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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酒鬼杀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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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梅晋岳称为阴阳人的秦笑其实是梅心十三岁那年在路边捡来的,说是捡还算好听的。当初梅心会把她捡回去,有很大一部分原因是被她抱着腿拖走了一路也不放,到最后没办法,斟酌一番,也算是捡了个免费的劳工,就索性把她拖回去了。
这里可以简单明了地形容一下当时的秦笑是什么样子:衣衫褴褛,血流满面,面目狰狞,最重要的一点,全身臭气熏天!
这大概是梅心最难忍受的一点,在把秦笑拖回家后,她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洗澡,完全不顾全家人个个惊愕的表情,就这么把秦笑丢在了大厅里。等到自己都处理妥当后,才吩咐人把秦笑拖去好好洗刷了一番,再叫了大夫过来看看。
犹记得那个白须老大夫看到秦笑伤势后满目惊恐的表情,恐怕任谁看到那么多不同兵器砍伤后的伤口都会露出同样的表情。最终梅心是靠百般威胁才让那大夫安静下来好好看病,随后更是让其写下血书绝不出去乱说,否则必定被人追杀,性命不保。
梅心所说的追杀,指的自然是秦笑。这样的伤口,这样的处境,明眼人一看便知,伤者的身份绝非一般人,小小推测,便也就两个可能,非兵即贼。
不过,显然秦笑的身份更具震慑力。
她是个杀手。
每当想起秦笑在昏睡了七天后醒来,第一件事居然是大笑,而且整整笑了小半柱香的时间,梅心就觉得,她实在配不起杀手两字。后来给她改名索性就取了一个笑字,言简意赅。
对此,秦笑一概接受,即使梅心让她签了二十年长工的卖身契,她也是毫笔一挥,洋洋洒洒签下,顺便盖了个手印。
随后,梅心才从秦笑口中得知,在捡到秦笑的那天,是她彻底脱离那个杀手组织的时候,那天她一路杀出重围,才最后落了个那样的场景。本以为解脱之后也不过成了一具路边尸,不想却遇到了一根救命稻草,虽然稻草有些铁石心肠,但幸好还是被她抱住了。
说着这些话的秦笑在不久前刚喝了一坛烈酒,据说那酒是她父亲珍藏多年的七步倒,酒性之烈光看名字就知。
彼时的梅心看着那个抱着她发酒疯的女人沉默了许久,心中不断思量,女人口中的稻草两字到底是褒是贬,过了好一会儿,她才一脚把女酒鬼踹进了最近的那片小池塘。
说好的二十年长工,不过是多了一个白吃饭的酗酒女人,如此也罢,这女人居然还迷上了卜卦,哄得她那个越老越糊涂的老爹傻傻把他的好酒全都献了出来。
好长一段时间,她都以为秦笑不过是借着卜卦来骗酒喝,加上她平时都是一副不苟言笑的模样,唯有卜卦时显现的模样像那么回事。后来才发现,原来秦笑是真的相信这玩意,正是因为相信,所以才表现得让人能相信,也才让她老爹深信不疑,围着秦笑团团转。
两个人,一个愿打,一个愿挨,她便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随他们疯傻,只是没想到,她居然也落得有一天要陪着这个女酒鬼一起疯。
晚上出行也就算了,如今她这是要闹哪般?
“梅三,今日卦象说不宜南行,我们还是换条路吧。”
沉默。
“梅三,卦象说不宜南行哦。”
沉默。
“梅……”
“闭嘴。”
不耐睁眼,梅心懒懒朝马车外喊了一声。
“成刚。”
外面有男子低低应了一声,紧接而道。
“秦姑娘,青州位于南部,不朝南走,就无路可走了。”
“可是,卦象说不宜南行哦。”
“准确来说,青州是位于西南,我们走的是西南方向,并不是卦象所说的南行。”
“哦,那便好。”
乖巧应下,秦笑又恢复了一贯的安静,苍白的脸因为那份安静而显出冰冷之意,完全不似她方才言语所示的那般,好像她本就是这样一个寡言又不关心俗事的人。
梅心淡淡地将视线飘向玩弄着手里几个铜钱的秦笑,她一身黑衣男装,头发简单束起一个男人才会有的发髻,再加上本就宜男宜女的相貌,倒真是看不出她的真实性别,所以梅小四才会一直叫她阴阳人。
关于这点,她是觉得秦笑的度量挺大,不管梅小四怎么叫唤她,她都是一副无所谓的样子,仿佛他叫的从来不是她。亦或者,已经经历过杀人这样的事了,其他的在她眼中便也都不算什么事了。
偶尔梅心也会庆幸,当初转念把秦笑捡了回去,这个念头在往后为她挡掉不少不必要的麻烦。
虽然成刚为人稳重,武功也不赖,但毕竟是男人,不能贴身保护。就像上次在盐钱镇遇到的那个采花大盗,说起来是意外,但当时要是没有秦笑在身边,或许她就真的遭此劫难了。
这次去青州就更需要带上秦笑,一想到李简那张色欲熏心的嘴脸,就让梅心有一巴掌甩过去的冲动。不过想到上次只是小小整了整他,就能让他鬼哭狼嚎一顿,实在是看得她青筋外露,无趣之极。
“小姐,到了。”
成刚的声音打破了车内的静谧,梅心睁开眼,正好看到秦笑那张放大的脸,饶是镇定如她,也经不住吓。
短暂的惊愕后,梅心很快恢复了镇静,伸手推开秦笑,理了理被压皱的裙角,才面无表情道。
“什么事?”
秦笑僵冷着脸,低头望向自己手中的铜钱,眉头蹙起,似有几分纠结。梅心露出一丝讶异,她很少看到秦笑会露出这么难得的表情。
“我……方才为你卜了一卦。”
“然后?”
“是桃卦。”
沉默了一会,梅心再度开口。
“桃子的桃?”
“桃花的桃。”
继续沉默少许。
“一样的。”
“你在逃避,梅三。”
微微挑眉,梅心突然笑了出来,看着对面严肃而认真的女人,寻思着要怎么说才能打击到这女人莫名其妙的自信。
“成刚,上次秦笑为你卜卦,说你会有血光之灾,后来你手臂的那道伤是怎么来的?”
扬声问着外面的人,梅心的视线却始终停留在秦笑的身上,见她微露疑惑,心里很是满意,看来她确实是不知道。
外面沉默了好一会儿,才听到成刚轻轻咳嗽了一下,声音是压低的,却还是挺清晰,看来是贴近说的。
“小姐是让我说实话?”
“说。”
似是下了很大的决心,外面的人终于忐忑开口。
“是我让人用刀划的。”
他确实无辜,当时是怕秦笑没面子,就叫人划了道口子给她看,没想到后来她就一直拉着他给他卜卦……
马车内一片沉寂,好半晌,秦笑才冷着张脸,死死盯着梅心道。
“这次很准。”
笑而不语,梅心拍了拍她的肩膀,以示安慰。
早知道就把梅小四带出来了,以他对秦笑的调侃倾向,他必定会喜欢这样的戏码。
私奔三人组一行人最后还是把落脚地点定在了离李府较远的临琅客栈,据梅心所说,是喜欢这里的环境,而据秦笑所知,梅心是和这里的老板霍娘有一腿。
这样高深的见解自然不是秦笑所能领悟的,是上次他们来青州时,没劲小子告诉她的,那小子挤眉弄眼的模样太过深入人心,以致秦笑想忘都忘不了。也是自此,秦笑终于知道,原来梅心还有好女色这一惊天癖好。
值得一提的是,梅晋岳在说完那句话后,又说了一些话,只是秦笑一直没有把两者联系起来。
其实,梅晋岳的意思是,临琅客栈是梅心出钱霍娘出力合伙开的,仅此而已。他没想到,一句玩笑话,让秦笑对梅心的看法有了一个质的飞跃,让她愈加确信,梅心确实不是一般俗世女子……
待一切安顿,梅心便走得不见踪影,秦笑与成刚也不甚在意,反正在这客栈里,也不会出什么事,索性两人去楼下喝茶了,这一去,倒也是成果斐然。
不同于凉城有新鲜的八卦可传,青州依旧是围绕着李府媳妇跟人私奔的事私下议论,只不过与他们在凉城听到的要更加具体点,其中人物地点都是一一到位。
“听说李大人家的媳妇是跟个小郎中跑的?”
“那可不是,说是以前在玄妙街那里摆摊的小郎中。”
“哎呀,那不就是于郎中!他人可是很不错的,两人怎么会认识的呢?”
“你可不知,近两年,那个李简少爷对他的小娘子已经不比往年了,以前至少相敬如宾,后来是稍有不如意便拳打脚踢,据说有一次小娘子被打后,于郎中去看病,两人才认识的。”
“哎,也都是苦命的人,梅家在凉城也算大户人家了,断然不知自家女儿在此遭罪呢!”
“知道了又如何,李家再怎么着也算个官,民又怎么与官斗呢。”
“这你就不知道了吧,梅家的三小姐也是了不得的人物,她可是恶名昭著哪!谁也惹不起。”
“哦?奇了,一个女子还能怎么个恶法?”
“这话说起来就长了……”
不远处,两个笑谈青州八卦之人一下子又扯去了凉城奇闻,在旁侧听的秦笑与成刚也便不再听下去。关于梅三小姐的奇闻,再离谱的他们都已听过,没什么可以让他们提得起兴趣了。
只是关于这梅二小姐的事,要是让梅三小姐知道,恐怕她不会就此善罢甘休。她有句话怎么说来着,能欺负梅家人的,就只有她,旁人若是欺负半分,她会回他十分。
哦,那次好像是梅小少爷被学堂的孩子挤兑,还把他的书都扔在了池塘,结果,隔天书院的娃都叫唤了,他们的书都不见了,而那个池塘飘满了书页,满满一池哪!那场景甚是壮观。
可不是,那些书都是他负责去偷出来的,还是他在旁边看着那两位小主子在池边一页一页地将书撕下,扔进了池塘里。
梅三小姐确实不好惹,这个他可以拍胸脯确定。
如是想着,成刚不经意抬头,便看到梅心站在楼上,看着方才那两个谈着私奔一事的茶客。她似笑非笑的模样让成刚心下一惊,又见她似乎要看向他们这边,连忙低下头,心中默念。
非礼勿视,非礼勿视……
他可是什么都没看到,什么都没想到,如果她要对付那个李简,他一定会躲得远远的。
惹不起的主就一定要躲得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