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颗人头》浊酒生

14、拾叁

　　拾叁

　　“清槐，清槐你怎么不理我……清槐你吃错药了吗？还是谁把你这炮仗嘴的引线给拔了？”
　　“清槐……好清槐，你理理我，我再也不叫你青脸鬼了，清槐……”

　　清柏捉着他的手死命摇晃，清槐觉得自己的手都要给他拽下来了。他是真不想理这个脸皮奇厚的家伙，若不是他还顶着个师兄的名头，他都不愿意多看这人一眼。

　　想到这里，他又觉得委屈的很。师父素来最疼他，什么都依他。只有在清柏的事上，总要斥责他。说清柏先天不足，要自己多忍让他一些。其他的师兄忍让他也就罢了，自己明明小清柏那么多，为何还要让着他？他就算脑子不好使，好歹也比自己多活了这许多年！况且……

　　清槐狠狠瞪了抓着在他的袖子上按上几个黑手印的清柏，这人说话这么气人，哪里像是脑子有病啊！他给人起外号不是挺会起的嘛？而且专挑不讨人喜欢的话说，什么青面鬼，我长得哪里像鬼了？你认识你自己的柏字，难道不认识我的槐字吗？

　　“清槐，我给你带了酒，你看！这一坛是桃花的，这一坛是梨花的，这一坛是杏花的！你喜欢不喜欢？”清柏看清槐冷着脸看了过来，忙抓了一壶拿在手里摇了起来：“还有这个！这个是梅花的！”和其他借个酒坛不同，他手上的这梅花酒是装在一个瓷瓶里，瓷瓶是盖上的，也不知是清柏用力太大，还是本就扣的不严实，又或者两者皆有。让他这么一晃，盖子掉了下来，里头的酒直接溅了清槐一脸。

　　“清柏！你是有意来戏弄我的吗！你这是给我送酒？给我赔礼？你把酒泼我一脸还想我和你玩？等下辈子吧！”

　　清柏看他头发衣服都给打湿了，一张脸也是气的煞白，慌忙丢了手中瓶子，那袖子在他脸上胡乱的擦。他向来邋遢惯了，袖子也不怎么干净，只在清槐一张白净的脸上，弄出一道又一道的黑印子。清柏看清槐脸给他擦花了，手上越发用力，只把清槐的脸蛋给擦得红红的。清柏力气大，分量也不轻，压在清槐身上甩也甩不掉，清槐真是气得要死，一着急，抓着清柏的胳膊肘狠狠咬了一口。

　　他心里带怒，嘴上自然不轻，咬到嘴里有了血腥味儿也不松口。清柏给他咬得惨叫连连，最后竟是哭了起来。听见他哭了，清槐才堪堪松口。

　　他一松口，清柏就马上从他身上爬下来，拿着那脏兮兮湿漉漉的袖子揩着眼泪。他一边哭哭啼啼，一边还要断断续续的说话。

　　“师……师父，呜呜呜清槐师弟不和我玩啊呜呜呜呜，他生我的气了他就不理我啊，呜呜呜，我都给他赔礼道歉了，他还是不肯原谅我……呜呜呜呜我想和师弟玩儿呜呜呜……”

　　清槐看他哭得可怜，又觉得有点愧疚。他眼睛四处瞟，看到那被清柏扔到了一边的白瓷瓶。还好这后山草厚，瓶子没给砸了，里面也还剩着半瓶酒。清槐把那酒瓶放在鼻下嗅了嗅，没有味道。根本就不是什么“梅花酒”，而是白水。他回头看看犹自嚎啕大哭的清柏，叹了口气，拿自己的袖子与他擦擦眼泪，恶声恶气道：“好了好了！你的礼我收到了，我也原谅你了，只是我一时不想同你玩，你先自己去玩。”

　　清柏听他这样说，立马不哭了，吸着鼻涕笑道：“你原谅我啦？太好了我们一起去玩儿，我同你讲，后山……”

　　不是……你到底有没有明白我的意思啊！清槐无奈的看着清柏，他脸上黑一道白一道的，鼻子下还拖着一条鼻涕。他都是十七八的少年了，现在这个样子，自己当真生不出一丝怜惜之心。但是把他甩在这里不管，他肯定又会去师父那里告状。想到这里，清槐只有无奈的说：“你现在脏的不得了，我不想同你玩。”
　　“可你的脸也和我一样啊，不像青面鬼，倒像那判官……”

　　什么？
　　清槐听他这样讲，忙跑到溪边照了一照。果不其然，自己的脸上也不比清柏好到哪里去，全是黑印，脸还红彤彤的。难怪刚刚觉得有些痛，原来是被清柏揉的！

　　“我告诉你！清柏，你不要给我装听不懂，你肯定听的懂，你能骗师父可绝对骗不了我！
　　你就是故意的我跟你说，你想让我跟你玩，四个字，门都没有！哼！”说完这句话，清槐袖子一甩就走了，走的时候还不忘踢了一脚地上那个白瓷瓶。清柏在后面哇哇的哭，他也不肯回头看看。

　　“唉，清槐……”

　　“师父！不是弟子的错，是清柏先来招惹我的！”清槐望着眼跟前道人的衣摆，气的几乎要落下泪来：“他天天缠着我，要我同他去玩，我不答应，他便又吵又闹还要哭，弟子……弟子也……”

　　师父摸了摸他的头，长长的叹了一口气，轻声道：“清柏缠着你，你不要觉得烦，多体谅他些……”

　　清槐觉得心里委屈极了，他一开口，眼泪倒先出来。他就这么一边吸着鼻子一边说：“师父，你就……偏心，偏心师兄……呜呜呜……”

　　“不是啊，若是你不陪着他玩，他就来找为师了。好清槐，你最懂事了……师父一把年纪了，让他揉得脸通红，实在见不了人啊……”

　　原来已经过去了这么久。

　　老鬼叹了口气，想要笑一笑，脸却好像已经僵硬了，哪怕是提提嘴角这样的动作，也做不出来。他愣了一愣，终是伸出筷子，去夹阿七放在他碗里的那块剔了刺的鱼肉。阿七却捉住他的手，不让他碰。老鬼抬头看着那年轻人，阿七皱着眉对他说道：“有些冷了，我再给你弄块热的。饭也凉了，你拿汤泡泡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