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颗人头》浊酒生

12、拾壹

　　拾壹

　　看见这男子楮在大堂中央，一声接一声的喊，阮燕亭皱起了眉。但这人既没有主动前来寻衅，他倒也不至于主动出手为难。老鬼心中颇为诧异，湖州不大，可城中这波澜却是不小。这赭衫男子如此一嗓子，便知他功夫不错。只是这燕大头，又是哪路神圣？

　　赭衫男子喊累了，伸手随便从旁边抓了一把椅子坐下，他带着的一群人里有一个机灵的，麻利的去给他端了壶茶水来。他拎着壶一口饮了，接着又喊道：“燕大头，你还不给爷爷滚出来，你要是在不露头，你老子就要变成一堆黄土了！”他一边叫着，一边让跟他同来的人给他拿了一把剑上来。他拿着那剑，把旁边的桌子敲得咚咚响。

　　老鬼眼尖，一看那剑格就知道此剑绝非凡品，只是剑鞘并剑穗上俱有血迹，染了那纯正的青色。阮燕亭眼力见识皆不如他，却也知道那是把好剑。他不仅知道此剑绝非凡品，还知道它乃是本朝铸剑名师凌云子的心血之作。剑鞘上有麒麟暗纹，剑穗是打得八宝结。那是阮寒州的佩剑，他如何认不出来？

　　“你这剑是从何处得来的？”他一认出父亲之物，当即起身，厉声冲那汉子喝道：“那燕大头又是何人？”

　　男子哈哈大笑道：“我叫了这许久也没人出声，还只道这堂里没了活人。没想到一边就藏着个大小伙子呢。我也不认识那燕大头，这剑事燕老头让我拿来，在这湖州城里寻他儿子，给他传话的。你这后生，倒是认得这把破铁？”

　　阮燕亭走得进了，便也看到了剑上的血迹。他心中似有火燎，偏偏这赭衫男子尽说些胡言乱语。他性子急，也不耐与他多说，只问道：“此剑的主人现在如何？”

　　“你这小子颇为无礼。我叫你一声后生，你怎么也得喊我一句大哥吧？你说你不认识燕大头，那燕老头的剑，又跟你有什么关系？我便是知道，也只同那燕大头说，不与你说。”

　　“你……你放的什么……休得胡言！”阮燕亭脸涨得通红，一把挥开走上来欲拉住他的鸿尘，指着那大汉怒道：“此剑明明为我父亲，明泽宫阮宫主所有，怎会是那什么燕老头的东西！”

　　赭衫男子连连摆手道：“那不可能，自我见到燕老头，他便是带着此剑了。我与他的交情虽并不怎么深厚，却也有个小二十年。况且我看你面相，与那燕老头并无半分相似，想必你也不是他要找的那个燕大头。”

　　他这样说，阮燕亭才觉察出自己没带黑巾。虽然从小父亲便叫他不要在江湖人面前显出真容，但这些年来，便是时时留心，也总有露出来的时候。时间久了，他便也不太在乎这个。如今让人看了，也就看了。他打小对父亲极为畏惧，可此时也顾不得那许多，只喝道：“荒谬，我父亲阮寒州年少时便倚此剑成名，我是他儿子如何认不出他的东西？依我父亲名头，你拿了此剑随便在江南与人询问，他们都能认出来。”

　　“好嚣张的小儿。我都说了，东西是燕老头给我的，让我在这城里找燕大头，你不是燕大头，又与我胡搅蛮缠些什么？在这里胡乱认老子，不怕你娘知道了生气吗？”

　　阮燕亭让他噎得说不出话来，脸直红得发紫。他急怒攻心，也不管此人深浅，就想出手。鸿尘有心拦住他，却也被他几次挣脱。鸿尘心知以阮燕亭功力，在此人手下定讨不到好处，只得自己出声问道：“这位大哥，这燕大头的名字一听便知是个诨号，难道你那朋友予剑给你，却没告诉你他要找的人姓甚名谁吗？”

　　他一面说着，一面死死掐着阮燕亭的一只胳膊。阮燕亭只当他替自己说话心中畏惧，倒也舍不得甩开他的手，只伸了另一只手去握住鸿尘抓着他胳膊的细白五指。鸿尘心中暗喜，眼中含情，转过头来瞟了他一眼，又望向客栈的某一处。

　　赭衫大汉听他如此说，一拍脑袋叫到：“啊呀，我倒忘了，燕老头与我讲，他家的儿子最是心气高，听不得别人叫他乳名。那这位小兄弟，你姓甚名谁啊？”

　　阮燕亭不愿理他，鸿尘便替他答道：“我家公子姓阮，名燕亭。”
　　大汉一听，双手一拍大呼道：“是了是了！原来你就是那燕大头！感情你没认错老子，这老子当真是你家的。”

　　他这话说得着实好笑，只是堂里其他人顾及阮燕亭面子，都并不出声。正好此时阿七从后厨端了个托盘出来，后面还跟着一个拿酒水的小二。小二听到他说如此说，笑出了声。阮燕亭听见笑声，心中已是怒极，只想当场发作了那小二。小二见他凶神恶煞的瞪了过来，吓得腿都站不稳了，手一滑，把手里拿着的酒给打了。

　　“当真好酒，可惜可惜！燕大头，你这小子真是可恶。爷爷我喊你那许久，你为何不应？那小二，你打了酒，为何还在地上坐着，还不去给大哥我再拿一壶新的来？”
　　男子听那一声脆响，使劲嗅了嗅，大叹可惜。同阿七一道出来的那小二此时被吓得坐在地上爬不起来，生怕自己也让人一筷子送去见了阎王。阿七见他十分可怜，伸手把他从地上拉起来，让他先走了。小二此时才像是回了魂，一溜烟跑了。

　　见小二跑了，赭衫汉子满意的点点头，走到阮燕身边，伸手连连拍他肩膀，大笑道：“可算让我找到你了。燕老头让我同你讲，他怕是有些不妙，让你把宝贝给我，让我替你拿着，好保你一条性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