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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柒 ...

  •   柒

      “你莫要怕我。”鸿尘望着老鬼说道:“我向来恩怨分明。”他此时的样子简直就像是地府爬出来的恶鬼,饶是如此温言软语,却也着实难以取信于人。老鬼与他相处虽不算久,但也已见识过此人心机,更不会为他几句软话所动摇。

      鸿尘见他不信,轻叹一声道:“你与我无冤无仇,本是陌路之人,我又怎会加害于你呢?更何况你与公子有恩,便是看在公子面上,我亦是不会害你。我如此行事,原是迫不得已,若我不杀鸿灵,鸿灵定要杀了我。看你身手,便知你并非良善之辈,却如何不能懂我之心呢?”

      他言辞颇为恳切,眉目之间一片哀戚之色。也不顾老鬼不应,只自顾自轻轻抚摸着怀中尸体的手指。他手上动作温柔舒缓,嘴里恨恨道:“我本是京中大户庶子,只因如此相貌,常为人讽刺侮辱。待到拜入那老儿门下,他竟逼我做女子打扮,言谈举止,俱要效仿妇人,叫我如何不恨!鸿灵此人,更是阴险刻薄。我与他都为那老儿所害,他不与我一心,反倒处处苛刻刁难,只当我是个好欺辱的!我倒要叫他看看,我是不是任人宰割之辈!”他说至动情处,手上用力,把那尸体的指骨生生捏断,自己却浑然不觉。

      他这般残暴模样,倒有几分像是火入魔了。老鬼远远看着鸿尘双目已是一片血红,恐他发狂,便又往后退了几步,直站到阮燕亭身边。

      这公子哥倒是睡得踏实,嘴角还有几分笑意,却也不知道梦到了什么。见他如此安然踏实的模样,老鬼倒有些不忍点醒他。但若此时不弄醒他,待到鸿尘当真发起狂来,怕是连逃跑的机会都没有了。老鬼见鸿尘面露狂态,只一心折磨那鸿尘的尸首,便伸手欲给阮燕亭解穴,可他刚一伸出手,鸿尘似又神志清明了,立刻扔了那尸体,飞身扑到了老鬼面前。

      老鬼挥剑勉强格住他一击,暗自心惊。鸿尘此时武功,与当日客栈之时,绝不可同日而语。他如今的内力,能入当世高手之列。他如此年少,哪里来的这一身内力?若是平日也还罢了,可刚刚鸿尘所所为,着实超乎常理。其后行为亦是极为癫狂,宛如疯魔了一般。胭脂骨传闻神乎其神,他也不能不往那上面想。可这人头,不过是死人残骸,当真能有如此威力??

      鸿尘并不恋战,亦不下杀手,只一心想抢了那阮燕亭去。他不愿伤了那兀自昏睡的阮燕亭,动作之间颇为束手束脚,倒叫老鬼占了上风。斗了几个回合,老鬼见他好似的确无甚恶意,便罢了手,让他把那阮燕亭抱在了怀里。只见他小心翼翼伺候那少爷靠着墙坐着,比照顾他那宝贝人头还要细致。这鸿尘对那草包少爷,倒是一腔真心。

      “你,你如此,他……他可不……”

      “你这口疾,并非先天所致吧?”
      鸿尘抬起头来,直直盯着老鬼双眼道:“此毒如此性烈,你却如何能活至今日?”

      他如何知晓我是中毒!

      “若是寻常哑药,虽使人言语有碍,但决不至于让人音色大变。且若真是一幅哑药,你先坐应该是哑巴,而不是个结巴。可若是中毒,世间之毒,多是发作于肺腑之间,便是那见血封喉的剧毒,也绝不能在吞下去之后反倒烧了嗓子。毕竟若真如此性烈,毒药方一入口便口舌俱烂,虽能损肌体,却不能杀人。是以常人,纵使有所觉察,也只当你是因事毁了嗓子,并不疑心你中毒。”鸿尘轻笑一声,微微垂首,细白手指轻轻拂过阮燕亭嘴角那一丝笑意,神情之间不胜温柔,浑然不顾老鬼的剑指着自己的脖子。

      老鬼此时已是动了杀心,纵当年之事已是过眼云烟,故人也已纷纷化作尘土,可此子决不能留在世上!可以他如今武功,若要杀了他绝非易事。

      “我年纪尚幼,并不管那些旁的事。我只问你,想不想祛了你身上的余毒。”此时鸿尘起身去寻了一面琉璃镜与一把玉梳,拆了头上的发髻金钗,细细梳理着一头乌发。老鬼望着他悠然自得的模样,木然道:“我,不信……你。”

      “我娘待字闺中时,家里还有一个长姐,少年时为不老堂堂主白苦收作弟子。你这毒,白苦可解。我亦有事须白苦出手相助,但我一人带不了那许多行李,你可陪我同去。”

      不老堂,白家。入关这些天,这还是头一次听到他曾经熟悉的名字。老鬼收了剑,掏出葫芦喝了两口酒,问道:“你,你……为何,找,找,白苦?”

      鸿尘听他此言,放下手中玉梳,拿手拢了拢长发,走到那横在地上的鸿灵身边,从他那新接上去的人头嘴里摸出一物。黑乎乎的似是个药丸。鸿尘握着药丸,眼也不眨的就喂那阮燕亭吃了。接着他回过头,对老鬼笑道:“我得求他给公子解毒啊~”

      老鬼由此和鸿尘结伴,一路往南去寻那不老堂堂主白苦。鸿尘从美人冢出来,只带了些金银之物品并一个阮燕亭,却把那两具尸首并一颗胭脂骨扔在了雅室里。老鬼对此颇为不解,却并没有出言多问。如此邪物,若能远离那是更好,况且带着这种东西,人烟稀少之时尚还好说,若是到了那繁华闹市,不知要惹出多少麻烦。鸿尘这般,应是想到了这一茬。

      临行前,鸿尘特意为仍是昏迷不醒的阮燕亭戴上了客栈相遇那夜,阮燕亭脸上的黑色面纱。阮燕亭这少爷,虽然行事颇不靠谱,气性也大,一张脸却生得不错。若是细细看来,愈发与那故人相似。老鬼见他给阮燕亭这般打扮,又想起了那日他初见阮燕亭时,疑心他乃是那人血脉。此事若了,他必要一探究竟。既然已经身陷事中,何防再度仗剑江湖?这中远武林,未尝没有他的容身之处!

      他二人稍作改装,辗转月余,终是到了楚地。鸿灵已死,鸿尘自不会做那女儿打扮,只着素雅青衫,装作个秀雅书生。老鬼也脱了自己那身道袍,穿上一身粗布短打,只当自己是个粗使下人。这一日,鸿尘领着他去了湖州最大的医馆。

      医馆虽大,往来的病人却不算太多,相较于其他铺子的热闹,未免有些冷清。老鬼跟着鸿尘进去,只见一个二十三四岁的青年侠客,正在让一个小药童与他正骨推拿。药童手艺不错,,那少侠确实哎呦哎呦惨叫个不停,好似被人按在地上殴打。那药童听他如此交换,心下不耐,手也越发的重了起来。他又按了两下,那少侠直接垂着桌子叫起娘来,惹得其他的几个病患纷纷侧目。

      鸿尘进了屋,不偏不斜,就朝着那推拿的药童去了。他也不嫌那少侠吵得厉害,极为恭敬的问那药童道:“这位小兄弟,店里可有黄连?”

      药童瞟了他一眼,懒懒道:“怎么会没有黄连呢?你单抓黄连?”他如此说话,虽算不上出言不逊,但也绝不算客气。鸿尘听了不仅不恼,反而面露喜色,笑道:“不单抓,我还要些黄芩,黄柏,柴胡,连翘之类,小兄弟,店里可有?”

      那药童听他如此说,颇为诧异的看了鸿尘一眼,也不多问,只默默盖了那药酒瓶子,往里间里走。他此番停了手,那扭伤了手的少侠倒不乐意了,直叫唤道:“哎!你把我扔在这里,算是怎么回事!我的手该不会废了吧!!哎我说你这人怎么……”

      “你就是普通的拉伤,叫唤一上午了嗓子疼不疼啊您老!这位客人有些事,我先去办了,你这胳膊,我叫阿七与你揉。阿七!阿七!那倒霉鬼我不伺候了!阿七!阿七你得空了吗!”

      他伸着脖子往隔着前后屋的门帘大喊,又喊了几嗓子,一个高挑白净的年轻人自掀帘子走了出来,接了那药童手中的药酒,也不多说些什么,径自与那咋咋呼呼的少侠揉了起来。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8章 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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