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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贰拾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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贰拾叁
阮寒州与这少年你来我往的打机锋,已然磨得有些失去了耐心。说到如今,少年仍是该说的一句不说,既不肯透露自己的师门,也不接受他的示好。偏生他又没显出极大的敌意来,直吊着阮寒州,叫阮寒州觉着,若是再说两句,他便该应下了。
鸿尘应付阮寒州倒是不怎么吃力,但是他心中极为惴惴不安,他现下不知道阮燕亭在哪里,更不知道要怎么才能带着他走。若是能拿师父的宝贝换了阮燕亭,他当然无有不应,但他也没傻到觉得阮寒州时得了那胭脂骨就能罢休的人。他武功已然独步天下,威望亦高。如今仍有所求,胸中所怀,又怎会只有江湖之事?为人者,贪之一道最为可怖,未有止地,未有穷时。等他失了耐心,自己怕是连一丝筹码也没有了。
他虽作如此想,但也不至于就乱了阵脚。只露出几分疲态,言语间也开始含含糊糊。阮寒州果然中计,只当他终是年少,饶是聪明绝顶,也绝不擅于此道,问探得愈发殷勤。鸿尘假作失言,将他师承鸿鹄尊一事透露给了阮寒州。
阮寒州得知,心中喜忧参半。喜的是胭脂骨总算有了下落,忧的是,这少年既是鸿鹄尊的宝贝弟子,那鸿鹄尊定然已经知晓胭脂骨的妙处。鸿鹄尊得胭脂骨相助数十载,于武学修为上,绝非常人能敌。他虽也有机巧,得来这一身雄浑内劲,到底没自信对上数十年前便声名显赫的江湖名宿。鸿鹄尊驰骋江湖之时,他虽年少,却也记得事情。知晓他是千年难得的奇才,使得都是自创的招式套路,寻常高手决不能及。他的资质只能算是中上,尚不及他大哥燕绣,又怎么从鸿鹄尊手里,把胭脂骨给抢过来呢?
他自是不知鸿鹄尊已然身死,胭脂骨就在鸿尘手里。鸿尘也是打定主意,如今知晓鸿鹄尊已死的便只有他一人,他若是打出师父的名号,唬一唬阮寒州定然不在话下。只是如今要想个法子,从他手里把阮燕亭要出来才是正事,不然他一颗心始终悬在半空落不下来。他一闭上眼,便能看着当日阮寒州差点活生生掐死阮燕亭的一幕,直叫他心中发寒。在阮寒州的心里,阮燕亭多半已经是个死人了。阮寒州既不打算让他活着,自己一味的提及他只会叫他死得更快。只要阮燕亭不死,出了这院子想逃绝非难事,怎么才能叫阮寒州不杀阮燕亭呢?
他二人本是父子相称,多年感情一朝做了飞灰,其中必有因由。先下看来,阮寒州有求于那诡异男子,而要那男子出手,则阮燕亭必须要死。这样便只要离间他二人,就还有机会。看先前那男子表现,于阮寒州并不如何敬畏,这里倒是能下些手段。
鸿尘有了打算,便按下心中焦灼,只做不在意状不住从阮寒州处打听肖凛寒的琐事。他也不问些出身来历一类的,专问肖凛寒饮食用度上的好恶,还不是要露出一副既爱又怕的情态来。他既主动要问,又是些无关紧要的事,阮寒州当然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只是他于阮寒州喜好方面也知之不详,一多半都是随口想了一个应付过去。
他此时暗自得意,心防便是降下不少来。鸿尘何等精乖,只瞅了个空子随口道:“阮大少爷与伯父感情深厚,叫我羡慕。我幼时在家,断然是不敢与家严如此亲近的。”
听得他这么说,阮寒州脸色分毫不变,只一笑应对。鸿尘也不指望一句话就能奏效,仍是打起精神同他胡乱扯些杂事。时间长了,鸿尘倒真有些疲惫。他深知挑拨一道不宜多说,最最讲究的便是适可而止。便随意又应付了几句,露了一身疲态,一副昏昏欲睡的模样。阮寒州见他如此,便也待出言告辞。可他还没开口说话,肖凛寒便一脚把门踹开,怀里还搂着先前为他缠着不放的男子。那男子如今只软软让他抱着,也不知是死是活。
进了门,肖凛寒开口便直言道:“你待何时与我施续生之术,如今我这一身已然是十去□□,若再不快些,恐怕不妥。”
他说的极为无礼,便叫阮寒州觉得面上有些挂不住。他原先把肖凛寒自刑场弄回来,精心炮制一番才叫他能等到如今。他本也急着把阮燕亭身体续接于他,好求得当日好不容易留下来的“无名之骨”的妙效。但此人桀骜不驯,于他也毫无臣服之意,此时倒叫他有些犹豫。尤其是胭脂骨唾手可得,若是有了胭脂骨奇法相助,他也更有信心驾驭这“将魂武运”,不叫他还似先下这般肆意妄为。
肖凛寒见他犹豫,愈发愤怒。若是先前,叫他稍候几日,他倒也不怎么介怀。可如今见了清槐,直叫他心中好似火烧,恨不得下一刻便已然是活蹦乱跳的一个生人,不是这腐臭冰凉的死尸。他心中如何不知晓,阮寒州非要拿阮燕亭做这容器,心中原是盘算着开颅取蛊,把阮燕亭做了那下一具“无名骨”。必经他教养阮燕亭多年,阮燕亭极为怕他,想来是要比自己这个外人听话的多。他却不知晓,一旦人死,换由蛊虫驱使肉身时,便是已然忘却之事也要记起来的。阮燕亭明明白白记得他是如何杀了自己,又怎么会听凭他驱使,他这如意算盘怕是要落空的。
他既如此想,嘴上便直说道:“你也莫暗自里琢磨些小手段。我应了你我必然做到,但你应了我,也是要允诺的。我如今便只说了,我着急续生,你肯不肯?你若是不肯,那我俩不如一拍两散得……”
话没说完,异变突生。肖凛寒好似突然给冻住一般,木在原地一动也不动,他怀里抱着的男子也顺着他的胳膊摔在了地上,跟着一起落下去的,是他的两只断臂。紧接着,他的头也顺着颈上黑线裂开,咕噜噜滚到了地上。接着散了的,是他的一条腿,这条腿好似叫人抽掉了骨头,软软的瘪了下去,他整个人也随之重心不稳,歪倒在了地上。如此可怖的情景,便是鸿尘也给吓出了一身冷汗,好歹忍住没叫出声来。但他心里到底还记得阮寒州站在一边,只把双目一闭,倒在榻上不再动了。
阮寒州轻笑一声,自袖中摸出一只荷包,捏在手里把玩了一番才收好。他把给肖凛寒抱进来,尚且人事不知的老鬼拎到一边,把肖凛寒散开的肢体按原样拼好,准备运功祛除刚刚沁入他体内的蛊香,好叫蛊虫重新醒过来,再连上他经脉骨节里的虫丝。
鸿尘本是装模作样给阮寒州看得,没想到他真的给唬了过去。他见阮寒州就地运功,心中何止狂喜。待得阮寒州行功正值关键之时,他便悄悄做起,运足十分功力朝阮寒州背后拍去。
阮寒州武功已然大成,便是在运功之时亦有内力护体。只是鸿尘时机卡的巧妙,且他毫无知觉,如此一下,竟真的为他重创,当即吐出一口血来。他惊怒交加之下,反手给了鸿尘一掌,饶是鸿尘已有准备,也为他这一下肺腑受创。可他管不了这么多,连吐几口鲜血,勉强运气点了阮寒州几处大穴,踉踉跄跄奔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