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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5、叁拾肆 ...

  •   叁拾肆

      小二给端了好大一碗牛肉面上来,殷勤的招呼了几声才退下。阮寒州抽了一双筷子,慢条斯理的拈起了一片牛肉,却迟迟不送进嘴里。

      他本是很急的,但到了此时,反觉得不甚在意了。这大抵是因着,世上的人总是对已在囊中的东西不太珍惜。想到这一处,他嗤笑一声,把那片肉放进了嘴里。

      阿七方从楼上下来,便远远望见了他一个不甚清晰的侧面。他是认得阮寒州的,但却没想到原来这么巧,竟与他投宿到了一处。他一愣之下,当即折返回去,把刚推开门的老鬼拦了回去。

      “阮寒州就在楼下,你待在这里,哪里也不要去。”他不由分说走进房里,极为小心的给门落了锁。

      “有什么需要的可以找我,我去给你……”

      “我,并不……”

      “我知道。”阿七毫不客气的抓住了老鬼的肩膀,他此时并未见几分激动的神色,声音也并不大。但总有一种叫人无法反驳的凌厉气势。

      “可你不用去送死。他在这里等着,定然是有目的的。比如说,等着鸿尘和阮燕亭。那时你再出手,我不会拦着你。你想见那个……那个肖凛寒也好,想杀人也好,都随便你。”

      可你拦不住我。老鬼望着阿七带着冷意的脸。

      但他终是坐回了椅子上。阿七给他倒了一杯茶,发现茶水是凉的之后,又挪到了自己面前。

      “我总是希望你能好好活着的,不论多少年也是如此。我还有话要同你说,但不是现在,若是你当真能同肖凛寒了断,我就告诉你。若是不能,那知与不知也无甚紧要了。”他饮尽了那一杯冷茶,转身走了出去。

      老鬼原想着,进了雍京城便同阿七分道扬镳,两不相干。可便是在城里绕了一日,最后却还是投到了一家客栈。想来这人与人当中,还有缘分一说。

      他与我有缘,却绝称不上是一件幸事。

      鸿尘领着阮燕亭颇为张扬的打马自街上走过。他如今换了一身极为华丽夺目的红色长袍,上头拿金线绣了极为璀璨的牡丹与凤凰。远远看着,倒有几分像嫁衣了。这衣裳衬得他容貌愈发出众,直教人挪不开眼来。阮燕亭跟在他背后,叫街上的一众行人望着,脸上不禁也绯红一片。

      他自知旁人都是望着他的阿锦,决计没有人在意他是个什么模样。但想到如此夺目的人,却已然要同自己厮守终生,只叫他心底涌出了一汪蜜一样的泉水来。

      若是有一日我能得了阮寒州那般的地位财势,我定要叫阿锦比今日还要雍容十倍,像那明媒正娶的正房妻子一般,风风光光的嫁给我。

      他自陷入了这一片绮丽的妄想里,几乎要从马上掉下去。

      如此大的动静,阮寒州便是坐在房里,也决计不会注意不到。他自窗户探出半个身子,望着打楼下过的两人,不禁笑出了声。他内息绵长,这一笑却是城外都听得见了。鸿尘自马上仰起头来望了他一眼,露出了一个极为璀璨的笑容。

      “阮宫主,在下久闻阮宫主大名,今日某得了一样宝物,想请宫主品鉴一番,却不知宫主是否由此雅兴呢?”
      阮寒州拍手应道:“甚好,甚好。那还请这位……这位公子定个地方才是。”

      此时他心中暗自感叹,原来这世间之人,若当真美到了一个程度,便能拿来做了武器。刚刚他望着鸿尘那一笑,竟也失神了一瞬。

      如此佳人,可惜可惜。

      他拿手轻轻拍了拍放在一旁的,肖凛寒的头颅。那头颅如今已然成了一颗骷髅,正如同那寻常的死人一般。但他却知道,这一颗骷髅里,仍有一丝人的意识存在。

      那又如何呢?他便是有意识,他又能做点什么?人无论生死,总是不该妄想些原不属于自己的东西。要知道,若是那些东西原该属于你,你便总能拿到的。若是那东西不该你得,你便是活过来又死过去千回万回,一样是拿不到的。

      昔日燕绣自那古墓中盗了这三枚头颅出来,原没想过是这样奇诡之物。他从未得了这东西一分的好,却为这东西白白送了自己的性命。有人靠这些东西享了大半生的气运,倒叫他不由得生出若干羡慕与憎恶来。

      既然是我燕家的东西,那断然不能给了别人。我便是毁了它与我兄长送葬,也决计不叫你们这些蠢物得了好!

      阮寒州神色阴晴不定,倒叫鸿尘不好拿主意。他自犹豫着,阮燕亭在一边却已然气到了极致。那阮寒州此时,又可有一分将他放在了眼里。他便是几千次的叮嘱自己,莫要将他当父亲看,可真碰了面,那些个往事却好似自己生了双足一般,偏要往他眼前凑过来,只叫他怎么也忘不掉,撇不开。

      十几年,便是养一条狗,那也要养出了感情来。可叹他却只是当我是个珍稀的物件,甚至并未把我当人看过一眼。而如今,他要死了。阿锦要杀了他,那真是……极好的。

      他想上极目望去,好似看见了阮寒州就这么从天上直直摔了下来,摔成了一滩肉泥,拼也拼不回去。

      你快些死吧,你快些死吧!阮燕亭不自觉拿手握了拳头,用自己的指甲折磨着自己的手心。他想要伸手去摸一摸阿锦的衣角,却又半路把手收了回来。如此楞了半晌,他又笑了起来。随即纵身而起,跳上了客栈二楼的窗台,俯视着靠窗台坐着的阮寒州。

      他此举却是把鸿尘吓得心都僵住了。鸿尘当即也不管那些个场面话,随他一道跃上了窗台,拦在了阮燕亭同阮寒州之间。只是窗台狭小,他如此站着,背靠在阮燕亭换里,脸却要贴上了阮寒州的手了。阮寒州轻笑一声,一手捧着那一刻暗黄的骷髅,一手却抚上了鸿尘唇角,轻轻擦拭了起来。

      “公子是选了此处?那也非常不错。还请公子把那样奇珍拿出来,好叫阮某开开眼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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