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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贰拾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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贰拾
“公子看上去颇为年少,于武学上却是已有所成。不知公子如今,年方几何,师承何处啊?”
阮寒州还未开口,已是摆出了颇为和气的一张笑脸,开口说的话那就更是客气了。鸿尘心中暗自冷笑,把头扭到一边,面上仍是一副气恼愤恨的样子。他生得好,便是生气也是极为漂亮的。阮寒州站在一边,赞叹道:“是某失言,望公子莫怪。看公子仪容出众,风姿不凡。劣子怕是难及公子万一也。”
鸿尘脸上浮现出淡淡的红晕,回头瞪了阮寒州一眼。他与色之一道颇有心得,这一眼虽是怒视,却也带着些羞意与为人夸赞的喜悦。不会显得失礼,反倒叫人心生怜爱。虽不知道对这阮寒州有没有用,但总归还是要试一试。
阮寒州为他如此一瞥,只暗道此人果真是天生的一派风流,倒没生出些旁的心思。正待肖凛寒推门而入,看了这一眼只冷笑道:“如此美人,父亲当真好福气。”
他这话说得极不中听,鸿尘当即冷下脸来,别过头不愿再看他们二人,只把个意气少侠的姿态给做足了。阮寒州听了他这么说,也觉得面上十分过不去。他都放下身段来与这少年套近乎,就是为了从他嘴里掏出胭脂骨并鸿鹄尊一门的下落,叫肖凛寒如此一说,少年又哪里肯理他呢。不过转念一想,正好让肖凛寒来唱一出红脸,好叫自己得了这少年的信任。于是他笑得愈发可亲,绕到鸿尘面前,冲他微微拱手道:“犬子无礼,唐突了公子,某代他向公子赔礼了。”
鸿尘仍是低着头不肯看他,阮寒州面色不改,仍是极为客气的说道:“公子与燕亭想必是至交,却不知公子尊姓大名啊?”
眼前的少年略一犹豫,抬起头来望了他一眼,又忙把头埋下去,轻声道:“我叫徐净檀。”
他话音还未落,便听到站在一边的肖凛寒冷笑了一声,似乎要开口说点什么。只是他正待张嘴,就被阮寒州一个眼神给瞪了回去。肖凛寒自逢大变以来,心性愈发暴躁,对于这种弯弯绕绕的做派极为不喜。想从这少年嘴里问得胭脂骨下落,哪里还要这么多的功夫。把人带去刑房拷问一番,不出三日必有结果。这少年身手不错,相貌又好。便是专门养了来做容器的,想必也是被捧在了心尖上的那一种。如今能出来行走江湖,只怕还未曾受过重挫,想来也熬不过那些毒辣手段。待得他招了,再把他一刀杀了,拿了尸首去续接胭脂骨就是。如今这样磨磨唧唧的套近乎,又能得出几分好来?难道他还盼着自己杀了这少年时,少年还能念他几分好吗?有这个功夫,不如早早那阮燕亭与自己续首才是。想到此处,他越发觉得一边陪着笑的阮寒州表情极为刺眼,不自觉冷哼一声,打断了他的那些客套话。
阮寒州心中颇为不快,这少年好容易才肯开口与他说上两句,叫他这一声冷哼,又不动了,只把那头身子蜷了起来,露出脖子上为他所掐出来的一块淤青。他按下心中不悦,温声让肖凛寒出去。肖凛寒只似笑非笑的望了他一眼,便摔门而去了。
他大步走到院中,叫那冷风一吹,反倒觉得心中愈发不悦。风里全是那腊肉上抹着的香料的味道,混着他自己身上的一股腐臭灌进他的鼻子里。直叫他恍然觉得,自己也是这满院子腊肉中的一份。他心里烦躁,又不愿再去对着清槐,只得绕去了柴房,看一看阮燕亭。
待得推开柴房的门,阮燕亭横在柴草堆上睡得踏实,一双眼睛红红的,脸上却还带着点笑意。看得他心中又是好笑,又是凄凉。可叹他漂泊一世,自以为快活肆意,到头来落得此番模样,却连个能安眠的柴房都没有。自打他给清槐灌了剧毒,投了镇北军一脉,便连闭眼睡觉,也成了一种奢求。但凡他闭上眼,看到的便是清槐化成厉鬼来向他索命。好在老天终究是待他不薄,把他不小心丢了的东西,又一样样送到了他面前,任他取用,随他差遣。就连清槐,也只是让毒给烧坏了嗓子,人还是好好的活着。
可他虽然活着,我却已经死了。为什么当日他不能老实去死,偏生要活下来,仍留在这滚滚红尘间,不肯在阎罗殿里好好等我?他许了我要爱我一世,这一世尚未了结,他怎能绝情至此?
肖凛寒双目血红,手上的指甲早已是深深嵌入了掌心之中。他自身死以来,于痛之一感极为迟钝,如此亦是毫无知觉。可他周身气势太过凛冽,把地上原本好好睡着的阮燕亭给惊了起来。天色太暗,他只能模糊看到一个黑影杵在面前,却看不清他的面貌。只是闻着那一股淡淡的尸臭,他如何还不晓得眼前的人,就是那所谓的兄长。他休息了许久,已是勉强能说些话,便开口问道:“你到底是个什么怪物?为何我父亲要称你为我的兄长?”
他言辞之间颇不客气,倒是也不怕激怒此人。肖凛寒听他如此说,并不生气,只依言答道:“我叫肖凛寒,前镇北将军王实韬的副将。我并非阮寒州之子,非但我不是他的儿子,你也不是他的儿子。”
听他如此说,阮燕亭却不觉惊讶。好似叫阮寒州差点掐死之后,他心里就隐隐觉着,自己绝非父亲亲生。他仔细回想那青年样貌,虽然他面容阴冷憔悴,但也约摸有个二十七八的年纪,父亲也才四十多岁,十六七岁的时候他还是个仗剑江湖的少侠,哪里来的闲暇去娶妻生子呢?此时他说自己不是阮寒州之子,倒也并非说谎。
面前的男人并不去管他信与不信,只自顾自往下说道:“你那父亲,却也不姓阮,更不叫阮寒州。”
阮燕亭只瞪大了眼,望着那一团黑影。
什么叫做,不叫阮寒州?他不叫阮寒州,那他又叫什么?这明泽宫宫主的位置,这寒霜剑的名头,难道都是假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