前一亮:“你是?”边不动声色地将男生打量了一翻。身材修长,面容干净,细长双目炯炯有神,好一个清秀俊俏的少年。
“暮南?”Annmer吃惊地站起,显然没想到会在医院碰见他。她赶忙将苹果放到桌上,边捋了捋头发,“你怎么会来医院?是来…看姐姐的?”
“对,我是专程来看Ann的。”
“专程?”姑姑面有喜色地接过暮南的水果篮,“你姓暮?”
“我姓沈,叫沈暮南。”暮南恭敬回答。眼见面前的女人大概三十出头,样貌精致,与那双胞胎姐妹有几许相像,“您是Ann的姑姑吧?”
“哟!猜的真准。”姑姑笑靥如花,看来对这个初次见面的俊秀少年颇有好感。
Annmer娇娇羞羞地伸伸手,示意请坐。暮南倒真不客气:“不好意思,我有些话想跟Ann私下说,不知道可不可以麻烦两位回避一下?”
姑姑、Annmer同时一愣。
姑姑反应过来,笑得很是暧昧:“好的,我正好出去买点东西。”Annmer却脸色古怪,姑姑看在眼里,也只能拉着Annmer出了病房。
房门关上。
病房内顿时变得安静,静得让暮南不自觉有些尴尬。
暮南踌躇了好一会,才在方才Annmer坐的位置上坐好,搓着手,思索着该如何开场。
“有什么事,直说。”Ann先开口了。声音虚幻软绵,好像从云端飘来的一样。
心口就像被利器划开道口子。暮南无比疼惜地瞅着Ann,尽力让自己的声音轻柔些:“我来之前去看了良羽和罗瀚。良羽已经没什么大碍了,vivi在照顾她。罗瀚的情况也已好转,很快就能转普通病房了。”
Ann没有回答,但她紧绷的面容明显缓和了不少。
“还有,以前的事,就忘记吧。没有人会怪你,也没有人再恨你了。”
以前的事?
Ann忽然想起什么。她慢慢看向暮南,眉心微微蹙起:“你究竟是谁?”
“啊?”暮南被这没头没脑的问题问得不知所措,笑道,“我是暮南呀。”
“不是。”Ann的眼神充满怀疑,“我是说你的身份。我的过去没人知道,那些档案在我改名字的时候就被全部掩藏,我的资料除了外籍华人,就是从Ann.H开始的利亚高中。没有人知道韩朝去了哪,可你找到了。我也许去了其他城市,也许跟着父母去了海外,也许压根不在喻州,可你却如此确信,并且连转五所学校找我。你哪来的消息,你到底…是谁!”
“我…”暮南欲言又止。Ann一见这模样,心下叫了声“果然”。
“还有,那日我醒来在你家,你说我烂醉在酒吧门口。你跟踪我?你究竟有什么阴谋?难道是想找机会报仇?你是故意接近我的?你和阿沁什么关系?你想我付出代价?我告诉你,自从阿沁险些丧命的那天起,噩梦笼罩着我,从来没有离开过。我这辈子也许就会一直生活在愧疚和懊悔中,永难翻身。这样…还不够么?”
“你想错了。我…不认识什么阿沁。那天晚上我也是正好在那,我…我其实就是一个过路者,只是不经意的一瞥就再也移开不了视线。对,我是故意接近你,因为我想保护你,我想告诉你,这世上有这么一个人为你牵挂。”暮南的表情极为诚恳,诚恳得令Ann差点就相信了。
“好笑。这是我听到的最荒唐的笑话。既然是路过,那就好好走你的路。想保护我?凭什么?如果你真的想保护我,那就离我远点,永永远远不要提及我的过去。那是对我最大的保护!”
可是我已经再也迈不开步子了!
“Ann,你不能一直逃避下去,只有勇敢地面对伤痛,才能真正的忘记。你必须学会控制自己,不要被恐惧和恨意蒙蔽,否则这次是罗瀚下次会是谁?我知道这不是真正的你,你只是被暂时淹没了理智。让我帮你好不好?我真的不想看见你痛苦…”
暮南自己都不曾预料,竟会对个仅仅一面之缘的女孩这般牵肠挂肚,为了找寻她不惜动用任何自己能动用的关系,还因此退出江湖…
“痛苦?我过的好好的,你的闯入就是我最大的痛苦!”Ann恨恨地瞪着暮南。暮南却轻轻一笑,那一笑,仿佛整个世界都被点亮,漫溢着无尽的温暖和柔情:“好好的?你,真的过的好吗?”
不好!
Ann沉默了。她本可以倔强地说好,可面对暮南,她心虚了。
这么多年来,她一点也不好!很不好!非常不好!
阿沁的影子如同梦魇般无时无刻缠扰着自己,让自己变成了一个人人恐避不及的恶魔。
重症监护病房的透明玻璃前,Ann静静地看着病床上依旧昏迷的罗瀚。
她已快记不清自己是如何丧失理智的,她只知道当她看见罗瀚狠狠掐住良羽脖子的时候,强烈的震怒从胸口迸出,就似一头巨兽,挥舞着利爪,张着血盆大口,杀气腾腾地要把那个触怒自己的蠢货啃咬得连骨头都不剩。
罗瀚痛苦哀叫,可Ann充耳不闻。恍惚中,只觉得罗瀚的脸越来越模糊,渐渐的,另一张脸越来越清晰,那是一张熟悉到如同刀刻在骨头里般永难磨去的脸!
阿沁!Ann捂住胸口,软瘫到了地上。
我该怎么办!
我渴望恶魔离去,却又害怕恶魔离去。
我不敢忘记,因为忘记那些错就是最大的错误。
究竟,噩梦一旦开始,何时才能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