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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2、第三章(修)今我来思 ...


  •   当姜爰的神志恢复过来时,她发现自己已经坐在了小圣贤庄的马车上。
      南宫先生就在身边,而对面是个长相有些熟悉的中年男子,以及面色凝重的师尊伏念。
      刚才,在竹苑里,子谦说什么来着?
      阿父受了重伤,现在昏迷不醒?
      她一定是听错了吧?
      姜爰有些恍惚地听到南宫遥对中年男子说:“把你知道的情况都说出来。”她的表情很严肃,收起了姜爰平常见到的那种散漫不羁,多了几分叫人不敢轻视的威压。
      中年男子显然余悸犹在,扯着衣袖擦了擦一头的冷汗,磕磕绊绊地回答:“小人确实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今天一大早,天刚亮,负责看门的下人一打开大门,就看到老爷浑身是血躺在门前。实在是大家伙都吓了一大跳。”
      “大夫怎么说?”
      “这个小人不知道。”他摇了摇头,“小人来的时候,管家先生差人去请的大夫才刚到。小人急着来找少爷,也就没顾上等。”
      “急着找少爷?”
      “是。大家乱哄哄地把老爷往屋里抬的时候,老爷醒过一次,喊了好几声少爷的名字,所以管家先生就让小人赶紧来找少爷。”
      “姜老爷醒过?那他还说过什么没有?”
      “老爷一开始就说了一句‘不要报官’,再接着就喊少爷的名字,然后又昏过去了,一直到小人出门前都没醒。”
      听到这里,南宫遥和伏念相视一眼,各自看到对方眼底异色。
      一直沉默着魂不守舍的姜爰忽然间出了声:“阿父为什么会在外面?”
      她的声音轻飘飘的,在疾行的马车中似乎也被颠得支离破碎,尤为不真实。
      中年男子愣了一下,回答:“这个小人也不清楚。老爷兴许是……晚上自己出去了吧?”
      可到底有什么要紧的事,非得要晚上出去呢?
      或者,到底,去见了谁呢?
      姜爰忽然无法抑制地颤栗起来,四肢被寒意侵占,麻木不知所在。
      昨夜她在小圣贤庄安然入睡,没有被梦魇缠住也没有忽然惊醒,直到天蒙蒙亮时才神清气爽地醒来,脑子里思索的依然是接下来要如何与南宫先生相处的琐碎小事,全然不知自己的阿父已命悬一线。
      她曾经丢失了自己,仅有的记忆,不过是这两年时光。
      当初在一片空白里睁开了眼时,那个陌生又似乎有些熟悉的男人正以一种异常复杂却也温和欣喜的目光看着自己,伸向她的脸的手轻轻颤抖着,最终却只是握紧成拳,喃喃着红了眼眶,声音都在发颤:“终于醒了,终于醒了……”
      她茫然至极:“你……是谁?”
      他怔了怔,正欲开口,她却忽然发现自己的记忆一片空白,无法抑制地惶恐起来:“我、我是谁?”
      她睁大了眼,努力回忆却想不起任何事,心脏仿佛在深水中下沉,黑暗来势汹汹……回过神时,那个男人已经扶住了她的肩,满面担忧地看着她:“孩子?你……怎么了?”
      “我不记得自己是谁了。”她忽然发觉自己已泪流满面,脑子一塌糊涂,看着他像是溺水的人看着身边的最后一根稻草,绝望中徒劳挣扎,“你呢?你是谁?我是你的孩子吗?”
      他愣了,继而,笑了,满面风霜的男子那一刻的目光温柔至极。
      他说:“对,我是你阿父。我叫姜戎。”
      ……
      她从他口中听到了自己的过去:她叫姜爰,幼年时便随他一起去齐都临淄做生意,后来她被山匪绑架,受惊过度,生了一场大病,严重起来什么事情都不记得了,他便放下临淄的生意,带她回桑海寻医,幸好,终于保住了她的命,总算对得起她死去的阿娘。
      这样平凡普通却也有些波折的过去。
      她像在听别人的故事一样听着他缓缓讲述,感觉如此陌生,可当她最终看到他眼中因她的死里逃生而浮现出的温暖和喜悦时,那些不安那些疑惑便被压至心底。
      即使他说的不是真的,那又如何呢?那些被自己忘记的过去,真的有必要找回来吗?
      而眼前这个正小心翼翼呵护着她的男人,自称是她阿父的男人,是确凿存在的。
      确凿的温柔和确凿的欢喜,填满自己空白的人生。
      何况,姜戎待她极好。
      不曾不满过她身体羸弱性格胆怯不似男子,也没有再娶——他说,她的阿娘死得很早。他答应过,会好好照顾她,直到她长大成人。
      她对他亦如对父亲般孝顺尊敬,嘘寒问暖,真心实意地想做了永远陪在他身边、日后为他养老送终的儿子。
      直到,姜戎带她去见荀况。
      醒来后她已在姜家,但也听姜戎说过,救了她命的是小圣贤庄的荀老先生。
      姜爰不知道小圣贤庄是什么地方,也不知道荀老先生是什么人,她甚至不怎么关心这些事情。
      可是在去让荀况为她复诊病情的时候,她看到了颜路。
      君子翩翩,温润如玉,言行举止皆如诗,天然去雕饰,让人看得移不开眼。
      颜路看了她一眼,而后对着姜戎笑得极是得体:“姜先生,师叔他老人家正在棋室。在下还有其他事,先行一步。”
      姜戎笑着作揖,她紧随其后,笨拙地跟着行礼。
      埋着头,心脏像被人揪住。
      初醒那一刻的惶恐和惧怕再次抓住了她。
      ……
      回到姜家后,她问姜戎,是否可以让她去小圣贤庄学习。
      姜戎诧异极了,问她缘故。
      自尊的本能让她无法说出真实的感受,而是找了一个冠冕堂皇的理由:“我是阿父的长子,总有一天要继承阿父的家业。如今我还年少,正是该多学一些道理,多见一些世面。”
      姜戎闻言,久久不语,目光似欣慰似惆怅又似为难,十分复杂。
      她被那样看着,渐渐忐忑起来,底气不足地问:“阿父不愿意吗?”
      姜戎回过神,笑了笑:“不是不愿意。你能这么想也是难得。阿父只是……不大放心。”
      她心底的柔软一瞬间被击中,想说什么,终究没有出口。
      “阿爰,小圣贤庄不是等闲之地……你若是想增长见识,阿父去问问荀老夫子的意思,看能否让你跟随在他左右学习,你看如何?”或许是担心她的身体,姜戎最终如此提议。
      她想了想,点了头——那短暂的一面之交,她听到颜路称荀况师叔。
      而后荀况果然同意了。她住进了竹苑,和荀况的其他弟子同起同住,同学圣贤书。夫子不苟言笑,童子们却友善温良。颜路间或来竹苑拜访荀况,见过她几次,总如初见一般温柔可亲。
      她满足于这样安宁惬意的生活。
      直到某一天时机凑巧,颜路带着她和竹苑的其他弟子一起玩起了曲水流觞。她参与得认真,引得颜路刮目相看,笑着赞叹:“子邻有璞玉之资,可要用心雕琢,万勿埋没。”
      她听着,心中忽然一动。
      竹苑是避世之所,她在这里确实所学颇丰,却到底缺了人情世事的历练。
      踯躅许久,她出言试探荀况,要怎么样才有资格成为小圣贤庄的学生。
      荀况的目光让她觉得自己的目的已无所遁形,而且,似乎带着不赞同。
      最终却是告诉她:“你若有意,老夫自可为你举荐。不过,在决定前,还是先和家里人商量一番。”
      她稍稍愣了,才忽然想起,已多日未见姜戎。
      想起最开始姜戎的为难,她隐有不安。
      而姜戎在听说了她的意愿后,果然有些不赞同。
      只是,禁不住她一再恳求,最后妥协。
      但姜戎对她似乎过于不放心。她每在休沐日下山回家,姜戎必然百般询问她这几日在小圣贤庄的日子,桩桩件件事无巨细。她一开始哭笑不得,后来便觉繁琐,休沐日常常不愿回家,只让关系较好的同窗子绘替自己知会姜戎一声。她揣测着子绘大抵会被自己阿父从里到外盘问一番,心中便有些愧疚,常把姜戎托人带来的吃食赠送给他,聊作补偿。
      如今算起来,她已经有一月未曾归家、未曾过问家中事。子绘说他康健无恙,她也就放了心,未曾牵挂。甚至,在来小圣贤庄之前,她就从未在意过,她的阿父,心中所思所想所虑,都是些什么。
      以致于,到得现在,就连猜测横祸为何突发,都没了头绪……
      姜爰沉浸在悲伤之中无法自拔,忽然间,感觉到有一只手轻轻落到了她的肩膀上,掌心微暖。她有些茫然地转头,看到了南宫遥意味难明的目光:“振作点。姜先生……一定会没事的。”
      那样的语气,似乎另有深意。姜爰鼻尖一酸,埋头,一瞬间红了眼眶。
      伏念静静地看着南宫遥,看着她眼底深藏的感同身受的痛意,神色不变,指掌却有些僵硬。
      ……
      马车开始减速,很快停下。车帘被掀开,驾车的连博把头探了进来,轻声道:“我们到了。”
      姜爰恍恍惚惚地抬头,透过半开的车门,认出了姜家的大门。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52章 第三章(修)今我来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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