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第二十九章（修）既见君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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尖叫声还在整个院子里绕梁回荡，南宫遥面朝上躺在地上，虽然有几层衣服垫着，依然感觉浑身的骨头都快散架了。
事发突然，苏疾和李将军都没想到有武功在身的南宫遥会猝不及防地摔下来，俱是看愣，谁也没来得及出手。
南宫遥泪眼盈眶地躺在地上痛苦呻吟，直到头顶被一片阴影覆盖。她下意识地当作是苏疾或者李将军，抬起头直接瞪了对方一眼以表达对他们见死不救的不满，却在看清眼前是谁时差点把眼睛给扭了。
“子汀你……没事吧？”青年披着海蓝色斗篷，俯下身向她伸出手，面带关切之色。
那张脸，和两年前比起来，青涩褪去不少，成熟几许，但并不妨碍南宫遥一眼就认出他是谁。
“没事。”一瞬间的出神后，南宫遥若无其事地低头，撑着地自己站了起来，拍了拍衣服上的尘土。
后背还隐隐作痛，但南宫遥却不大在意。她心中有些懊恼着自己在这个人面前的失态，因而没看到少年放下手时眼中闪过的黯然。
平复了心绪，南宫遥抬起头，看了看他，慢慢地皱起眉：“师兄，你怎么会来这里？”
桑海和代城虽然不算多遥远，但现在辽东这一块乱纷纷，伏念好端端地，来代城干嘛？万一出点什么岔子……
南宫遥越想，眉拧得越紧。
忽然有指尖落到她眉心，揉开她皱起的眉。
“你才多大，学什么皱眉？当心老得快。”伏念淡淡说着，语气里听不出什么意味。南宫遥一愣，反应过来时，手已经收回。
“说得好像你年纪很大似的，明明还没加冠。”南宫遥不满地嘟囔，努力克制自己想去触碰眉心的冲动。
伏念眼中流露出轻微笑意，寻常人难以觉察：“但总还是你师兄。”“行行行，你是我师兄，比我大，了不起！”南宫遥耸耸肩，“所以，师兄你远道而来，有何贵干？”
她专心致志地看着伏念，刚才摔下来时散下的碎发在初春的风里摇曳。
伏念袖手身后，忽略指尖残留的异样触感，淡然道：“师叔让我带你回小圣贤庄。”
南宫遥僵了一下，移开视线，干脆利落地拒绝：“我不回去。”
对于她这个反应，伏念并不意外——确切来说，是在意料之中：“现在燕王退守辽东，虽然已经和秦国暂时休战，但秦国虎狼之心，必不会就此息事宁人，发兵是迟早的事。接下来，辽东的局势会越来越紧张，代城必受波及。”
“正因为局势紧张，我才不走。”南宫遥迎着伏念的目光，意态坚决，“王兄守着代城，我怎么能弃他而去？”
“我明白，公子嘉是你在这世上仅存的亲人，你关心他的安危。”伏念静静地看着南宫遥，“但你应该知道，你在这里，他就需要分心看顾你。”
这句话戳到了南宫遥的痛处，她脸色瞬间一白后由白转红，眼中尽是倔强：“我能照顾自己。”她扫了一眼守在远处的苏疾，心不甘情不愿地又补充了一句，“何况，王兄派了阿疾跟着我。”
伏念微微皱眉。他不明白南宫遥为什么如此坚持着不肯离开。
她一向有自知之明，即使他们不说，她也应该知道自己留在这里并没有多大作用。日后若代城当真不保，除了和公子嘉同生共死，她留下并没有任何意义。
或者……是不愿意回去？
“子汀，别再怄气了。”伏念叹道，“如果你是因为我们隐瞒了那件事所以还在生气……那我在此道歉。”
闻言，南宫遥瞪大了眼，似乎难以置信：“我不是在怄气。”顿了顿，道，“那件事，虽然我一开始的时候确实气你们瞒了我，但是我也清楚，你们只是不想让我牵扯进去。”
“既然如此，为何不愿回桑海？”伏念皱眉——他似乎越来越不明白南宫遥的想法了，从两年前南宫遥自作主张一意孤行来了代城开始。
南宫遥默了默，幽幽道：“师兄，我在代城两年，已经不是个小孩子了。”
见过饥荒，见过战乱，见过哀鸿遍野，见过马革裹尸。她的父王赵偃去世后，荀况将她从赵国带走，因而，她有幸不必亲眼看到家国沦丧在秦国铁蹄下的惨状。离开赵国前，有母妃；离开赵国后，有老师和同门。即使是跟随韩非去咸阳，那种凶险也和战争的残酷截然不同。她一向被保护着，直到来到赵嘉身边，才知道战争究竟是什么样的东西。
也终于，不再只是个孩子。
“我和王兄一起商讨过行军之策，也曾遇见暗中潜入代城欲对王兄不利的刺客，并将他斩落剑下。”南宫遥后退一步，看着伏念，字字清晰，“我知道老师、师兄们，甚至王兄，都希望我平安无事，但我总不能一味无知，只知道依赖你们生存。何况，即使依赖，又能有多久？”
伏念怔然，望着南宫遥，忽然觉得她眉眼间的坚毅似曾相识，一时恍惚了。
她确实已逐渐长大，直至如今，不肯再托庇于他人护佑，不愿做懵懂孩童。
但这世间的女子本就无须自强，父、兄、夫、子，自有其责。
沉默了许久，伏念才开口：“既然如此，子汀敢不敢与我打个赌？”
“啊？”南宫遥一下子又茫然了，“打赌？”
“若你赢了，你便继续留在这。若你输了，便与我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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代郡是赵武灵王时所置，地处赵国北疆，北与匈奴接壤，郡治本为代县，自赵公子嘉来到这里并自立代王后，代县改名代城，原来的县令府经修葺后便成了王宫。地方不大，但好在王室人也不多，除了代王赵嘉和王后梁氏，便只有一个南宫遥。
南宫遥住的地方在王宫西苑，是仅次于代王夫妇所住东苑的一座院子。这座院子一开始住的是梁氏，但南宫遥来了以后，梁氏便将其让给了南宫遥，自己搬到了东苑和赵嘉同住。
所以，南宫遥住的地方一应器具都俱全，包括笔墨竹简。
伏念向南宫遥要了东西之后便坐在案前提笔落字，南宫遥想看，伏念却不允。她无事可做，想了想，索性也抽了一副空白的竹简，在伏念对面坐下，俯首提笔。
赵嘉走进西苑时，从打开的窗户外望见的便是这样一副情景：书房里，一男一女隔着一张书案相对而坐，各自埋头书写，互不相望，专心致志，仿若没有觉察到对方的存在，然而，又无端地让人觉得，倘若对面无人，余下的那个，也不复如是沉静。
他忡怔半晌，回过神，走到书房门口，叩了叩本就开着的门。
恰在此时，伏念和南宫遥也双双搁笔，不约而同转头看了过来。
赵嘉心中一动，浅笑道：“子循来找阿遥久不归，我还以为子循是迷了路，原来是被留下了。”南宫遥“哼”了一声，听赵嘉亲切地称伏念的表字，莫名感到不开心，凉凉开口：“王兄久不曾踏足西苑，我还以为王兄早就忘了自己还有个王妹。”赵嘉语塞，知道南宫遥还在闹脾气，却也无可奈何，转而走到伏念身边，问道：“子循在写什么？”
伏念已经将竹简卷起，加了封泥。他站起身，行了一礼，说道：“殿下来得正好，在下有一事，想请殿下相助。”
赵嘉颔首：“子循不必客气，但说无妨。”
伏念便拿起案上已经封好的竹简，递到南宫遥面前，直到一头雾水的南宫遥把竹简接下，他才开口：“子汀，这信函是我写给殿下的，有劳你暂时保管三日，第三日申时过后，再原封不动地为我转交。”
南宫遥扬了扬眉，瞥了一眼手中的竹简，隐约猜到了什么：“还有呢？”
伏念淡淡地继续：“但在你转交前，会有细作尝试从你手中将信函取走并交给我。如果你没能守住这封信函，那这场赌局，你就输了。”
闻言，赵嘉有些迷惑：“赌局？”南宫遥看了一眼伏念，解释道：“师兄说要和我打个赌，我要是赢了，就继续留着，输了，就得回桑海。”
“原来如此。”赵嘉明白过来，稍加思索，笑了，“子循方才说有事要我相助，可是要借‘细作’？”“不错。”伏念点了点头。见状，南宫遥有些不满：“我怎么觉得，接下来你们两个要联手欺负我了？”
赵嘉失笑，清了清嗓子，朝南宫遥笑道：“阿遥是我的亲妹子，王兄我哪有帮着其他人欺负你的道理？”南宫遥斜睨他一眼，对此不予置评，却想起另一件事，有些警觉地看伏念：“师兄，你能不能先告诉我，细作有几人？”
伏念神色淡淡，答：“不可说。”
南宫遥：“……”
赵嘉轻咳一声，指着南宫遥刚才写下的东西，岔开话题：“阿遥，你这写的是什么？”
“这个啊……”南宫遥低头，把竹简卷起，递给伏念，“我写给老师的信，有劳师兄代我转交。”伏念扫了一眼，却不接，只道：“子汀不妨先自己收好。”
“……”南宫遥气极反笑，“好，那就待师兄临行，我再交给你。”
伏念淡淡一笑，不语。
南宫遥掂了掂刚才伏念递给她的竹简，眸光一转，忽然，扬唇一笑，把竹简递向赵嘉：“王兄可愿代我保管此物三日？”赵嘉呛住，有些啼笑皆非，看着南宫遥脸上那副十足十耍无赖的模样，余光扫到伏念淡然镇定的神色，不由得也生了几分好奇之心，便笑着接过。
不料手刚碰到竹简，便闻伏念淡淡出声：“殿下可愿将手中书简借在下一观？”
闻言，赵嘉的手顿住。他看了一眼伏念，然后看着南宫遥，眼中的无可奈何真假掺半，显然是在等南宫遥自行决定。
南宫遥的脸色转青，握紧了竹简将手收回，斜睨着伏念咬牙切齿道：“算了，还是不劳烦王兄了。”
赵嘉放下手，笑道：“我看时间差不多，也该用晚膳了。”
南宫遥本神色郁郁，闻言忽然想起了什么，抬起头笑得眉眼弯弯：“啊对，该用晚膳了。王兄你快带我师兄去用膳，我先……”她扫了一眼书案，道，“先把这里收拾一下。”
赵嘉转头去看伏念的意思，伏念看了一眼南宫遥，对于南宫遥的意图仿若毫无所察，转而朝赵嘉行了一礼：“便有劳殿下。”
“子循客气了。”赵嘉笑着止住了伏念的动作，引他出屋。
作者有话说
第30章 第二十九章（修）既见君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