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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第二十章(修)君子六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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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着坐在自己身侧微笑着说出“在小圣贤庄讨论学问正合适”这种话的李斯,伏念好涵养地没有直接把手里的茶泼到对方脸上,甚至连表情都一丝不苟地保持着一贯的威严端庄。
“相国大人所言极是。”
虽然在颜路道出在有间客栈见到李斯和星魂同席共饮时伏念便预感到了李斯这次拜访不会让阴阳家的人当众出手,但见到这位现任名家掌门公孙玲珑时,向来泰山崩于前而不变色的伏掌门还是因意外而生生无语了一瞬。
好吧,伏念承认,原因有一半在于公孙先生引人注目的体型以及堪堪挡得住她一张脸的华丽面具……
但话说回来,名家投靠帝国确不在他们的意料中,这倒不是说伏念等人对名家的气节抱有多高的期望或多坚定不移的信念,而是因为,名家已消沉寂静了多年。
自邓析始,因惠施传,于公孙龙盛,名家在诸子百家中也算奇葩一朵,杰出的辩合之术在以言谈定高下的时代无疑极具优势,只是自从上位者开始听腻了游说者的长篇大论更宁愿用武力来满足野心后,名家那些似乎毫无实用性的理论比起儒家治国平天下的仁义礼智显然更加没有市场。
天下攘攘,皆为利往;天下熙熙,皆为利来——现实本就如此,所以名家的选择,也算情理之中了。
然而也未免有种物伤其类的悲哀——按照咸阳那位的行事风格,不会贸然出手,而既然帝国方面对儒家水深如何尚且没摸透,那么李斯这一来,十有八九只是个试探。
所以,名家也不过是帝国丢出来试水的卒子罢了。
既是试探,来而不往,非礼也。
“公孙先生是大家,今日来访,机会难得,稍后你们若有意愿上场比试,自行出列即可。”伏念淡淡道,视线从一片儒生中扫过。见此,李斯微微笑了笑,倒也没有再多说什么。公孙玲珑摆弄着面具掩面而笑:“既然如此,诸位谁先上场呢?”
儒生们看看左右,神情都有些雀跃也有些犹豫,未几,一名少年弟子站了出来:“在下子慕,愿向公孙先生讨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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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汀前辈,你这是打算去哪儿啊?”
“既然还知道叫我一声前辈——这话是你该问的吗?”南宫遥一句话生生堵住了萧飞。萧飞垮着脸一步不落地跟在南宫遥身后,心想明明按之前说好的不是这样的啊……
南宫遥则负手走在竹苑通向前庄的小径上,心想某个人当真是祸害啊……一句话就惹得她突然在竹苑待不住了。
渐渐地已经走到竹苑外围,南宫遥停了步,看了看眼前岔路。
身后萧飞紧张得吞咽口水的声音都传到她耳朵里了。
南宫遥笑了笑,侧头看着他,说:“行了,别提心吊胆的了。我再怎么不知轻重,也不会没事找事故意惹麻烦。”萧飞松了半口气,讪笑:“前辈向来是有分寸。”南宫遥唇角一勾,不置可否:“前院会客之处已经去不得,你陪我去授课的六艺馆走走吧。”她脚下一转,向右而行,“就当提前熟悉课堂了。”
儒家六艺源自周时,又称君子六艺,分别为礼、乐、射、御、书、术。最早时六艺并重,但自春秋百家争鸣以来,文字成为学识授受的主要工具,因而,将文字学习和经典学习结合的书课逐渐成为小圣贤庄所授课业中比重最大的一门。次之便是以周礼学习为主的礼课,其涵盖范围大到诸侯朝拜小到会客之道,文至兄友弟恭武至君子比剑,林林总总。余下四门之中,乐课主祭祀舞曲排演,娱乐身心;射课主射箭,御课主御马驾车,虽然耗费体力,但也算是训练儒生的自保能力,因此热衷者也不少。唯独术课,主推算卜卦,玄妙复杂,非思维缜密者不得其门,常常让一片儒生叫苦不迭。
像南宫遥这种没有上进心且随性的学生,自然是射与御最合她的胃口——乐课的内容她虽然不陌生,但因为某种原因,当年尚在小圣贤庄时,这门课她向来能翘就翘。
虽然这个地方名为六艺馆,但真正在馆内教授的课只有礼、乐、书、术四门,射与御的授课主要安排在露天场地,只有当天气不适时才回到馆内以理论授课。南宫遥在旷大的左馆转了一圈,又在整整齐齐摆了案几的右馆转了一圈,出了门,正在考虑接下来是去射场呢还是去御场,忽然看到有三个人正朝这里走来。
三人均是少年儒生打扮,束发年纪,两人跟在一人身后。南宫遥心生疑窦——这会儿前院正热闹着,这三个人来这里干嘛?
由于她和萧飞正站在门内侧,那三个少年没注意到他们,径直朝御场而去,而南宫遥却看清了三人的容貌——似乎,她都不认识。
南宫遥皱眉,侧头看身后的萧飞,觉察他神色有异,问道:“子翼,这三个人是谁?”“啊?”萧飞愣了愣,也有些迷惑,“我看到了子房师叔的从业弟子子翎,其他两个人……倒是没见过。”
——子房的从业弟子?
南宫遥挑了挑眉,问:“在前面带路的那个?”
“是。”
按以往南宫遥对张良的了解,她直觉这事儿不简单,何况刚才在前面带路的少年看起来举止从容,更不像是会背着老师干坏事的猴孩子。
“走,看看去。”南宫遥当机立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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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院,会客大厅中,气氛有些微妙有些凝重。
“马色繁多,白、黑、褐、黄、红、灰,不一而足。若白马等于马,黑马等于马,岂非白马也等于黑马?所以,马不等于白马。”
“既然马不等于白马,那我说这匹白马不是马,有什么错吗?”
“……”
眼看着第七个站出来的子聪最终和前面的同门一样站在原地冒冷汗,伏念的目光沉了沉。
虽然从一开始他们就默许了从业弟子出场迎战,没有拿出儒家的全部实力,但作为旁观者,几局下来,伏念看得很清楚。
公孙玲珑确实诡辩多狡,名家掌门人的位置,不是白坐的。
何况公孙玲珑以相对简单看似滑稽的“飞鸟之乐”开局,引得心高气傲的儒家弟子自动入局,再将辩题的难度逐渐提升至“白马非马”,多次打击之下,已经让儒家的学生生出怯战之意,不敢再主动应战。
气势已下。
伏念身为掌门,当然不会过于计较几局辩合的输赢,但倘若这输赢干系到小圣贤庄上下的心志,便不能再任其施为了。
“看来,名闻天下的小圣贤庄,也不过如此。”公孙玲珑眉目飞扬声声娇笑。
伏念不动声色地看了张良一眼,而后便看到自家三师弟带着一贯的从容之色站了起来,道:“公孙先生错了,儒家还有人尚未应战。”
“原来是张良先生~”公孙玲珑翘着兰花指拈着面具的柄,短短一句话说得含羞带臊婉转起伏,瞟着张良的眼神简直能拧出水来。伏念已低了头捧起茶碗专心地开始喝茶,没去看公孙玲珑似真似假的笑靥也没去看张良依旧滴水不漏的微笑表情,一直到……
“公孙先生误会了,在下的意思是,与公孙先生辩合的,另有其人。”张良清爽爽地笑着,随即,偏头朝着殿门口唤道,“子明。”
……
“按照你们的说法,这马不等于白马,所以白马也不等于马,对吧?”大眼睛少年神采奕奕,在一屁股拍走了公孙玲珑带来的踏雪白马后,笑嘻嘻地摸着身边那匹不知道从马厩的哪个旮旯牵出来的黑瘦老马,冲着牵马而来的另一位俊美少年挤眉弄眼地一笑,接着冠冕堂皇道,“这踏雪是你们家的传家宝,踏人是我们家的传家宝,也就是说,踏雪等于传家宝,踏人也等于传家宝。传家宝等于传家宝,所以踏雪就等于踏人咯~”
一室寂静中,公孙玲珑的脸色精彩纷呈。
人群角落处,被萧飞死死揪住袖子贴墙站着的某人垂下眼,默默地叹了一口气。
原本南宫遥是因为不放心所以冒险跟过来看看情势,不料,倒是看了一出好戏。
半个时辰之前,她看到苏镜领着那两个分别自称子明和子羽的少年在马厩里挑了一匹黑马,而后一头雾水地尾随着他们混入前院,直到她听到公孙玲珑的“白马非马”之论,看到大堂上毛色如雪的白马,才猛然意识到张良意下如何。
只是……
南宫遥再看了一眼那个表情异常丰富的少年子明,又看了看端坐上方看似淡定的伏念,心中已有猜测。
那孩子走出来时伏念眼底神色她看得分明。
全程下来伏念表情的细微变化她亦未曾遗漏。
显然,伏念不记得小圣贤庄里有这么个人。
显然,这么个张扬活泼的少年但凡见过一次是很难忘记的。
显然,今天之前小圣贤庄本该没有人知道李斯会带公孙玲珑同来。
显然,如果第二天这少年突然消失在小圣贤庄里那九成九会引人怀疑。
南宫遥选择不去看张良的表情因为经验告诉她哪怕她盯着那张脸看上一天一夜不合眼也别想从那张脸背后看出其主人的真实意图——只要他不想让你知道。
——不过,三师兄啊……你这次带回来的,到底是何方神圣?
南宫遥揉了揉太阳穴,无声无息地退出大厅。
--------题外话--------
个人感觉,天明的个性如此鲜明,他出场的时候伏念、颜路不可能不起疑,尤其这个人还是张良叫出来的。比较合理的解释就是张良干这种事情不是一次两次但大多是把握好分寸的,于是伏念也就不会太惊讶,当然关于这两个孩子,张良事后肯定需要交代一下“来历”的。(仅为个人理解,如有不同请勿认真。)
公孙玲珑与儒家辩合的这一场戏,详见《秦时明月之诸子百家》白马非马一集。(之前一直在纠结要不要详写但后来想想还是算了毕竟这一场戏看过的应该都印象深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