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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第十九章(修)总角之宴 ...


  •   伏念僵在了原地。
      黑暗中少年的瞳孔微微放大,眼底浮出错愕茫然,无措地盯着扒在自己身上的小师妹盯了半晌,方才后知后觉地想起……南宫遥刚才,可能,是看到门外有什么,所以才……
      这么一想,伏念也觉得头皮轻微发麻,勉强镇定地转头,却看到门口空荡荡的,人影鬼影都没看到半个。
      除了树影。
      “师妹你,刚才,看到什么了?”他稳稳心神。
      南宫遥抓着他的一只胳膊缩在他身前,声音克制不住地发抖:“不知道。”
      伏念的眼角跳了跳,一口气却也松了下来——看来,果然是像师叔所说的,这个小师妹……怕黑。
      今天掌灯后,荀况就去了师兄伏商院子里找伏商下棋,但一盘棋下得心不在焉,期间频频抬头看窗外不下数十次,到最后伏商眉头一皱,撂下棋子,开门见山地问荀况,究竟何事所忧。
      荀况放下棋子,一双眼还是盯着窗外,说,师兄觉得,我带回来的那个丫头……他欲言又止,伏商倒是明白他在顾虑什么,点了点头,说,那小姑娘聪慧倒是聪慧,只是过于执拗。
      说完,伏商看了一眼正在旁边誊抄书籍的伏念一眼。
      白天南宫遥掀了别人桌子的时候,伏念恰好在一旁,所以倒是清楚地知道事情的起因原是那小姑娘先嘲笑南宫遥手腕上的疤痕难看得像被狗咬过,难怪性格如此怪癖云云。是以当南宫遥一言不发地掀了她桌子时,伏念虽然吃惊不小,却也不像其他人那般愕然。
      只是后来南宫遥面对伏商和荀况的询问时一句话都不解释,最后被关了紧闭,这让伏念有些不解。因而,他在晚膳过后便来了伏商这里,替南宫遥将白天的事仔细说了。
      伏商看了看伏念,反问他,白天在场时为何不说。
      伏念沉默半晌,道,南宫师妹不肯解释,或许是不愿在大庭广众之下道出实情,学生虽有心为她开解,也不愿反令她落入窘境。
      伏商摇了摇头,说,君子坦荡荡。
      闻言,伏念僵了僵。
      瞥见学生的脸色,伏商叹口气,说道,子循,子汀是师弟带回来的人,她的品性,师弟岂会不知?只是她分明事出有因,却一言不发,脾气如此执拗,不可纵容。
      至此,伏念才算明白了荀况对南宫遥的处置意在何处。
      接着,就被伏商罚抄了十卷《礼记》。
      当然,心里有事的荀况是没顾得上关心为什么向来品学兼优的伏念这么晚了还在伏商这里抄书的。听到伏商对南宫遥的评价,荀况稍稍沉默,叹气,道,她的母……她的先妣倒说过,只盼她余生自由欢喜,我虽不愿逆故人之意对她加诸束缚,却也不忍见她放纵早夭。
      听荀况这么一说,伏商皱起了眉——既是如此,你已有裁决,又何必烦忧?
      荀况盯着窗户又看了一会儿,才把视线转回,神情颇有些无奈,说,那孩子怕黑。
      伏商:……
      而后,伏商看到了旁边还在抄书的伏念,心下一动,索性给了师弟这个台阶下,令伏念去“照顾”南宫遥了。
      对于这个安排,伏念没有什么意见,只是有些不大相信那个白天敢掀桌的小丫头晚上会怕黑。
      ——现在看来……天下之大,无奇不有。这个师妹,倒是……挺有趣。
      这念头在伏念脑子里一闪而过,立刻被他带着歉意丢开——以他人取乐的行为是可耻的。就算只是想想……也不应该。
      但紧接着,伏念又怔住了。
      精神放松下来之后,小姑娘身上的奶香近在咫尺,温软而恬醉……
      伏念开始觉得脸上发烫。
      这种情绪陌生而蒙昧,一时间伏念也不忍心把人推开,虽然南宫遥的指甲掐得他的手臂有点疼。伏念镇定地说:“师妹看到的,应该是树影。”南宫遥心下稍安,有些紧张地探头看向伏念身后,手还是抓着伏念的胳膊。
      果然看到从不远处一直蜿蜒到门口的树影。
      她盯着那些树,呼吸仍然有些不稳。
      伏念从她的眼神中看出了端倪:“师妹讨厌树?”听到这话,南宫遥诧异地看了他一眼,随即,点了一下头,却不解释。
      “因为害怕它们的影子?”伏念低头指了指地面。
      南宫遥顿时有种秘密被人看破的窘迫,但感觉到伏念话中没有嘲笑之意,而且也没有盯着自己看,所以虽然有点不自在,但还是点了点头,应了一声“嗯”。
      “其实树并没有什么可怕的,它们也只是简单生长着的生命而已。”伏念继续低着头说道。南宫遥沉默了一会儿,松开他的手,低声说:“我知道。但我又不认识它们。”
      伏念看了看招摇的树影,没有继续这个话题,转身小心地关好门,才走到案边,点了灯放在案上,而后看着南宫遥:“师妹不放心的话,我在这里守着吧。”“啊?”南宫遥愣了愣,“那你不就睡不了?”
      “无妨,我最近正在学习一种静坐调息的心法。”
      听到伏念这么说,南宫遥也就……顺水推舟地点了头:“哦,那我就预祝师兄,早日功成。”
      次日,南宫遥睡了个安稳觉醒来之后,屋中已经没有少年的身影。她一时恍惚,有些怀疑昨晚的事会不会只是自己做的一个梦——不过案上的竹简打消了她的疑虑。
      “晚课后至——伏念书。”

      于是,接下来的两天,伏念和第一个晚上一样,一边学习静坐调息的功法,一边守着南宫遥入睡。
      但第四天,伏念中午不到就来了——还带来了一棵树苗。
      “师兄,你这是……”
      伏念不答,只看了南宫遥一眼,眼神似是让她少安毋躁。南宫遥怔了怔,倒也乖觉地闭嘴,看着伏念转过身去,冲着帮他扛树拎家伙的两个青年小厮端端正正行了一礼:“麻烦两位了。”“小先生客气了。”两人相视一笑,对这个十岁的孩子倒是恭敬。
      随后,南宫遥直愣愣地看着那两个小厮在伏念的示意下把那棵树苗种在了庭院里,再看着伏念客客气气地把人送走,最后,终于只剩下他们两人。
      “伏师兄,你到底,想要做什么?”
      少年的眼瞳像一对上好的青黛玉,不暖亦非寒,不软亦非硬。他把南宫遥拉到了那棵小树前,微仰了头,说话时的语气平静,字字稳当:“师妹说,因为不认识树,所以难以克制内心对它们的恐惧。但如果是和自己一同长大的树,便不能算不认识了吧?”说完,低头看南宫遥,还是那副平静神态。
      南宫遥眨了眨眼,隐约猜到了伏念的意思,但还是故意挑起眉,问:“所以呢?”
      伏念微怔了下,却稍错开视线,道:“所以,我欲邀师妹与我共同照顾此树,直至它长大。不知师妹,意下如何?”
      ……
      意下如何呢?
      而今树已亭亭如盖,但不管是当年看似平静坦然实则带了轻微局促地问出“意下如何”的小少年,或是笑得眉眼弯弯还故意转了会儿眼珠才点了头的小丫头,都已经不复存在。
      不会再有那样一个竹苑,容得下慢慢成长的南宫遥。

      伏念端着手里的杯盏,盯着水面中倒映的济济一堂的人影,思绪有点飘忽。
      时至今日,他越来越明白当初荀况面对南宫遥时的犹豫。
      越是了解南宫遥,就越是知道她长久以来压在心上的重负,也越希望她能摆脱那些事,活得自在一些。但世事不由人,南宫遥如果学不会潜藏隐忍,在那些人的虎视眈眈之下,注定要折翼而夭。
      “……小女子玲珑,久闻齐鲁之地多名士,学识渊博,能言善辩,桑海儒家更是天下翘楚,故此不远千里特来讨教辩合之术,还望不吝赐教。”一行人刚从竹苑回来在正厅落座,体型丰腴的女子便起身走到堂下,晃着满头珠翠娇声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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