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恶女传》漫漫烟暖

3、梅墨恶缘

　　顿悟了这一切的人，不等梅心有所反应，立刻识趣地转身逃走。这么惊人的八卦，他们一定要去宣扬宣扬，这可是比梅二小姐与人私奔还让人振奋哪！
　　“事已至此，我一定会登门向梅伯父求亲，娶你。”
　　墨郝仁的声音不大不小，恰好让那些落荒而逃的人听到而已，用心之良苦，梅心又怎么会看不清呢！
　　“墨、郝、仁！你找死！”
　　保持着半伏的姿势，梅心已然顾不上那么多，她现在只想立刻马上杀了眼前这个男人！
　　“杀人灭口可是不小的罪哪，梅三。”
　　轻轻抱住胸前的人，墨郝仁笑得万分欠揍，就连一直站在门口观望的梅晋岳都有种想揍他的冲动。
　　完了完了，这几天梅家又要没好日子过了……
　　果不其然，这才一天的功夫，凉城就再没有人提起梅二小姐私奔的事，唯有梅三小姐与墨少那点恩怨情仇，以及叶华楼惊艳一幕让人传得沸沸扬扬，不亦乐乎。此时的梅三小姐已然不再单单是那恶女的名号，而是，恶中色女！
　　至此，对梅心恨之入骨的人又多了一批全城适婚女，其队伍日渐壮大，场景可观。
　　与此同时，城内是热火朝天的八卦，梅府内却是水生火热的低气压。
　　这几日的梅心明显心情欠佳，平日对着自家父亲至少还是迂回应付，表面尊敬，现在却完全不留情面，该说则说，不该说的也说了，弄得梅老爷颜面扫地。
　　仅仅因为在谣言传出的那一天，梅老爷抱着幸灾乐祸的心情特意去“夸奖”了一下梅心，无非不过是，没想到她如此有牺牲精神，为了自己的姐姐，竟牺牲了自己的名节，让大伙这么快就把私奔的事忘得一干二净，这样的节操堪比孔融让梨，如此如此，结果自然可想而知……
　　得罪梅心的人从来没有好下场，就算是亲爹也不行……
　　炎炎夏日，梅心与墨郝仁的梁子算是越结越深，整整跨越了十年整。
　　梅心第一次见到墨郝仁是在七岁那年，犹记得，那次她又惹了祸，把大娘最心爱的镯子摔了个稀巴烂。据说那个镯子是梅大夫人娘家给她的，价值连城，不过这也是她自己说出来的，是真是假，谁也不知道。而梅心到底有心无心就又是另一回事了，不管如何，她是翘着个尾巴从梅府逃出来的。
　　那次，梅心在街上混迹了一天，躲避梅家家仆的四处追赶，其间不乏鸡飞狗跳，场面甚是壮观，即便是往后的日子，梅心依旧能记起那日梅大夫人怒发冲冠的模样，让她颇为身心愉悦。
　　这都是后话了，如若那天没有碰到墨郝仁，梅心或许能逍遥好一阵，反正躲藏落脚的地方，她都想好了。梅老爷有一点是极好的，他从不打骂自家儿女，不论犯了多大的错，都不曾动手，就算是自家几个夫人也不能，顶多禁足，即使是梅心这种极度不受宠的，从小到大也不曾被人动过分毫。
　　只是禁足的日子实在不好受，自然是能拖一天是一天。谁曾想，竟让她碰到墨郝仁这个大冤家。
　　当梅心顶着一头鸡毛出现在墨郝仁面前时，他正立于菖蒲街的后巷，琢磨着哪个商铺的位置最为有利，可以收归己用。彼时的他年方十四，已经随着墨老爷学习经营之道好几年，虽年少，却已锋芒毕露，心思老成。
　　所以，就算梅心再如何狼狈不堪地突然出现，也并没有让墨郝仁表现出多大的惊讶，他不过微微皱眉，又将视线转回了商铺。可恰是这样的举动，让梅心对他的第一印象差到极点，无趣不说，他居然连让一下路的基本常识都没有！
　　小巷虽然是小了点，但两个人并排走的路还是有的，只不过墨郝仁正好站在路中央，梅心想过去就只能侧身而过。要不是当时情况紧急，她断然会臭骂他一顿，再将他一脚踹开，只不过后有追兵，她也顾不得这么多，只能侧身而过。
　　这一侧身，怕也是他们两人第一次靠得如此之近。即便是后来想起，梅心也只能记得那一股宛若女子身上的幽香，她对他的印象不仅停留在了无礼之上，甚至添上了一笔娘气，不喜之情也就有源可追了。
　　可惜她不知道，恰与她相反，墨郝仁闻到的则是一股浓烈的鸡粪味，再转身，只看到她一路小窜的背影，以及自己身上那根摇摇欲坠的鸡毛。
　　如果两人的相遇仅仅停留于此，那也就罢了，顶多是徒增一股相看两厌的情绪。只是不巧，在梅家家仆追上来后，墨郝仁有意为他们指了条明路，又是不巧的，恰好让梅心听了个分明，从此便牢牢记下了这笔账，记下了这个面相甚好却是心肠歹毒的少年。
　　第二次两人再相见，是在凉城某个富商的宴飨上，那已是两人第一次相遇后的第二年。那年梅家刚添了个胖小子梅晋岳，梅老爷心情甚好，在受到邀请后，破天荒连梅心也带上一起去了。不过说起此事，梅老爷至今后悔。
　　凉城算是个挺大的地方，富人也是挺多，不过能真正排得到明面上，让人敬重几分的，却没几家，那些莫不是世家，家底丰厚，在朝政之上也是有人可以给他们撑腰的。
　　能受邀去这种人家的宴飨，那对白手起家毫无权势的梅德富来说，绝对是个不可多得的攀附权贵的好机会。一如他多年的愿望，他要摆脱的，只是那卑微的“土财主”的名号。
　　在临去之前，梅德富着重交代自家这三个儿女，让他们好好巴结一下那家人家的少爷小姐，只是最后的结果差点没让他下巴都掉下来。
　　明明前一刻还好好的，后一刻他便听到人大叫不好，有人落水了。待他们这些人跑到园子里，那落水的两人正好被救上来，全身湿漉漉地站立在那里，其中一人正是自家的小女儿梅心，而另一人则是城南墨家的独子墨郝仁。
　　看到那样的场景，梅德富只觉得自己的心肝脾肺都揪了起来，自然不是因为心疼，而是恼羞，恼的是这败家女儿又出幺蛾子，羞的是这么多人看着，简直丢他的脸。
　　可更恼人的还在后头，当梅德富听到那些小少爷小姐在那边七嘴八舌地告状时，心下不禁一沉，降到了谷底。
　　是梅心推了墨少爷，想把他推到水中，不想自己绊倒了，反而先落了下去，落水之前还把墨少爷拉下去，垫了背……
　　那天，梅家一行人是落荒而逃。谁也不知道梅心和墨家少爷之间发生了什么争执，可最终结果却是有目共睹，不容辩解。幸而墨少爷大量，直说自己不小心，不怪梅心，墨老爷也是笑说孩子们的玩耍不可当真。
　　可这终究是梅家的错，还是丢了脸面。梅德富着实好好气了一场，甚至一回到家就病倒了，连处罚梅心的力气都没有了。倒是梅心这次出奇地乖巧，在自己房间整整待了一个月才出房门。
　　似乎也是自此之后，梅心的恶从明面上转至耍手段，再没有当初的肆意妄为，却让人更加不寒而栗。
　　自此，梅家三小姐与墨家少爷的仇人关系便也是明朗了。
　　只要是有墨少爷出现的地方，便会有梅三小姐的身影，唇舌之争也罢，生意之争也好，刀光剑影间从不见血，却是“死伤”无数，殃及一切无辜人士，由此足见其二人的杀伤力有多强悍，涉及的战场有多广泛。
　　唯有凉城人在经历这样的多年之战增出了不少可以谈论的八卦，也在潜移默化之下形成了许多习惯性的反应。
　　比如说，大街之上，你若是听到有一个男子温柔地叫出“梅三”两字，又听到一个女子阴嗖嗖地回一声“假好人”，那你便要及时跑路，远离那条街，至少要离开那对男女方圆十里的范围，不然一切后果自负。
　　百姓的传言总是有些夸大的，但七分的真实性还是有的，反正在他们眼中，梅墨两人的孽缘恐怕要到下辈子才能结束了。
　　而这样的关系，对于梅心来说，倒是没有什么坏处，或许正是因为墨郝仁的出现，才令她一路走到现在这般地步。与他抗衡，与他对立，每每想着那样的场景，梅心都会隐隐觉得兴奋，再多的骂名她也不在乎，那种刻骨的敌对也许一辈子都不会消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