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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8、第二十七章(修)孰为解惑 ...


  •   授课的老师从颜路临时换成伏念,是一种什么样的体会?
      张良站在窗外,瞧着馆里正抓耳挠腮奋笔疾书的少年们,颇为仁慈地同情了他们一个呼吸的功夫。
      因为这会儿,伏念已经出来了。
      “师兄让他们写什么?”张良一边把卷轴递过去,一边随口问了一句。“策论。”伏念淡淡答,接过卷轴,习惯性地查看了一下上面的漆封,见其完好,一抬眼,便看到他的三师弟正纯良无害地冲着自己微微地笑,那眼神里的意思很明显。
      伏念视若无睹:“子川可还好?”
      “除了看起来有点疲累之外,没有其他不妥之处。”
      伏念点了点头,想起了什么:“你早上去见过子汀了吗?”闻言,张良的表情有一瞬间的僵滞,而后迅速恢复从容:“还没有。”
      伏念微微扬眉。
      张良浅浅一笑,意有所指道:“只怕我去了,会妨碍她养病。”“你不去,恐怕她更不安分。”伏念淡淡说道,“此时无繇想必还在我院中,你过去,正好通知他们一声,今日晚膳后,到我院中一起商讨子川带回来的消息。”“我明白了。”张良淡淡一笑,行了一礼,转身离去。

      落霞苑中。
      在南宫遥表达完对张良的殷切思念之情后,周遭有那么一瞬间陷入了寂静。
      “你与其花心思为他人思虑,不如先照顾好自己的身体,身体好了,想去看什么不行?”颜路笑了笑,神色如常。闻言,南宫遥微微一笑:“就怕等我身体好了,什么都见不着了。”“你又在开玩笑。”颜路眼中浮现无奈之色,不再和她纠缠这个话题,掉头看向连博,道,“子谦,你先带子邻过去安置,稍后到南宫先生房中来,我有话交代你们。”
      “是。”二人双双行礼告退。
      南宫遥靠着门,依旧有些不甘心地看了看院门,而颜路已经跨过了门槛,见她还站着不动,停住喊了她一声:“子汀。”
      南宫遥垂了眼,半晌,心不甘情不愿地转身进屋。颜路等到南宫遥进来后,才顺手关上门。一转身,见她已经瘫坐在短榻上,神色有些空茫有些沮丧,颜路忍不住一笑。南宫遥正好回过神,一看到颜路那一脸不痛不痒的笑容,不由得心里火大:“无繇师兄看到我被困在这里,很开心吗?”
      判断南宫遥情绪的关键是什么?不是内容,不是语气。
      是称呼。
      颜路轻咳一声,整理好自己的表情,不急不慢地踱步到南宫遥身侧,也坐了下来,侧身取过一旁案几上的药箱,放到两人之间,抬眸一笑,若春风拂柳:“我见师妹你气色不差,自然欢喜。”说完,打开药箱,取出脉枕。南宫遥心意未平,没什么表情地静静看着颜路的动作,甚至配合地把右手的袖子往上拉了拉,露出手腕,掌心向上放到脉枕上——而后,在颜路将要搭脉时,猝不及防地用左手盖住了右手的手腕。
      颜路的手悬停在空中,他看着交叠的那双手,眼角微不可察地跳了一下,继而收回手,抬头,配合地开口问她:“子汀有话想说?”南宫遥目不转睛地盯着他:“我有一惑,无繇可愿为我释疑?”颜路微微一笑:“若我能答,自是尽力。”
      “若不能呢?我该去向谁讨教?”
      颜路又是淡淡一笑:“子汀想向谁讨教都可以,但我有一劝,不知你听不听?”
      “若我能听,自是遵从。”南宫遥脸上出现了一种“你能奈我何”的意味。颜路则笑得益发温和:“无论你想做什么,都要以身体为重。力不可及,不宜勉强。”闻言,南宫遥神色微冷:“如果我力不可及,无繇就不能帮我吗?”颜路神色未动:“若我能帮,自是尽力。”
      说了半天又被绕回来,南宫遥的肝火再一次往上窜了窜:“罢了,如果让无繇觉得麻烦,我还是向他人请教吧。”
      “你何必担心这个?”颜路轻叹,“你如果力不可及,第一个出手的人,定然不是我。”这话说得,让南宫遥一瞬间,郁卒了……
      “忧思伤肝,子汀你还在病中,应该好好养病才是。”颜路以指尖轻叩桌面,从容笑道:“师兄我虽愚拙,但想来,为师妹你制订合宜的修养方案,倒还算是力所能及。”
      南宫遥:“……”
      她泄气地把左手拿开,颜路却突然提起另一件事:“话说回来,伤你的人明明有能力致你于死地,为何反倒手下留情了?”一听这话,南宫遥心里跳了跳。
      她并没有把昨天的情形全部告诉他们,只说对方和她打到一半,听到有人来了,就先撤了;看路数十有八九是阴阳家的人,但到底是谁,她也没有思路。
      现在颜路突然问这个,南宫遥拿不准他到底是已经告诉了伏念和张良,还是……
      “阴阳家的人总喜欢做一些古怪的事。”南宫遥耸了耸肩,“谁知道他们想做什么?”
      “说得也是。”颜路一笑,伸手,为她诊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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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是这里了。”连博推开房门,转头看向身侧的姜爰含笑道。
      姜爰仍有些局促,提着行李踏进屋中,环视了一遍这个不大的屋子,见屋中器具一应俱全,地面也已经打扫干净,就连床铺也打理好了,心情不由得也舒畅了几分。
      连博进屋,把一些日常用品的存放位置一一指给姜爰看后,笑道:“这段时间你就住在这里。我的房间就在隔壁,出门左转,如果你有什么为难之处,尽管来找我。”他温和的态度让姜爰本来紧张的情绪缓和很多,感激道:“多谢前辈。”“子邻不必客气。”连博笑道,“如果没有其他事,我就先回我屋中了。等你整理好了,再来叫我,我和你一起去找二师公。”
      “好。”姜爰点头。
      连博正要离去,突然想起了另一件事,停了下来,转身说道:“对了,还有一句话,子邻就当是我私下的劝告吧。”姜爰一怔,点头:“前辈请说。”
      “南宫先生行事素来不按章法,但并非轻浮放浪之人,子邻日后若有不解之处,不必生疑,也无需揣度,只当她和你开玩笑就好。”
      姜爰听得一愣,想起之前的事,还是有点不自在,但好在这次镇定许多,意识到连博这句话不同寻常,反问道:“听前辈之言,似乎与南宫先生早已相识?”她想起之前听过的关于连博经历的传闻,不由得暗自揣度南宫遥又是什么来历。连博看了看姜爰,神情有些微妙:“子邻对南宫先生……似乎颇为好奇?”
      “……”姜爰脸色一僵后迅速恢复正常,微笑道,“我见掌门师尊和二师公与南宫先生似乎都关系匪浅,但之前从未听说过他,确实有些好奇。”
      连博默了默,听姜爰的语气还算自然,也觉得自己多心了。
      “你要是想知道,找个闲暇时间我再告诉你吧。”连博笑了笑,指了指姜爰的行李,说,“现在你还是先把自己安置妥当,二师叔还等着我们去听候吩咐呢。”闻言,姜爰猛然反应过来,连忙致歉:“前辈说得是,是我冒昧了。”
      “无妨。”连博淡淡一笑,便转身走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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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再次听见院门被人推开时,南宫遥先是愣了一下,紧接着,按捺不住地就要站起来。
      ……然后被颜路先一步按住了肩膀。
      “子谦,子邻,刚才我吩咐你们的,都听清楚了吗?”他回头看向侍立一旁的连博和姜爰。连博比姜爰早一步反应过来,恭谨地低头应了:“晚辈记住了。”
      颜路松开了南宫遥的肩,自己走上前开了门。他整个人挡在门口,南宫遥在屋里看不到来的人,差点就要无视还在旁边的两个小辈喊颜路闪开一点时,颜路已经侧过身。
      着蔚蓝色儒裳的少年已经走到门口,躬身朝颜路先行一礼:“二师叔。”
      南宫遥的脸顿时黑了——这不就是昨天把那两个孩子带到马厩去的苏镜吗?
      苏镜已经直起身又向着南宫遥行了礼:“南宫前辈。”
      “有什么事,进来说吧。”颜路从门口让开。苏镜却仍站在门外,稍微低着头,垂着眸,恭谨姿态:“晚辈只是来传话而已。”“传话?给谁传话?”南宫遥盯着他,奈何对方一门心思和脚下的地面两两相望。“二师叔、南宫前辈,掌门师尊交代,今日晚膳后,在落霞苑中商讨子川带回的消息。”闻言,颜路的目光微微一凝,南宫遥则在挑了眉后又蹙了蹙眉——陆薤回来了?她的视线不自觉地从默立身侧的姜爰身上掠过,但姜爰浑然不觉,只是带着一丝惑色不动声色地看着苏镜。
      “知道了。”颜路颔首。
      “晚辈告退。”苏镜淡定地离开。
      南宫遥的注意力暂时被陆薤回到的消息吸引,还没觉察到哪里不对,便听到颜路说道:“我也该走了。”他看向连博和姜爰,再次叮嘱,“如果子汀有什么不妥,掌门师尊又不在,尽管来找我。”
      是有什么“不妥”,而非“不适”。
      连博心领神会,应了一声“是”。南宫遥瞪了颜路一眼,后者温温和和地一笑,转身离去。

      片刻后,听风居,书房。
      “没再问你其他的?”张良的食指指尖有一下没一下地敲着书案。苏镜淡定点头:“嗯。”
      张良的手指顿住,眼底划过浅浅的笑意,透着微凉。
      “嗒、嗒、嗒。”敲门声响起,从院门传来。
      张良神色未变,苏镜的眉动了动,但张良不开口,他也就没动。
      静默也不过一瞬间,张良已经拂袖而起,朝外面走去。
      院门打开时,苏镜看到颜路正在外面。
      “子翎,你先回去吧。”张良说道。
      苏镜向两人告辞,面不改色地撤出了听风居。

      申时正,颜路带着四份晚饭到了落霞苑。小圣贤庄并无长幼分席的习惯,所以一个医者、一个病者兼之两个侍者围着一张案几吃完了饭。儒家向来有“食不言”的规矩,因此一顿饭吃得安安静静,同时……气氛诡异。
      姜爰神色恍惚,连博若有所思,颜路心不在焉,南宫遥忧心忡忡。
      晚饭在诡异的沉默中结束了,颜路让两个小辈自去休息。姜爰恍恍惚惚地走了,连博却看着他欲言又止。颜路看在眼里,本不想多说,但迟疑一瞬,仍是和连博一起走到屋外。
      “有什么不妥的事吗?”颜路问他,眼中却无疑惑。连博蹙着眉,摇头:“不妥倒是没有。只是……”他顿了顿,道,“只是,南宫先生以前莫非认识子邻?”颜路淡笑:“为什么这么问?”连博沉默了一下,道:“晚辈只是觉得,南宫先生对子邻,似乎颇为上心。”
      颜路看了看连博,忍住笑意。
      纵使连博不说,他也能料到南宫遥对姜爰何止是“上心”——应该是恨不能把人剖开看个究竟吧?
      连博却笑不出来。这一整天,南宫遥拿出一副前辈考校后生的态度,抓着子邻问个不停,从家业问到学业,从经典问到策论,后来问无可问,突发奇想要姜爰和连博两人对弈。虽然说有连博在一旁帮衬,但姜爰还是被南宫遥的阵势吓得不轻,趁着两人一起出去清洗棋盘棋子的间歇,私下向他再三确认未达授业弟子资格的儒生是否一定没有收徒资格。
      对连博而言,应付南宫遥倒不是太难,只是……这也未免太无缘无故了点。
      “放心。”颜路拍了拍连博的肩膀,带着安慰之意,“她只是对子邻有些好奇。”
      连博:“……”二师叔您这话说了和没说有区别吗……
      但到底是知进退之人,也只能在心里叹了一声,恭谨告退。

      酉时初,伏念和张良一起到了落霞苑。
      南宫遥终于见到张良,脸色不大好看,但一来伏念在这里,她不便发作,二来……事有轻重缓急。
      陆薤在临淄明察暗访半个月的成果,此刻摊开了放在四人面前的方案上。
      南宫遥和颜路埋头看了半天,看完后,两人神色各异。
      南宫遥转头看坐在自己左手边的伏念,怔然问道:“子邻就是当年那个齐王女?”她虽然是在问,但显然不是因为不确定——只是,不愿意相信。
      伏念微微颔首:“很有可能。”
      秦王政二十六年开春,东方六国只剩其一,秦将王贲在代城俘虏了赵公子嘉后并未班师回秦,隐有南下之势。齐王室战战兢兢,眼看地盘已经所剩无几,便换了一招,将王女洗刷干净,打包送去咸阳。但王女刚出齐都便失踪,连带着护送的齐军也不翼而飞。秦王大概是觉得齐王建不够诚意,没过多久便令王贲挥兵攻齐——但这场仗到底没打起来,不是因为王女又找到了,而是因为,在齐相后胜的努力下,齐王建选择了不战而降。
      至于当初那个失踪的王女,比起一个诸侯国的灭亡和一个新生帝国的建立,自然不值一提。有些人甚至怀疑,那次失踪不过是秦国为了找一个出兵的理由而暗中操作,也自然,没有人再去关心王女到底是死是活。
      而根据陆薤查到的来看,姜戎便是当年护送齐王女去咸阳的那支齐国护军的首领。
      至于他们护送的齐王女田氏,时年十有四,未及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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