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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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七手脚麻利，不一会儿就端着一碗面放在了灶下的小桌上。面很香，汤汁浓郁，葱花翠绿，上面还卧着两个鸡蛋并好些牛肉薄片。老鬼看了看雪白的面条，又看了看扎着条蓝围裙的阿七，开口道：“辣椒。”
听他这么说，阿七先是一愣，随即笑了起来。他一笑起来，脸上便露出两个小小的酒窝。等给老鬼拿了油辣椒，又给夹了两块腐乳，放在一个青花小碗里，连着一小碟萝卜干一起放在了老鬼面前。萝卜干上滴了两勺香油，闻起来格外的香。
阿七收拾了厨房，脱了围裙，正准备去前面铺子干活，一个少年突然推门进来，一声不吭的站在门口，两眼直勾勾的望着老鬼。阿七看他这样，笑道：“琳琅，师父找我有事吗？”又同吃着面的老鬼解释道：“这是玲珑的双生兄弟，琳琅。”
老鬼也在暗自打量琳琅，他本以为这少年是玲珑，正奇怪他怎么与之前见过的略有不同，却原来并不是一个人。这个少年比起那活泼跳脱的玲珑，看上去要沉闷许多。
“师父让你带鸿尘公子的大哥去他那里一趟。”琳琅说起话来干巴巴的，脸上也无甚表情。说完转身便走了。阿七有些无奈的说道：“琳琅性子比较闷，也有些怕生。你先吃，吃完我带你去师父那里。”说罢转身去寻了个马扎来，靠墙边坐着，专心剥起了蒜。
等阿七和老鬼刚到白苦屋门口，就听到里头有人冷冷的说：“你倒是十分有底气，只管叫他来！”老鬼甫一进门，就看见鸿尘两眼一亮，一把抓着他手臂，笑道：“这便是我那兄长，倒是要让你这神医见识见识，看看此等奇毒你可曾见过！”
老鬼粗粗一看，对面榻上坐着个不过十来岁的孩童。但待到细细看了，却发现这个“孩子”已然头发花白，行为举止也同成人无异。脸上连带那脖子，胳膊上，俱是大块大块的淤青。他也曾与白家人打过交道，一看便知这个孩童就是白苦。
湖州白氏，乃是神医世家。俗话说，久病成医。白家子弟，也正是因为这种怪病，世世代代苦心钻研医术，以求有朝一日得以根治。然而近百年来，白家神医辈出，却没有一人能治此症。白家人身上的淤青，并非为人殴打所致。有白家血脉的孩子，初生时身上并没有这样的淤痕。随着年岁渐长，忽有一日便生了出来。待到生出那淤青，便不会再长大。身上的淤青也有大有小。至于此疾的其他病症，他倒是知之不多了。
老鬼原先见过的白姓医者，样貌约在三十上下，身上青痕亦没有白苦这般严重，只在脸上，颈上与两手手腕略有一些。医术也并不怎么高明，后来因为误诊病人，为人打杀，尸体就仍在了城外，也无人收敛。如今见到白苦，却也不知道那人是他的哪一房叔伯。
白苦似极为不喜旁人看他患处，老鬼只在他脖子多看了几眼，他便极为不悦的瞪了过来。又见鸿尘满面得色，只冷笑道：“你既说我没见过此人所中之毒，怎地不叫他过来，让我诊治一番？”
鸿尘与那神医针锋相对道“你若是没见过，那我不白白给你长了见识？如此不划算的买卖，我怎会做？”
白苦怒道：“不是与你说了，若我未见过，那情丹并其他的药，你要多少拿多少！如何还与我胡搅蛮缠？”
“你这里，便是那千金难求的灵丹妙药，与我亦是无用。我既无外伤，又无隐疾，不需要那些东西。况且我亦是大户之子，若有疾病，便是不求你，一样有大夫与我看。至于那情丹嘛……我可是知道，你在可好市上，可是明码标价的三十万两一粒。这些钱我倒也并不是拿不出来……”
白苦不耐烦与他多讲，挥手让鸿尘停下来，道：“那你说，你要什么东西，才肯让我看看那毒？”
“你不老堂下弟子，想来医术不错，头脑亦是伶俐，若是你当真没见过我大哥所中之毒，除了那情丹，我还要你送一名弟子与我！”
老鬼让鸿尘抓着不放，已是颇为不悦。他与这白苦讲条件，却拿自己做筹码。喉咙旧伤，乃是他心中一段隐痛，如此被人生生撕开，拿来与人讨价还价，叫他如何不恼？可鸿尘料定他必不愿，只死死攥着他不肯放手，也不知他是用了什么巧劲，老鬼竟还真一时挣脱不开。他自己欲开口回绝，可鸿尘总在他开口时，与那白苦争论。他不良于言，被鸿尘这么一堵，一句话也没能说出来。此时他心中气极，直伸手去摸腰上佩剑，却被站在一边的阿七把手抓住了。
阿七冲他轻轻摇头，眼中俱是恳切。他虽厌恶鸿尘，但对这伙计印象倒还不错。被他如此看着，心头火气略消。而此时，白苦已然答应了鸿尘的要求。他见老鬼还站在原地，便自己从榻上跳下来，先抓起他的手腕。略一把脉，便眉头紧锁。接着又拾起他另一只手，从怀里摸出个瓷瓶与一枚小刀，在老鬼手上去取了些血，拿瓷瓶接了，凑在鼻子下面仔细闻了起来。那伤口上还有些许血珠，则让他拿手指揩了，放进嘴里尝了一尝。
鸿尘见他神情，如何还不知此事已妥。他素来只对自己所惦念之事上心，至于那旁的人心中如何作想，他是不屑去管的。
白苦沉默良久，望着老鬼恳切道：“这位兄台，可否于此久住，让我好好看看你这……”
“不。”老鬼一口回绝，丝毫不加犹豫。他本于此事无意，更不可能让白苦拿他取毒试药了。白苦见他如此决绝，却也不愿就此死心。他在屋里扫视一周，正看到靠门站着的阿七，忙道：“鸿尘公子，是我输了。先前说好我陪一个弟子于你，我也不抵赖。阿七！你待会便与这位公子同去，以后事事小心，莫要辱了我的名声。”他又转头对老鬼道：“我这徒弟最是心细，颇擅饮食一道。兄台中次奇毒已久，于身体多有损伤，你虽不愿让我诊治，却也应当加以调养。有我这徒儿在，对兄台你的身体，大有裨益，可千万莫要推辞呀……”
白苦神色极为认真，他竟是真心想把徒弟送人。老鬼望向阿七，他仍是安安静静靠门站着，不恼不怒亦不怨。似乎是察觉到有人看着自己，他抬起头来，迎着老鬼的视线，却是笑了起来。
作者有话说
第10章 玖
