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陆之妃常难忘》沈五

19、第19章 前途

　　传说中禁地的幻象是无穷无尽的，当哈希提带领着飞驼军和孙毅带领的古陆军人联手挺进禁地森林的时候，他们虽然没有体会到无穷无尽这个词的恐怖，但是也深深为之头疼。

　　这些幽蓝的幻影如同冰雪精灵，却能够像真正的军人那样开弓射箭，被刀斧砍中也只是略微迟缓的化为两个。

　　哈希提的飞驼军并未携带长武器，只能用骆驼背上拖着的包袱口袋作为盾牌护住自己身前，然后从缝隙里伸出他们的兵刃抵抗幻象的进攻，东方陌与艾尼斯在这些军人的身后伺机出手终结这些幻象。

　　出手几次，东方陌发现了窍门，他的确没有心术的血脉，真正终结这些幻象的不是他而是他贴在右手护腕上的那块带着一个圆孔的磁石。

　　东方陌没有时间思考，他飞快的扯下了那块磁石，磁石的吸力很大，用了很大的力气才从护腕上扯下来。他撕扯着腰带，硬生生扯下了腰带，拔出腰间的佩剑玫瑰，将那块磁石牢牢捆在玫瑰上。

　　然后东方陌大叫：“让开。”

　　挡在他身前的古陆军人迟疑了一下，东方陌硬挤过了他身边，挥舞着手中的佩剑，这一下进攻的距离增加了，进攻的范围也扩大了，那块磁石果然很灵验，凡是幻象碰到了便立刻化为乌有。

　　这一下幻象士兵的数量飞快减少，军人们挺进的速度加快，腾出人手将剩余的骆驼赶着跟上了军人挺进的步伐。

　　幻象士兵也并没有像是传说中说的那样从森林中源源不断的涌出来，军人们并不敢深入森林，他们踏入森林的边缘，借助浓绿的森林隐藏了身影躲避蚁族追踪便停止。

　　零星的幻象士兵藏在森林深处时不时突然出现，或者是放冷箭或者是投掷标枪，远距离的进攻打了他们一个措手不及，东方陌对那块磁石的改造也抵挡不了这种攻击。

　　艾尼斯咬紧了嘴唇，忽然停住脚步：“你们把我围住。”

　　“公主不可！”哈希提大叫一声伸手制止她，艾尼斯摇头，甩开了哈希提的手：“我不会用很多力气，你们也不必担心。”

　　她闭上了眼睛，东方陌看着哈希提他们那些飞驼军凝重的神情，料到艾尼斯的举动会很危险，他不明白艾尼斯要做什么，只能焦虑的四下张望，守护全神贯注的艾尼斯。

　　一个蓝色的光球出现，所有飞驼军低低惊呼，东方陌回头时看到，从艾尼斯的光球之中萌生了一匹狼，狼并不太大但是很灵敏，落地后抖了抖耳朵就朝着森林飞奔而去，光球并未消失，一匹又一匹的狼出现，朝着森林奔去，眼看着艾尼斯已经造出了十匹，哈希提终于大声的制止她：“公主，够了！”

　　艾尼斯睁开了眼睛，光球消失了，她的脸色变得十分苍白，像是被抽干了所有力气，带着虚弱的笑容说：“你们听。”

　　森林里传来了搏斗的声音，狼的嘶吼和人的惨叫，那些幻象士兵正在和艾尼斯创造出来的狼搏斗。

　　冷箭和标枪消失了，军人们顿时松了一口气，他们的手臂因为长时间举着作为盾牌的重物而酸疼，猛然一放松，肌肉像是撕裂了一样的疼起来。

　　很多人在这个时候才发现身上的伤口，甚至有人此时才发觉自己的手掌被砍掉了一半，刚才情势太紧张，导致他们连疼痛都没有顾得上。

　　哈希提清点了一下人数，他从崔继忠那里领了两队人，总计人数是四十二人，此时还剩下十八个人，古陆军人跟着东方陌的是六个人，此时还剩下四个人，还有那个从泉城一路跟随他们的胖子向导也在其中，但是刚才被冷箭射中了大腿，还被幻象士兵砍掉了三根手指，正坐在地上哭骂。进入这个夹缝之前每个人一匹骆驼，再加上专门驼物的骆驼，此时才剩下五匹惊魂不定的骆驼，食物和药品还有一点，但是很明显并不足以支撑他们穿行沙漠。

　　更要命的是，哈希提发现阿塔依不见了。

　　艾尼斯虚弱的倒在东方陌的怀里，整个人像是透明了一样，气息都变得十分虚浮，东方陌将她抱上了骆驼，艾尼斯疲惫的昏睡过去。

　　哈希提低声询问了所有人是否注意到阿塔依是何时死去的，但是没有人看到，孙毅帮助东方陌包扎身上的伤口，他拿着药瓶要将药粉倒在他的伤口上，东方陌摆摆手：“别这么倒，药不多了，你们也有伤，我沾一点就行。”

　　孙毅动容：“殿下不必管我们，我们都习惯了。”可是东方陌执意不许，孙毅只能由着他沾了药粉涂抹在伤口上。

　　哈希提手里的兵原本属于台瓦仆和哈单两位副将，台瓦仆跟着加亚西走了，哈单战死，哈希提只能找东方陌商议下一步该怎么走。

　　东方陌听完了哈希提的话，看了看趴在骆驼上的艾尼斯：“就告诉公主，阿塔依被杀了，如果她真的是叛徒，她一定会去找她的族人汇合，短时间她不会再出现了。”

　　哈希提点头，他十二岁的时候从军，因为出身贵族家庭，父亲安排他接受训练成为皇宫的亲兵，后来成为了加亚西的亲兵，他并没有很多上阵杀敌的经验，也习惯了自己的道路由别人选定。
　　这还是他头一次参与行军决策，哈希提犹豫了很久才说：“我们的粮食和药品都很少，如果离开禁地继续沿着禁地与雪封地的夹缝行走，我们会被饿死，在禁地中行走至少能够找到食物，如果我们真的能够走到翡翠海峡，或许真的能造出木筏回到泉城。”

　　东方陌回忆着地图，他知道哈希提这条路很凶险，可是出了禁地，就算没有蚁族追杀，他们没有粮食没有水也会死在大漠上。

　　如此一路向东，总会走到海边，只要能够活着到海边，就有希望活着回到泉城。

　　东方陌点点头，赵先从自己背着的包袱里取出了一对短锏，将其中一支拿出来，把东方陌捆在佩剑上的那块磁石解下来换成更结实的皮绳牢牢捆扎在短锏上。

　　赵先把短锏当着哈希提的面交到东方陌手里：“殿下，这是您的兵器，我替您重新捆了一下，您要那好了别掉了，这能保护我们所有人的命！”

　　哈希提一直想问这是什么东西来着，他并未下去裂缝，因此并不知道这块磁石是东方陌从裂缝下捡来的，只当他是从古陆带来了这块古怪的石头。

　　这会一见，顿时来了兴趣：“殿下，这是什么东西？”

　　东方陌刚要老实说，赵先先开口了：“这是我古陆皇族的信物，也是河络手工，听闻河络手工的兵刃能够诛杀幻象我们才佩戴在身上。”

　　他这么一说，此物顿时变成东方陌从古陆带来的物品，哈希提本就不认识唯有频频点头而已。
　　东方陌先是一愣，后面才明白过来赵先的意思。若是他老老实实说这玩意是从裂缝下面捡来的，保不齐这些飞驼军会认为这块磁石原本属于什么暮王，会将这块磁石抢夺去。

　　虽然赵先的行为有些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但是此时凶险能有一件用得上的兵刃傍身的确十分重要，何况飞驼军中还保不齐哪一个是叛徒。

　　东方陌这样想着，脸上微微有些发热，将佩剑收好，把短锏用布条捆在自己手掌上。

　　胖子向导说自己走不了路非要乘骆驼，生下三匹骆驼驮了三个腿脚受伤的人，还有四个伤势严重的人没法前进，哈希提下令没有负伤的背着负伤的人前进。

　　几个身体强健的军人上前要背着同伴，同伴却挥舞的兵器不准他们靠近：“别管我，我们可以自己照顾自己，你们快走，快走。”

　　面对同伴决意死在这里，这些刚才身临绝境的军人落泪了，他们擦着眼泪劝道：“让我们扶着你们走一段，或许走一段就到了海边，我们就能回家了！”

　　“伙计，帮我照顾我的妻子，娶她做你的妻子吧，把我儿子当做你的儿子养大。”一个断了双腿的军人笑着摇摇头，将自己的佩刀刺入了自己的心口。

　　“照顾我的母亲，送她去庙里，给她钱让她有饭吃。”一个年轻的军人面如金纸，他知道自己失血过多，已经不可能继续走下去了，他说完了这番话还没来得及举手自尽就永远的闭上了眼睛。

　　东方陌听着他们的话，只觉得像是心口堵住了一块大石，也许这一幕很凄惨很悲凉，可是他心中有的却不是怜悯而是敬意，他不由得回想起崔继忠对他说过的话：“男人就是要顶天立地，敢作敢当，对得起天地良心。”之前听这番话时，东方陌觉得这话简直就是废话，每个男人都是这么想的，可是什么叫做对得起天地良心？什么叫做敢作敢当？

　　此时他才明白，铁骨铮铮的汉子，就是到了生命最后一刻也不认怂不当孬种。

　　那四个人中有三个人死去了，只有一个上了岁数的人双臂都断了无法自尽，他笑着，摇头躲避前来搀扶他的人，嘴里骂骂咧咧：“混蛋，王八蛋，别动我，你们都滚，你们当老子是娘们么？你们欺负老子拿不了刀就要逼老子当软蛋，你们休想，老子就要呆在这里！”他硬是不肯站起来，张口去咬那些来搀扶他的人，看着那些军人无计可施的脸上流着眼泪的样子他啐了一口：“滚，你们这群娘们给老子快点滚，滚回泉城去，告诉老子的娘们，让她赶紧改嫁！”

　　哈希提制止了企图上前再次搀扶的士兵，他对着那军人鞠了一躬：“我要把你的名牌拿走，然后我会娶你的老婆，你有孩子么？”

　　“有，老子有三个女儿，妈的一个儿子也没有！”军人哈哈大笑，眼泪从他的眼角流了出来，混在他的血液里。哈希提上前扯下了他挂在腰间的名牌。

　　“我会给你三个女儿找很好的老公，让她们过上好日子。”哈希提对着那人点了点头，军人也冲他点了点头：“多谢你亲兵大人。”

　　队伍再次开始前进，他们没有再回头，那个靠在树上坐着的军人看着人们远去的背影唱起了歌，他的嗓子活像是一头沙哑的狼：
　　姑娘你已经是十九岁，玫瑰窗为何还不开，你窗前的小路已经洒满了尘埃；姑娘你已经十九岁，嫁衣为何还不穿，再不嫁人你在等谁来？别等了，他死了，死在黄沙里回不来，嫁给我，我答应你，带着你把他找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