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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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肆
“这位……道长,如今鸿灵已无踪迹,可如何是好?”
阮燕亭强按怒气,看着面前木着脸的道士。他那一干随从都还在客栈,如此不管不顾追了出来,自然是为了跟上阿锦,哪里知道这道士根本就没打算跟上去。
老鬼看出他气恼,也不回话,只干晾着他,自己在铺子里翻箱倒柜的找了起来。也真是巧,他随便闯进去的,竟是个酒坊。大大小小的酒坛子堆了一地,满室都是酒香。才闻了几口,他那酒虫儿当即不甘寂寞的钻了出来,直抓的他心肝脾肺无一处不痒,当即摸出腰上的葫芦,挑了一个看着最顺眼的坛子打开,给自己斟起酒来。
阮燕亭鼻子都差点气歪。他武功一般,黑暗中只能看个大概轮廓。听到老鬼有所动作,还以为是有人追来了。正屏气凝息呢,却听见淅沥沥的水声,再一闻这扑鼻而来而酒香,哪里还不知道这人在干什么!若不是心里记着老鬼武艺胜他百倍,他早已动手打人了!想至此处他又不免憋屈,虽然他阮燕亭在江南豪杰里算不得翘楚,但是在那些交好的公子里那也是相当拿得出手,原在家时,还时常为人出头。怎地一出江南,他就成了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处处低人一头。就连原本柔弱可人的阿锦,也摇身一变,有了一身俊俏功夫,甚至还差点在自己这个主人身上,开一个透明窟窿!他愈想愈觉得心里不是滋味,那火气自然也是直往脑门上顶,一时竟把那点儿理智给烧了。
“你便是来喝酒的吗!如今阿锦和他师兄影儿都没了,我等俱是两手空空,难不成还要在这破地方要饭吗!”
老鬼吸了吸鼻子,悠然自得的喝着酒。看着这青年一张脸上满是气急败坏,一时间有些恍惚。他插手此事,本是因为这张与故人相似的脸,却没想到这一伸手,却是给自己揽了个大麻烦。隐匿关外数十年,一念之间俱成泡影。
他轻笑一声,本为自嘲,那阮燕亭却会错了意,以为这道士是在耻笑自己为个男宠落得如此田地。顿时又羞又窘,又怒又恨。老鬼看着他一张脸愣是涨成了猪肝色,知晓他是想岔了,只得出言道:“你闻,闻闻。”
满屋酒气,有何可闻!阮燕亭心中有气,面上自然随之流露。老鬼见他不觉,只得再说道:“你,仔细,闻闻。”他口齿有碍,不长于辞。若无旁人,一年不开口亦不觉有他。便是行走关外,也向来寡言。如今碰到这阮燕亭,却还常要出言提点,真是一桩苦事。
阮燕亭听他语气不似作伪,勉按不耐,细细闻了起来,这一闻,倒真叫他闻出一丝不同。酒香里,还有一丝淡淡花香。虽说世上亦有作花香之酒,但他这个常进出青楼楚馆的公子哥,如何闻不出这是脂粉之气。而且他还知道,这便是那鸿灵身上脂粉的香气。这个道士,当真有些本事。
“你,莫……莫这样……看……我……”老鬼自己亦觉如此说话颇惹人厌,他心下一动,伸手招呼阮燕亭往窗边去,自己蘸了酒在墙面上写字与他,他手腕灵活,如此一来,竟还比说话快了许多。阮燕亭就这月光,看着老鬼写道:“此处暂为落脚。鸿灵轻功卓绝,内力平平,今带有一人,必未走远。如今之事,亦是偶然。”
阮燕亭恍然大悟,又见老鬼写道:“于此静候。如今客栈万分凶险,身外之物切不可多念。”
阮燕亭并非愚不可及之人,老鬼如此说,他自是明了那鸿灵断不可信。若在老鬼看来,非止鸿灵,那鸿尘亦不是好想与之辈,只是眼前这青年一颗心早就拴在那鸿尘身上,必是听不进去的。与其苦争不休,不如索性不说。
两人就在这狭窄的酒铺子里挤了一夜。待到天光微亮之时,阮燕亭已是昏昏欲睡。老鬼估摸着店家要开门迎客了,便提了这青年纵身上了房梁,等着鸿灵找上门来。
老鬼在梁上窝着,等到日头将尽,才有一个俊秀的白衣公子,挽着个病歪歪的丑妇人前来买酒。这鸿灵也真是个刻薄之人,他爱惜自己容貌,便是作了男子打扮,也是风流倜傥,一派潇洒。却把那鸿尘给涂得人不像人鬼不像鬼,一路走来,惹得行人纷纷侧目议论,他亦是毫无知觉。
如此招摇,若非愚不可及,便是另有所图。鸿灵来势汹汹,未尝没有后手。如此一来,偷偷跟着怕是不妥,只得假作巧遇观其动向。思及此处,老鬼微微皱眉,拍醒了靠在一边的阮燕亭。
阮燕亭一睁眼,便瞧见一个神仙似的白衣公子挽着个貌似夜叉的妇人立在酒铺里。他一时没认出鸿灵,心中还在暗叹可惜,却见那道士从酒葫芦里倒了些酒至前襟上,又抓着自己腮帮子狠狠一拧,顿时两颊通红。他心中正纳闷呢,就被这道士一把从梁上推了下去。众目睽睽之下,正摔在白衣公子脚旁。
听得一声轻笑,阮燕亭越发觉得羞怒难当,正待发作,抬头一望,哪里还认不出那是鸿灵。他虽抹了那一脸女子妆容,眉眼神情总还依旧。阮燕亭对他是又恨又怕,如此情形下再相见,一时竟不知道说些什么。却不知这鸿灵,是何处寻来如此丑陋的妇人带在身边。他望着那妇人面露不喜,妇人望着他亦是眼中含恨。他原是没认出来,这个丑妇就是他心心念念的阿锦。正在此时,铺子里又是噗通一声。确是那个道士也从梁上掉了下来,嘴里还哼哼了两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